作者:守约
所以无论班准如何过分,作为收钱就要干活的专业艺人助理,甄不甲向来都是责无旁贷地挡在最前面,忠诚的程度不亚于受过系统训练的陪伴犬。
这是班准在觉醒意识后,第一次面对面地跟甄不甲说话:“成,辛苦你了。”
“没,没关系,我应该做的,准哥。”
甄不甲很少、甚至是从来没能在班准的面前用到过“没关系”这三个字,一时间有点结巴。
班准慢吞吞地动了动冷得发僵的手指,用刚打完针还淤青着的手背蹭蹭发痒的下巴,问甄不甲道:“剧组那边儿怎么说。”
有自己的意识之后,班准也就反应过来那个乌鸡影帝属实不是什么值得他骄傲的奖项,因此在明哲保身的过程中,他想要做好自己热爱的事业。
虽然家境优渥,脑子也适应得了商战的盘桓,但班准偏偏就是喜欢表演,十分享受待在镜头下的感觉。
只不过多年来被原定的人设桎梏着,他没有办法大展拳脚。
而如今眼前有了这么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班准觉得自己要是不抓住它,才是真的脑壳有包。
甄不甲既然领着羡煞旁人的薪资,自然也就不会让班准有后顾之忧。
他拧好班准喝完的水杯杯盖,回答道:“准哥不用担心,进度上并没有落下,公司不会有损失,而且准哥你的戏份暂时只剩下一段儿,不用着急,等出院休养好了,我们再去补拍就成。”
班准心里也有数,闻言放心地点点头,抬手又挠了挠耳垂。
京海市处于中纬度地区,相较气候温暖湿润的南方,空气要更干燥些。
班准刚一抬手,宽大的病号服袖口就滑落到了肘弯处,露出他因为干燥的气温而已经开始有些泛红的手臂。
甄不甲打开装着班准平日里必需品的背包,掏出随身携带的护手霜,得到班准的默许后,细致地给他涂抹起来。
涂完护手霜,甄不甲去洗手间将手上的味道洗净,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密封得严严实实的玻璃碗,里面整齐地装着切成等量大小的胡萝卜薄片。
“准哥,赵伯说今天早上忘了带来,让我过来的时候给你准备这个。”
甄不甲帮班准打开盖子,语气温和,但无形中透露着几分源自于赵伯施给班准威压时的自信。
原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食物,但装在那个价值五位数的碗里,看上去就那么的让人食指大动。
果然,只要摆盘精致,刀工流畅,看起来就像是只能出现在五星级酒店里的食材。
班准一看见胡萝卜就上火,不过想起赵伯那殷切的目光,还是叹了口气,接过叉子认命地吃了起来。
他出车祸之前就已经着了凉,这几天因为身上的伤口,又不能将屋中的温度调得过高,否则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加上他睡觉又喜欢蹬被子,因为腿骨骨折,班准在睡梦中没法趁着冷的时候用腿把被子勾回来,所以就只能硬生生被冻醒。
因此即便这时候是日光和煦的下午,也还是让班准觉得有点冷。
“准哥,你这手也太凉了,出院之后,咱们找个中医看看吧?”
甄不甲去灌了个暖水袋,体贴地塞进了班准的被窝里。
还没等他把手收回来,病房门就被人轻轻推开。
班准叼着叉子朝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是荣潜,便没吭声,低头蔫蔫地吃自己的胡萝卜。
荣潜的视线从一进门就落在了甄不甲从班准被窝里拿出来的手上,他盯着那只手看了两秒,然后漠然地看向别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给自己营造了一个进来拿书的理由,进来之后淡定地坐回到床上,看似认真,实则漫不经心地翻动着书页。
甄不甲礼貌地跟荣潜打了声招呼,没把他当外人,接着跟班准说:“准哥,班总说他一会儿就到。”
荣潜知道甄不甲口中说的这个班总,不是班准的父亲,而是他的大哥,班家实际的掌权人,班卓。
无论在充斥着牛鬼蛇神的商界,还是在暗潮涌动的班家,班卓这两个字,都始终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果然,听到自家大哥的名号之后,班准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憔悴起来。
他没法面对未来可能会亲手将自己送进监狱的大哥,忙伸手撑着床头柜下了床,单腿踮着脚尖,想去抓立在沙发边上的拐杖,口中嘟囔着:“我得快跑。”
然而还没等班准挪动半米,病房门口就传来了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
“想跑哪儿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班老板:对,就这么冷漠就对了
荣少爷:老婆咳嗽怎么办(烦躁.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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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这荣家小少爷够辣的啊
班准搭在拐杖上的手指在听到门口那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之后,骤然僵住。
他愣住的原因不是因为班卓的问话,而是因为……脑海中瞬间附入的新的记忆。
可能是因为他这场车祸对身体内部构成的伤害实在太大,导致原本应该连贯的记忆变得断断续续。
之前得到的信息是,他会在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后,丢车丢房,气得父母双亡,紧接着就被还清债务的荣潜联合着大义灭亲的班卓,以他偷税漏税、杀人未遂等罪名送进监狱,最后牢底坐穿,抑郁而终。
可班准此时在脑海中的新记忆中认识到的现实是……
他并不是班家的孩子。
换种说法,班卓最后不是大义灭亲,而是清理门户。
原来,当年班家夫人在生了班卓之后,因为身体的原因,无法再经历十个月的时间为班卓带来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可她又十分想要两个孩子陪伴在身边,所以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后,夫妻二人就去社会福利机构领养回来了一名可怜的弃婴。
班准明白,这名弃婴就是自己。
但是多年来班家夫妇待他与大哥班卓都是同样的好,所以班准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班家亲生的孩子,并且有时候还因为父亲对大哥过分严厉,而暗地里怀疑过大哥的身世。
不过值得班准庆幸的是,他现在知道了结局,也有了规避的方法。
班准十分珍惜他现有的温馨家庭,所以即便是他一直自以为美满和睦的家庭,实际上并不属于他,甚至连户口都因为班家夫妇的防备而一直落在外婆名下,他也还是愿意对自己从小长大的家庭负责到底。
他的父母和外婆对他向来都是关怀得无微不至,他不应该让他们承受无妄之灾。
荣潜的视线落在刚进门的班卓身上。
估计班卓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身上还是得体的三件式黑色西装,连里面的衬衫都是黑色的,周身气势和身上的色调一样暗沉压抑。
甄不甲原本因为待在让自己相对放松的班准身边,站在床侧的姿势便有些散漫,然而在见到班卓的瞬间,他立刻挺直了脊背,立正站好,恭敬道:“班总,您来了。”
班卓并没有刻意想要给谁压力,但他天生倨傲冷漠的模样,就已经让甄不甲觉得战战兢兢起来。
虽说他拿的工资高,但时常要用自己36.3℃的体温去上赶着贴乎班卓这块寒冰的差事,还是有几分苦不堪言的艰辛。
“准哥。”
甄不甲低声提醒着班准,示意他班卓的到来。
班准无暇多想自己的身体状况,只觉得自己应该先把眼前的这尊大佛料理好。
然而这种几近于五雷轰顶的变故让班准一时间有点缓不过劲儿来,一向低迷的血压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根本没有听到甄不甲的话。
班卓比班准大五岁,临近而立之年,自然也就比这个整日不着调、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弟弟成熟很多。
看班准脸色难看得厉害,班卓下意识皱起眉头,抬步走到班准身边,握住他的肩膀将人拉坐到床上,随即像是嫌掌心的骨头硌人一样,迅速松开:
“腿伤了就好好养着,这么任性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班准原本就有点怕班卓,此时得知了事实后,不免更觉得畏惧,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哪句话说错了,就会被班卓记在心上,最后还是会将他弄进监狱。
而班卓跟荣潜合作的原因,是因为到后来的时候,班准贪婪地将手伸向了班家的财产。
在法律意义上,这些东西原本就不会属于班准,除非班卓愿意主动给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一部分,否则谁都不要想从他手中得到什么不该得的东西。
所以班准立刻对班卓的人设有了准确的定位。
只要给班卓钱,并且不让他认为自己在惦记他的钱,他班准就能稳稳当当地保下自己的性命。
刚刚班卓说什么来着?
腿伤了,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班准被班卓忘记注意分寸的力道拽到床上,因为没有准备,所以踉跄了两下才坐在病床的边缘,此时腿上的伤口一阵阵地传来刺痛的感觉,疼得班准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不过班准顾不上管这些,他低低地缓了口气,然后紧忙跟班卓解释道:“大哥,我有医保,能报销百分之六十多……咳,甚至更多。”
担心班卓不相信他说的话,班准又补了一句,“律师说的。”
班卓:“???”
他诧异地看了班准一眼,转头用视线询问着甄不甲,眼底隐隐泛出疑惑。
中邪了?
甄不甲也没见识过这样的班准,因此也没办法给班卓答复,只能心虚地眨眨眼睛,不敢再看班卓。
之前离开病房的时候,荣潜就知道班准咳嗽得厉害,但按照班准以往的性格,荣潜不排除他是因为想要折腾人而故意为之。
然而此番班准说起话来,嗓子竟然还真的有些喑哑。
听到他发出了这样的声音,荣潜搭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无心再浏览上面的内容,飞快地朝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的青年看了一眼。
见班卓和甄不甲对视过后,也没有回答自己的话,班准以为他大哥近期就准备对挥霍无度的他下手了,于是又伸手去够拐杖:“嗐,我就说我能出院了吧,甄不甲还死活都不让。”
甄不甲:“???”
班卓握住任性弟弟的手腕,控制住他的行动,然后俯身扯着班准的两条腿就将人塞回到被窝里。
“胡闹,好好躺着。”
其实听到班准突然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班卓虽然诧异,但因为赵伯事先跟他汇报过班准的情况,所以班卓也就没有太过意外。
赵伯说,医生提前有过交待,班准的脑袋在这场车祸中受到了程度不轻的撞击,因此可能在还没有痊愈的期间,说话做事的方式会显得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甚至还有可能出现头痛、头晕,或者是失眠、注意力不集中等症状,鉴于还没有超过三个月,所以目前应该先观察,如果在三个月之后,这些症状还没有消失的话,就要及时进行综合的治疗,甚至要介入抗抑郁焦虑的心理治疗。
班卓的心里有了点数,又觉得他这个弟弟要是变得呆一点,也许就会听话一点,因此也没有太过担心,毕竟无论如何,都有他班卓罩着。
心情复杂的班准任凭班卓摆弄,垂眸思索着自己今后应该如何自处,才能保全性命。
甚至,在这同时,还能顺便做一点自己热爱的事情。
班卓见班准老实了,这才走到床头柜边上,低头看了眼班准没有吃完的胡萝卜碗,纡尊降贵地拿起来,不客气地塞回到班准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