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沐南
卫苏摇摇头,就听皇甫雍继续道:“如今娄国势大,很多文人志士都去往娄国以求进身之阶,娄国国君魄力气度非凡,汝意如何?”
“不过刚愎自用之辈,不足以托付。”卫苏如实说道。这种人一意孤行,很少会听取别人的意见,很明显对于娄国国君并不看好。
他早就了解到了如今的各个诸侯国的形势,因此讨论起这些也游刃有余。
皇甫雍想了想,“邶国国君呢?礼贤下士,世人对他评价颇高。”
“此人优柔寡断,守成有余,拓展不足。”
皇甫雍所说的这两人都是当前比较大的势力了,其余各小国都仰望其鼻息。可卫苏竟然连这两位都否定,那世上还能有谁能做到?
他也是起了一丝好奇之心,想知道卫苏对于各个诸侯国君的看法,便几乎将各国都说了一遍。卫苏也都一个个分析了一遍,总之都不足以成事。
“那西陲边地尚有一西秦之地,其国君又如何?”皇甫雍笑问。
他也是有玩笑之意,其他诸国卫苏都无法入眼,这西陲边地小小弹丸之地,国弱民孱,又如何能寄希望于此。
门外的秦湛听到西秦两个字,心中一震,他不用看也能知道卫苏对西秦的评价,会是怎么样的,可心中依然升起一股希望来。
卫苏已经哈哈哈大笑起来,“皇甫先生也会开玩笑了,西秦国,我根本就没考虑在内。”
只一句话就让秦湛心灰意冷,原来卫先生根本就没将西秦国放在眼里。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他根本就听不见屋子里人的笑声,失魂落魄就往外走。周成见他出来还有些奇怪,每次王子湛离开的时候都依依不舍的,今日怎么出来的这么快?
还没开口问,秦湛苍白的脸上勉强挂上一丝笑来,“我忘记将先生要的东西带来,这便回去拿,你莫要与先生说起。”
周成还以为是少年面皮薄,不愿意张扬,忙点头答应下来。也没发现秦湛紊乱的步子。
那边卫苏两人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笑过之后,接着道:“西秦国君昏庸,底下王子也并无什么可造之材,很难啊。”最最主要的事,现在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大局观念,若是要培养出一个大局观之人,费时费力不说,也不知道未来变局如何。
卫苏这样说,皇甫雍没有任何意外,“那,如果所有国君以及国家都能达到你的要求条件,让你选一个相帮,你会选哪国?”
这就要看各国的地形地貌,以及人文,经济条件,这里面包含了很多的东西。
卫苏起身,不一会儿出来之时,手中多了一卷东西。
卫苏将它铺在桌上,皇甫雍好奇过去一看,上面线条曲折,不知道画的什么。
“这是什么?”
卫苏解释道:“这是地图啊,我问询了学宫中各个地方来的学子,由他们口述,再照着画出来的,可能有偏差,但大体上差不多就行了。”其实他没说出来,很多东西也是照着后世记忆中的地图对比着他们的叙述弄出来的。好在这个世界的地形和他熟知的那个世界差不离,这才事半功倍做出这么一份出来。
“地图?是为何物?”皇甫雍没听说过。
卫苏简单解释了一下,让皇甫雍惊讶无比,原来竟然可以这样,“如此一来,岂不是天下都能尽现眼前了?”
“差不多吧,当然,肯定也有很多地方不实之处,可能还需要修改。”卫苏点头道。
尽管卫苏如此说,皇甫雍也肃然起敬,能想到这般,已经是天纵之才。
卫苏不再讨论这个,转移话题,他手指着地图上某一处地方,“祭酒大人请看,这里便是颍阳城,整个地图的中心点。”
皇甫雍倾身看过去,顺着卫苏的手指找到了一块巴掌大的地方,然后点头示意知道了。
接着卫苏将各个国都指出来,皇甫雍也顺着看到了娄国,幽国,邶国,邹国……他以前也只是大体上知道哪国在哪个方向,可并没有眼前的直观。现在看到地图,一眼就能看到哪个地方在哪一个地点,临近哪里,离他们这里远近如何,心中也就能一下子分析出来。
“妙啊,妙啊!”皇甫雍赞叹不已,心中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够让卫苏割爱。
卫苏当然不知道皇甫雍此时的想法,分析道:“娄国势力最大,占据着中原富庶之地,所占的地盘也最大,其地域经济发达。邶国占据南边,其地域水系发达,当然地盘也不小,其他国零零散散,将整个中原瓜分完毕。”
卫苏顿了顿,眼睛落到西边这一块,还没有其他小国的一半大。他手指停顿在此,沉吟片刻说道:“唯有这西秦之地,苏很看重。”
“什么?”皇甫雍不可置信,“你居然选择西秦之地!”
第59章
皇甫雍不明白为何卫苏会选择西秦这弹丸之国, 明明先前也没有这样的意思啊。
他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卫苏低眉敛目道:“这有个先提条件,需要一位真正有大格局的统治者,更加要有真正的勇将良臣。”
这个是自然, 皇甫雍点点头,“除了这,你选择西秦又是为何?毕竟弹丸之地, 土地荒凉贫瘠,国弊民弱, 外有戎夷之害, 内有贵族官员为祸。我实在是想不通啊,想不通!”
“国弊民弱,外忧内患这些都可以人为改变, 并不算什么。可若是说西秦荒凉贫瘠,苏却不认同。”
“哦?”皇甫雍一双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想知道他为何这么说。
卫苏挑眉一笑, “祭酒大人难道没有发现这里吗?”他手指轻轻在地图上点了点说道。
皇甫雍凝神看过去,却见卫苏所指的地方,跟颍阳差不多大的地盘, 在西秦国西南边角之地, “这是?这是蜀地。”随即恍然大悟, “这也是西秦的地界。”只是卫苏单单指出这里做什么?
卫苏手画了一个圈子, “没错, 正是蜀地,苏看重的正是这块地方。西秦只要蜀地不丢, 最基本的偏安一隅, 是能做到的。”
“蜀地四面环山, 只中间有一盆地, 放以前这里旱涝严重,百姓苦不堪言,可秦王先祖派人前往治水之后,这里却成了西秦的粮仓。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作为保障,西秦如今还能守住基业,这蜀郡功不可没。”
皇甫雍想了想,点点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有了这块宝地,进可攻,退可守。只要 君明臣贤,厉兵秣马,将来未必没有一争之势。”只可惜秦王昏庸无能,祖先留给子孙的一手好牌,被他打得稀烂。
“那么,你说可以人为改变国弊民弱,内忧外患,却不知是什么办法?”皇甫雍最关心的还是这一点,如果卫苏真有办法,那么卫苏所说的一统天下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哪知卫苏却摇摇头,“这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情况不同,需要的方法也迥异。因地制宜才是关键,况且,我们所说的一切前提都只是设想而已,并不能当真。”
卫苏这话滴水不漏,倒是把皇甫雍的话给堵了回去。
知道卫苏也不会多说,皇甫雍只能遗憾作罢。卫苏已经替他续上茶水,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
皇甫雍走后,卫苏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哪里不对劲?所以说皇甫先生这不仅是顺了自己的好茶走,连桌上他才赶制好的地图都给忽悠走了啊?
卫苏有些心疼,怎么就着了这老狐狸的道了啊!他辛辛苦苦费了不少的时间精力。不行不能白白吃亏,自己怎么也得从皇甫雍那里整点什么好玩意儿过来,填补自己的损失。
卫苏的打算不足以为外人知。没两日又是卫苏的讲学,现在卫苏将讲学时间固定在每月五,十,也就是说每月逢五,十的日子就会有一场讲学。自从开始的讲学打出知名度之后,他也有了一批忠实拥趸者,他们每堂课都不落,甚至卫苏交代的课后作业也能很好的完成。
陶瑾当然就是其中一个,有陶瑾在当然少不了谢灼。
每每陶瑾质问谢灼,一直跟着他是什么意思,谢灼总是慵懒中带着一股不怀好意的痞笑,“怎么?卫先生的讲学没有规定我不许来啊?难不成这里就是你陶公子的,让谁来,不让谁来,你陶公子说了算?”
一句话就把陶瑾给气的够呛,他倒不是不让谢灼前来听卫苏讲学。只是不明白为何谢灼总挨近他身边,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开。
陶瑾躲了几次都没能躲开,谢灼却毫无顾忌的笑,“你别想躲得掉,我要了解你,然后打败你!就如卫先生所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陶瑾闻言便也不再躲他,心下发狠,“呵!很好,想要打败我,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谢灼嘴角一勾,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来。
卫苏今日一进来就发现有些不对,扫视一番,发现前方一个空着的位置上少了一人。他眉头一皱,秦湛为何没来?每一次他都坐在自己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今日那个位置突然空了出来,还有些不习惯起来。
“王子湛今日为何没来?”卫苏问道。
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有两三日没有看到秦湛了,以前不管自己有空没空,秦湛的身影都会出现在他面前。有空时两人就会聊些有的没的,西秦的特产,邶国的风俗,而自己也会说一些无伤大雅的逸闻趣事,总之是天南地北,想到哪说到哪,没有负担的随意聊。没空时他也会在一旁安静做自己的事,从不会打扰自己,而自己忽而一抬眼间总能见到他看过来幽深的眼神。
荀祁站出来,说道:“先生问阿湛啊,听说是病了。”
“病了?严重么?可有让温先生前去看过?”卫苏关切问道。
荀祁摇摇头,有些抱怨道:“昨日里我前去看他,他居然都不见我。真是的,不知道躲着人干嘛?又不是女人,病了怕容颜憔悴才不敢见人,秦湛一个大男人,还害怕人看?”
韩奚有些担忧道:“我听说王子湛病了,前去探望,也是说拒绝任何人探访。唉!也不知道王子湛的病情如何了。”
卫苏闻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小子一向身体素质挺好的,怎么忽然就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的看大夫拿药吃。他一个人独身在外,没个人照顾,生病了心灵脆弱,更没人安抚开导……想到这里,卫苏莫名就有一点点心疼。
韩奚旁边的阮稷冷哼一声,幸灾乐祸道:“原来是病了啊!太好了,没有他在,这两天眼前清净不少,浑身上下都舒坦了呢。”
嘴贱得治。卫苏看着阮稷,“王子稷,上一次讲学留的课后题可有做完?”
阮稷得意洋洋,扬了扬手中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这次本王子可是完成得好好的,先生可找不到借口再罚我了吧?”
卫苏眯起眼睛,“嗯,今日王子稷进步很大嘛,应该给予表彰,大家都要向他学习。既然给你布置的题都做完了,那就说明还有进步的空间。所以今日课后王子稷可以多做十题,算是表彰。”
听完卫苏的话,阮稷瞬间垮了脸,什么?什么?他没有听错?这是表彰?给他加题算哪门子的表彰?上次他就不耐烦做这些,结果卫先生一怒之下直接让他出去,又给他加了好几道题目,要他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才能来听学。
今日他好不容易做完了,可这又加十道题,是什么意思?
“先生,你没说错吗?干嘛还要加题啊?难道不应该将任务取消才是表彰吗?”阮稷不满的嚷嚷起来。
荀祁一边看笑话,一边说风凉话,“王子稷啊,你知足吧,先生的意思很明显了啊,这是重视你,有意栽培你啊!你可不能枉费了先生的一番好意。哈哈!”
阮稷想反驳,竟然无话可说,简直欲哭无泪。他是知道卫苏的性子的,越是跟他做对,越是被针对。用卫苏的话来说,你可以不用来听他的讲学,但是,既然来了,那就一切都得遵循他的规矩来。
卫先生的规矩,他全都领教了一遍,实在是花样众多,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套进去了。想他一个高贵的王子,硬是被卫苏给教训得没了脾气。
也许有人会问,阮稷为何被这般对待居然还每次讲学都不落,这不是自讨苦吃么?一个王子,想听哪个先生讲学不可?非得来卫苏这里受虐?
你以为阮稷不想走啊?什么破规矩,凭什么让他个王子遵守?可他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
自从听了卫先生讲学,他就觉着挺合胃口,像是鸟儿为什么能飞?而人不能飞,如果给人安上一双翅膀,是否就能跟鸟儿一样飞了呢?那么,想要飞起来的原理又是什么?又或者,山的另一边是什么,人如果一直走,一直走,会去到哪里?还有就是讲学中还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实验,好多想不到的东西,在卫苏手底下都变得简简单单,明明白白。
这些东西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新奇的,卫苏的讲学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虽然现在他们很多都不知道为什么,可他们有兴趣去想象去了解。
而一到了其他先生那里听讲学,简直就是如同嚼蜡,听不到一会儿就会瞌睡连连。现在他每日里盼的就是卫苏的讲学,痛并快乐着。
所以阮稷现在反抗无效,只能无条件服从,众人看着王子稷,眼中闪过同情来。
卫苏心情烦闷,不想多说什么,挥挥手上课。
讲学不过一个时辰,卫苏却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话都说错了几回,好在他发现及时,生生给改了过来。今日状态不对,卫苏也没有多想,中间停下来调整了心态,这才慢慢缓解过来。
学子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一场讲学与往常无异。下学后,人人都意犹未尽。
而卫苏没有逗留,留下堂后作业就离开了。
这条路很熟悉,是回家的路,他每天都要来回走很多遍。秦湛就住在他家隔壁,他家还是秦湛给分一半出来的。
大门紧闭,卫苏上前敲门,不时就有仆人应声前来,“原来是卫先生。”仆人认识卫苏,知道自家主人挺尊敬这位先生的。
“王子湛可在?”卫苏问道。
他刚刚去了一趟温先生哪里,原本是想让温先生过来替秦湛看看的。温先生听说是秦湛的事,笑道:“老夫已经去过了,也开了药。”
学宫之中前来求学的王子,不管受不受宠,都是身份尊贵的贵宾,其待遇自然还是与一般人有些不同的。秦湛这一病,仆从报上去之后,温先生后脚就跟着过来了。
听到温先生去看过了,卫苏略微放心了一点,问道:“温先生,王子湛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他病况如何?”
温良想了想,捋着胡子说道:“病情倒是不重,应该是风邪入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卫苏急切问。
“这王子湛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恁重,老夫看他主要是郁结在心。如果他能看开想通还好,但是如果长时间这样下去,只怕是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对身体损害程度可就不一般了……”温良摇摇头,叹道:“其他病症倒是好治,不过几副药而已,只是这心结……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温良还没说完,卫苏已经离开了。他一愣,卫苏过来就是为了问问王子湛的病情?他这么急干嘛去?
卫苏听完温良的话,心中气恼,这小子还整出什么心结来了。看来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才会有事无事的东想西想的。照他的经验来看,这样的,收拾一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