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生千叶
太子道:“肯定是开小灶了,本宫也没食够小龙虾。”
云€€道:“等回了京里,弟弟再做小龙虾给各位兄长,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太子道:“一言为定。”
云€€成功支开了话题,点点头道:“一言为定,天色也不早了,太子、大哥,早点歇息罢。”
太子打了一个哈欠,道:“本宫正要去歇息呐。”
说罢,伸着懒腰走了。
云€€松出口气来,不着痕迹的和胤€€对视一眼,转身也走了。
大爷胤€€则是站在毡帘子旁边,眯着眼睛注目着云€€离开的方向……
第二日一大早,云€€又恢复了“衣冠楚楚”“云淡风轻”的八爷模样,从帐幕里施施然走出来。
他刚走出来,便听到“哗啦”一声,不远处的帐幕帘子打了起来,是四爷胤€€从里面走了出来。
云€€一看到胤€€,莫名想到了“假正经”“口嫌体正直”“高岭之花”等等字眼,人生头一次有些心虚。
“八弟酒醒了?”胤€€主动走过来打招呼。
云€€一笑,笑的很是云淡风轻,道:“是了,已然酒醒了。”
“四爷八爷,”罗卜藏丹津身边儿的从者亦步亦趋前来,赔笑道:“二位爷都醒了?世子请诸位前去用早膳呢。”
胤€€道:“就来。”
于是二人便往世子备早膳的帐幕而去,一进去,其他人差不多都在了,各自坐在席上。
亲王世子也在,看到他们立刻笑脸相迎,道:“四爷八爷来了?坐坐,快坐!我准备了一些早膳,都是京城里那口儿,也不知合不合适各位爷的胃口。”
云€€一看,好家伙,大费周章啊,的确都是京城的口味儿,和他们这里的膳食一点子也不一样。
世子笑道:“各位爷,是这样儿的,准噶尔的使者提出了逗留这段时日,想要狩猎。”
“狩猎?”云€€挑眉。
世子点头道:“对,正是狩猎。使者说了,这狩猎只是个名头,他想要在狩猎中和各位爷切磋切磋。”
“我已然拒绝过了,”世子是十分为难的道:“咱们各位爷都是金贵的人,若是磕了碰了,我怎么对皇上交代?因而已然拒绝过了,可是哪知道?那准噶尔的使者却嘲笑大清无人,不敢狩猎!这哪里能成?我一时气愤,就替各位爷答应了下来,答应狩猎之事了。”
“哦?”云€€微微一笑,道:“既然世子答应下来,世子也是大清的台吉之子,那不若世子代替我们比试狩猎,未尝不可啊。”
“这……”世子和策凌敦多布已经商量好了,在狩猎上动些手脚,世子准备了一些说辞,还以为可以“先斩后奏”请他们参加狩猎,哪知道云€€这般灵牙利齿,两句话就给他撅了回来。
世子脸上为难,道:“只是……只是准噶尔的使者,想要与各位比试,我这人微言轻的,怎么好与使者比试呢?”
渊吝也坐在席上,听到亲王世子这般说,他心里清楚得很,必然是策凌敦多布和亲王世子的计策,想要诓骗他们去狩猎,在狩猎之中动些手脚,不只是刺杀公主,扰乱这次的和亲,还想要一举刺杀太子,大清丢了太子,必然会乱成一锅,于是准噶尔才有可趁之机。
渊吝微微垂下头来,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在场众人一眼,仿佛他们讨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一般。
送亲的使团和迎亲的使团左右要在青海待一段时间,世子强烈建议大家狩猎,还说是当地的习俗,用来款待贵宾,众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答应了下来。
世子去准备狩猎之事,围猎就安排在后日。
逗留在青海的时候没甚么事情可做,云€€都是睡到自然醒,然后找找食儿,食完早膳等着食午膳,食完午膳等着食晚膳,食完晚膳便等着就寝歇息了。
云€€实在是无聊,午膳的滋味儿不是太好,准备自己拾掇一些下午茶来。
云€€便一个人离开了帐幕,施施然的往膳房而去。
云€€是膳房的常客了,所以当地的膳夫见到他也是见怪不怪的,请了安,并没有打扰。
云€€走进膳房,正好看到角落站着一个熟人,也是他们使团里的成员,只不过平日里十足低调,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就跟隐形人一样,没甚么存在感。
真是一等侍卫鄂伦岱的庶弟€€€€渊吝。
云€€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药草味儿,走过去一看,渊吝在膳房中正在熬药。
这里的膳房也负责熬药,贴着角落的地方摆着一溜儿的药锅。渊吝站在墙根处,盯着冒热气的药锅出神,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云€€注意到,渊吝的头顶上也有文字泡,但是他的文字泡很简单,只有“……”六个点,一直冒着六个点,似乎在思索甚么事情。
云€€走过去,道:“庶吉士。”
渊吝方才果然在走神,这才注意有人走过来,拱手拜礼,道:“奴才拜见八爷,给八爷请安。”
云€€道:“庶吉士不必多礼。”
“这是?”云€€指了指药锅。
渊吝道:“哦,是这样儿。这青海的气候与京城里不同,渊吝身上有一些旧伤,一旦变天就会复发,因此熬些药。”
云€€突然想起来那日里他们喝酒食小龙虾之时,鄂伦岱说起的八卦。其实鄂伦岱和他的庶弟并非一文一武,渊吝从小也是习武长大的,将门之后,加之渊吝便比同龄孩子高大,所以更加适合习武。
但是后来渊吝在参加准噶尔的战役之时,险些丧命,留下了病根儿,再也不能习武,才转而学文,成为了庶吉士,在皇上跟前行走,草拟草拟文书,耍耍笔杆子。
云€€要在膳房做些吃食,渊吝又在给自己熬药,两个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云€€看向渊吝,打量了一眼,随口道:“你的兄长说,你是怕了准噶尔的人,所以才不喜和准噶尔的人接触,但在我看来,你应该不是出于畏惧,对么?”
渊吝转过头来看向云€€,道:“八爷抬举奴才了,渊吝不过一介匹夫。”
云€€似笑非笑的道:“我见过很多畏惧的目光,你的眼神,可不是畏惧。”
渊吝多看了一眼云€€,随即点点头,道:“的确如此,说起来仿佛是大话儿,但渊吝并非是怕了准噶尔,只是不想多见罢了。”
渊吝的话匣子似乎打开了,他的嗓音慢条条的,说起话来很温和,不像鄂伦岱那般刺棱,仿佛是徐徐的流水,不急不缓,令人舒心。
渊吝生在将门,他是家中的庶子,母亲本是小妾,出身很低,但因着美貌得到了老爷的宠爱,佟国纲自然是爱屋及乌,十分疼爱这个小儿子。
渊吝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因为分走了父亲的宠爱,所以在外人眼中,佟国纲家中的嫡长子与这个庶子关系很差,几乎是有你没我的干系,非要打一个你死我活才少。
但说出来别人可能不相信,其实……
渊吝打心底里很是崇拜他的长兄。
云€€挑了挑眉,别说是旁人,云€€也不相信,因着那日在御花园,云€€可是真真儿亲眼看见,渊吝一直在给佟国维拱火儿,佟国维才那般气愤,让皇上赐死鄂伦岱。
渊吝淡淡的道:“兄长从小便那般夺目,不只是长相,能文能武,是族中的希冀……”
渊吝还小的时候,很喜欢跟在哥哥身后做跟屁虫,鄂伦岱之前也说过,其实早年的时候,渊吝并不是大白莲花,反而很乖巧,十分听话,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变了。
渊吝从小崇拜长兄,长大以后,也想像长兄那般夺目。他是听着旁人夸赞鄂伦岱长大的,因此十分有危机意识,一直默默的努力。
渊吝其实文采不好,也没有习武的优势,学东西很慢,总是比别人慢半拍,所以只好自己躲起来偷偷练,只为了不被哥哥比下去。
后来渊吝终于出人头地了,康熙要打噶尔丹,渊吝跟随他的父亲佟国纲出征,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便是护送使者前去与策妄阿拉布坦接应,商讨共伐噶尔丹之事。
但是谁知道当时发生了意外,他们被出卖,噶尔丹的人半夜偷袭了营地,使者被戕杀,随行的侍卫们死伤惨重,溃散不堪,就连渊吝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渊吝平静的注视着药锅,注视着腾腾而起的热气,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淡淡的道:“我当时……躺在死人堆儿里,噶尔丹的人恐怕以为我们都死了,满意的离开,渊吝便躺在一堆的死人之中……”
使者被杀,康熙大怒,鄂伦岱临危受命,领火器营前去支援。
当时渊吝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他混在死人堆儿里,已然没有了希望,静静的等死。
身上多处骨折,伤痕累累,不知是不是伤了内脏,疼痛难忍,却因为动不了,连结果自己的权利也没有,就那样静静的,等着生命的流逝。
“那时候天地都是灰的……”渊吝慢慢的回忆起来:“绝望,却死不了,多想有人过来,结果了我,让我能安心的死去……”
他等啊等,等啊等,真的等来了人,而且不是噶尔丹的兵马,而是自己人。
是兄长的火器营士兵!
那些士兵负责搜索战场,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太惨了!
€€€€全都死了!
€€€€要我说,噶尔丹就是狠!
渊吝隐约听见那些士兵在说话,就在他不远的地方,但是渊吝动不了,嗓子里滚着血,一开口便呛血,也喊不出声来。
€€€€我看没有活着的了,算了,咱们走罢!
€€€€咱们将军的弟弟,是不是也在这里?好歹找一找啊!
€€€€甚么弟弟?不过是个野种罢了!若是找回家,还要和将军分家。反正将军又不在乎,随便找找就是了。
“呵呵……”渊吝轻笑了一声,道:“我当时听到他们的话,只有一个念想,还不如死了呢,还不如死了畅快呐……身为一个庶子,身为一个小妾的儿子,就是这样儿的,唯有向上爬,才能让旁人看到你,否则……就会葬身泥沼。”
“也是。”
渊吝还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喃喃自语,哪知道云€€突然应和了一声。
渊吝转过头去,惊讶的看着云€€,道:“八爷竟然同意渊吝的看法?”
云€€道:“野心并没有错,想要向上爬,过更好的生活也没有错,这是每个人选择的权利。”
渊吝似乎没想到八爷会这般说,惊讶的看着他,多看了一眼。
说话的空档,云€€正好做完了小食,这些日子嘴里都是羊肉,难免觉得油腻了一些,云€€做了一些草莓脯,其实就是用糖水浸泡草莓,然后风干烘烤出来的草莓干。
甜滋滋,还解腻,随口叼了一颗正正好儿,也不费事儿。
云€€将做好的草莓脯放在小碟儿中,递过去,递到渊吝面前,微微一笑,道:“饮了药很苦罢?叼一块就不苦了。”
渊吝有些发呆,怔怔的看着那被烤的有些发皱,红艳艳的草莓干,道:“这是……给我的?”
云€€点点头,道:“这是风干烘烤的,不容易坏,能搁时候,不食的时候包起来便可。”
渊吝还是怔怔的,也不知道伸手去接。
云€€将小碟儿塞在他手里,道:“放心,不是毒药,甜着呢。”
渊吝这才反应过来,道:“奴才何德何能,能食到八爷亲手做的果脯?”
云€€道:“客气便不必了,随手的事儿罢了。”
云€€说罢,也没想要渊吝回报甚么,端着自己剩下的草莓果脯便施施然离开了膳房。
渊吝低头看了手中红艳艳的草莓干,捏起一颗来,他的袖袍之下,不小心露出的皮肤上斑斑驳驳,都是伤疤。
那都是死里逃生的证明,只是无人看到罢了。
渊吝小心翼翼的捏着草莓果脯,慢慢放入口中一颗,入口清甜,一股甜滋滋的味道弥漫开来,比鲜草莓要甜的多,甜味全都被浓缩了起来,甜却清香,一点子也腻口,回荡在唇舌之间,慢慢的荡漾开来,久久不能平息……
明日便是狩猎了,云€€早早歇息下来。
第二日清晨,云€€起了一个大早儿,换上狩猎行袍,伸了个懒腰,打起毡帘子出门。
云€€走出来,清晨的冷风有些吹人,带着一股凉飕飕的劲儿。
云€€刚一出来,便看到了太子等人,太子的头顶上带着一个倒计时沙漏,这是同盟卡最后剩余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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