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三山
江落和闻人连心里都有了答案。
是富人。
富人寻找血鳗鱼,又为什么要让平民上船?
江落正要说什么,却听到角落里传来了一声响动。他和闻人连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朝角落中靠近。
走到跟前后,闻人连道:“谁?”
角落里一阵稀稀嗦嗦,几分钟后,走出来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约莫八岁大小,她穿着一身小洋装,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江落和闻人连,低着头不说话。
闻人连温柔地问:“小妹妹,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莉莎,”闻人连问了好几次,小女孩才小声道,“我在这里玩。”
江落撑着膝盖看着他,同样轻声细语地道:“你一个人在这里玩吗?”
小女孩乖乖点了点头,仰头看着他们。
她长得跟个玩偶似的精致,黑色卷发垂落在脸侧两旁,但面色却有些营养不良的苍白。衣服虽然样式不错,但颜色已经不再鲜艳。
裙角处还染着一片脏灰。
不像是个富人,但平民没有富人的邀请可进不来船头。
江落笑容亲切,“莉莎,你的爸爸是谁?哥哥们送你回去好不好。”
莉莎转头指了指身后的几个房间,“我就住在这里。我的爸爸是船上的船长,我对这里很熟悉的。”
哦,是船长的孩子。
江落问道:“你的妈妈呢?”
莉莎抓着裙摆,小声回道:“两年前,莉莎的妈妈在暴风雨的天气掉下了水,莉莎就没有妈妈了。”
原来如此。
没了母亲,父亲又是忙碌的船长,只怕是因为这样,才来不及精细地照顾女儿。
两个人将莉莎送到房间门口,临别前,小女孩咬着嘴唇犹豫了许久,突然拽住了闻人连的裙子,“姐姐……”
闻人笑着蹲下身,“怎么了?”
小女孩抱上了闻人连的脖子,在闻人连耳边小声地道:“不要喝鱼汤哦。”
闻人连笑容不变,语气平缓地道:“莉莎能告诉姐姐为什么不能喝鱼汤吗?”
莉莎默默摇了摇头。
一旁听着这话的江落若有所思。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两人又遇见了船员程力。
程力身前的衣服湿透,他脸色难看,阴着脸和江落两人擦肩而过。
江落身上被甩上了几滴水,他用拇指擦过水,放在鼻前闻了闻,一股海腥味。
是海水。
闻人连瞧见他的举动,问道:“这个人有问题吗?”
江落看着地上的一条水痕,“他身上是海水,大半夜的,他难道是去跳海了?”
他觉得奇怪,跟着水迹走到头一看,船尾处,十几个船员正在上上下下地弄着绳索。绳索捆着两个船员,船员穿着潜水服,身上挂着捕鱼枪,还有一队人正在往下放着一艘救生艇。
瞧见有人来,监督船员工作的人走过来道:“先生们,我是船员杜泰。我们现在非常忙碌,还请你们绕过这片区域。”
海风吹来,船尾的鱼腥味比船头要重得多。江落好奇地看着船边,压低声道:“这是在捕捞……吗?”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这个叫杜泰的船员明显理解了他的意思。他笑了,“先生,您也太心急了。这才出航一天,还没到捕捞的地点。”
“那这是?”
“威尔顿先生跳水了,我们刚刚才把他救上来。”
“不过您也不用担心,”杜泰含糊地道:“现在是它们的繁衍季节,我们除了将威尔顿先生救上来外,本来就在时刻观察着水底有没有它们的卵,好根据这些卵的出现辨别它们出现的地点。”
威尔顿跳水了?
江落想起了那头猪一样的富豪疯疯癫癫跑出大门的样子,他低声问道:“死了?”
“还有一口气。”杜泰道。
江落表情没什么变化,他转而问道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大晚上的下水找卵,是不是不太方便?”
“白天黑夜没什么区别,”杜泰看向漆黑无比的海面,闪过了一丝笑意,“海底都看不见。”
说完,他就委婉地请江落两人离开了。
富人住的地方和平民住的地方不是同一层楼。江落和闻人连告别,回到房间后才想起来被他丢在舞厅里的池尤。
他哼笑了一声,不再去管。
他可不相信池尤那样的人会真的被人占去便宜,比起担心这个,他还不如准备准备怎么应付恶鬼的回击。
之后的两天,游轮上风平浪静。出乎预料的是,恶鬼并没有找江落的麻烦。江落也没收到一笔横外之财,听说大副在舞会当晚硬是冲出了舞厅。偶尔在船上见到大副时,大副总是一副闪躲着不敢看江落的表情。江落兴致缺缺,明白池尤这是从大副身上离开了。
明明是同样的一副躯壳,但池尤不在之后,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激不起江落的一点儿兴趣。
而在海上航行的第四天,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安戈尼塞号成功打捞上来了一条奇怪的鱼。
江落全程围观了这条鱼被捕捞上来的过程。
巨大的渔网里,黑色的犹如两个成年男人那般巨大的鱼将机器拉出沉重的“咯吱”声。黑鱼被五个船员用力拉拽放到了船中央的体重秤上,江落身旁有人惊呼道:“五百多斤啊!”
“这一条鱼就能卖几百万了吧……”
这话一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平民说的,富人们早已眼睛发亮地看着这条鱼,有些人甚至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条黑鱼的长相怪异极了。
全身没有任何的鳞片,脑袋很大,大到甚至将脑袋皮层撑出了薄薄一层血色,隐约可以看见血液在黑色的皮肤下流动,好似拿针一扎就能将它的脑袋戳破。
它全身的皮肤滑腻,上面好像覆盖着一层黏腻的透明粘液,犹如泥鳅。两个铜铃似的眼睛一左一右镶嵌在侧边,突出在脑袋外面,眼里血红一片。
浓重的鱼腥味缓缓在甲板上蔓延。
有个女人忍不住干呕一声,“好腥。”
腥臭味浓郁得像是腐烂的鱼群味道,被这味道波及到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们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又不愿意这样离开。
这就是血鳗鱼。
捕捞住血鳗鱼之后,安戈尼塞号就停留在了这片海面之上。富人们没有闲心再去玩闹了,他们回到了房中,耐心等待着晚宴的到来。
江落在甲板上忍住没吐,闻人连与他擦身而过时,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江落回房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句话,闻人连他们发现平民中少了四个人。
那四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问了船员,船员却说在舞厅当晚,那四个人就被蒙面的富人给玩死了。闻人连他们却觉得事实并不一定是船员嘴中说的那样,他们想让江落和葛祝查一查四个平民死亡的真相,说不定和血鳗鱼有关。
江落将纸条烧掉,去浴室洗掉了一身的鱼腥味。血鳗鱼的腥臭味极其顽固,江落洗了整整三遍才将身上的味道尽数洗完。
他忍不住怀疑,这么臭的鱼,真的能让人美容和长寿吗?
真的会有人愿意吃吗?
晚宴时,餐厅内人声嘈杂,富人们早早就聚集在了此处。
江落将四个平民失踪的事情告诉了葛祝,葛祝沉思片刻,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
如果是杀人犯,面相则会带有戾气,或者是蒙着一层血色。葛祝是学相术的高手,他看了一圈人,却奇怪道:“这些富人的面相或好或不好,都不像是在近期夺过旁人性命的样子。”
江落皱眉:“富人都在这里了吗?”
“他们认为今晚就能吃到血鳗鱼,没一个人缺席,”葛祝压低声音,不确定地道,“江落,你觉得血鳗鱼真的可以增加人的寿命或者让人重回年轻吗?”
江落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如果是在他穿越之前,面对这样的谣言,江落绝对会嗤笑一声“封建迷信”。但他现在身处的世界中存在着天师、恶鬼,也存在着黑白无常,这些许许多多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都出现在了江落眼前,他无法断言血鳗鱼是否真的具有这种功效。
他们两个人小声说着话,还算坐得住。其他的富人却已经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回踱步,一个劲地往门外看去。
半个小时后,船长姗姗来迟地进入了餐厅。
然而出乎富人们的预料,晚餐并没有血鳗鱼的影子。船长道:“很抱歉,虽然今天捉到了血鳗鱼,但现在还没到可以吃它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能吃?”船长话音未落,就有人着急出声追问。
船长不急不缓地道:“先生,最美味的食物需要最耐心的等待。我们正在处理血鳗鱼,最多一周的时间,你们就可以品尝到它的味道。”
“但五百斤的血鳗鱼,真正能达到功效的鱼肉却少之又少。第一批处理好的鱼肉效果最好,但按照以往的经验,第一批最多只够十个人的口粮。”
船长露出一个笑,法令纹深深,“而这十个人会是谁,将会由明晚的拍卖会所决定。”
第91章
平民区的晚餐上。
选好自己想吃的东西后,叶寻几人刚刚坐下,曾被叫上台羞辱的少妇和他的丈夫就走过来和他们坐到了一起。
丈夫眼睛微红,感激地道:“我们找了好几天才找到你们……舞会那天晚上,帮我一起抗议的是你们吧?我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这一对夫妻是新婚夫妇,男人叫李维,女人叫何瑶,他们因为没钱买房,所以才登上了船。
何瑶是个相貌清秀但气质贤淑的女人,她一直默默擦着眼泪,李维抱着她后悔不已,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那晚的舞会,我就不该带你过去。”
何瑶拍拍他的手,“没办法啊,我们要是不参与船上的其他活动,就算成功下船了,得到的钱也不够买下看中的房子。”
李维闷了一肚子的气,瓮声瓮气道:“是我没出息,对不起你。”
等他们两个情绪平静了之后,卓仲秋咳了咳嗓子,问道:“你们从哪里知道登船能挣钱的?”
李维抹了把脸,“我们两个在一家洗浴中心上班,她是学按摩的,我是给客人修脚的。有一天上班的时候,我们遇见了一个很有钱的客人,他和我聊了两句,就给了我两张船票,说只要登上这艘船就能挣笔大钱。”
“我们还以为是客人耍我们玩的呢,”何瑶小声跟着道,“但上网一查,这两张船票值好几千了。我们想了一夜,咬一咬牙,就请了半个月的假上了船。”
“说起来也挺奇怪,”李维转头跟她讲,“我那天给客人修脚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他的脚。我还以为会被扣工资呢,心惊胆战了老半天,结果那老板感觉不到疼一样,连提也没提这件事,把船票给我之后就急匆匆走了。”
说话间,几个侍者推着小推车出现,将一碗碗鱼汤放在了众人桌上。
鱼汤醇香,每一碗里面还有一块鱼肉。闻人连用勺子在汤中转了几圈,鲜美的香味涌入了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