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皇宫猫管事 第25章

作者:问尘九日 标签: 宫廷侯爵 灵魂转换 穿越重生

  曹四郎心头一紧, 总觉得那方轮廓异常熟悉, 而这略显诡异的画面也令他忍不住踏步上前, 可在看清那水中人的面容之后,曹四郎的瞳孔却骤然一缩。

  紧接着,他便迅速解了外袍,跳下水去将那人连推带托地弄上岸。

  这些动作他几乎不加思索,只是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人就已经下了水。

  好在这池水很浅, 只淹到他胸口位置, 虽然淹死只小猫儿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曹四郎略识水性,这么浅的池子对他几乎是没什么威胁。

  等把人弄上了岸,曹四郎也立即翻身上去,然后将丢在一边的外袍往那人身上一裹。

  他跪在那人身边,迟疑了半刻,然后就像是怕梦破碎一般,很轻地唤了他一声:“霜儿……”

  眼前那人苍白着一张小脸,听见他的声音后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未应答。

  曹四郎伸手抹了一把面上积着的水珠,分不清那是池水还是泪珠,紧接着他使了个巧劲,隔着外袍将方啼霜从地上抱了起来。

  再望了望四周,心下略作迟疑,便往小路里钻去了。

  好在这儿离他的住处并不算远,路上又没碰见什么人,把方啼霜抱回他住处屋里的过程还算是顺利。

  但等到他把人放在床榻上的时候,曹四郎这才发现,他的双手已经抖得几乎停不下来了。

  他咬牙坚持着把屋子里的两床棉被,以及所有的厚重衣物,层层叠叠地都披盖到了方啼霜的身上。

  直到这时,曹四郎才脚下一软,半跪半跌坐在床边地上了。

  与此同时,紧闭的屋门忽地被人敲响了,接着他便听见了枫灵刻意压低的声音:“鸣鹤,你方才去哪儿了?”

  曹四郎沉着脸没应声。

  枫灵和曹四郎住在同一院里,他是听见了他回来的动静,才出屋往这里来的。

  把小猫儿丢进池中后他心慌意乱,又心虚十分,听见什么微小的动静便要吓一大跳。不过他推开门出来的时候,其实也只见着了曹四郎关门的动静。

  也不知他这是搞的什么鬼,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内,还一声不吭的。

  “说句话呀,你怎么了这是?”他又出声询问了一句。

  曹四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外头应了一声:“没什么,只是身子忽然有些不爽利,回屋歇歇就好了。”

  “这样啊,”枫灵说完又在屋门口立了会儿,“那你好好休息。”

  曹四郎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又在地上坐了有一会儿,意识才慢慢清晰起来,稍稍恢复一点过来后,他便扶着床沿站起身,然后翻出了一条绒巾,替方啼霜仔细擦了擦面颊和湿透的长发。

  紧接着他又试探着伸出手去,颤着手指探了探方啼霜的鼻息。

  他的气息微弱,但呼吸也还算平稳,曹四郎随即又用手掌贴了贴他的额头与面颊,触感都是暖的。

  眼前这人确乎是活的,他也并不是在做梦,他的霜儿是真的回来了。

  然而现下情况不明,他也不知道这死而复生的小弟究竟是怎么回事,更不敢贸然去寻太医。

  虽然方才回来的路上,他抱着方啼霜一路颠簸,怀里的人被颠得吐出了几口池水,但他也不曾有过救治溺水者的经验,不知道是不是把水吐出来了就算好了,只知道眼下他除了把人擦干捂紧了,便再别无他法了。

  他心里着急,又有诸多疑问,身上衣襟还是湿的,又冷又重地贴在他身上,再有千头万绪压在心头,闷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曹四郎正要起身去换一身衣裳,可人还没站稳,却忽的感觉自己鼻间一热,有一股温热的液体自鼻间滴落了下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了一把,发现手心里都是血。

  他忙仰起头,然后用帕子抹了抹鼻下,好在出血量并不多,不过一会儿便止住了。

  旋即他又忽然听见,被那小山一样高的被衾衣物拥裹着的人,像是在不断呢喃着什么话。

  曹四郎忙将耳朵凑到了他嘴边,想仔细听听他在说什么。

  那低语声若蚊蚋,曹四郎楞了好半晌,才听清他嘴里是在叫“阿娘”,不等他多想,那榻上之人语调一转,又说了一句话:“阿兄,我是霜儿啊,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理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我是……我是霜儿啊。”

  曹四郎痛苦地抱紧了他:“你是霜儿,阿兄知道,阿兄知道的……”

  他一边说,一边轻抚着他的面颊和鬓角。

  如果说前几声带着鼻音的“阿娘”,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企盼得到大人关注的撒娇,那第二声“阿兄”,就是真委屈极了,还隐隐含着几分不安,像是真伤透了心。

  曹四郎这样想着,顿时就更心疼了,于是手上便将他搂得更紧。

  *

  方啼霜做了一个梦,梦里耳边都是咕噜噜的水声,他使劲挣着手,才将脑袋从河边水里拔了出来。

  “看清这河里有多少条鱼了吗?”眼前的几个小孩个头都比他高,面上一应是模糊一片。

  他能感觉得到他们是在嘲笑他、欺负他,可尽管如此,方啼霜还是很喜欢跟在他们屁股后头玩。

  也不记得是哪一日了,他好像忍不住询问了其中的一个男孩,问他为什么他们都要这样对待自己?

  那男孩立刻露出了一张缺了颗门牙的天真笑容来,很理所当然地说:“就是想弄你,谁让你长得和姑娘家一样,男的哪有像你这样白的,你这是不男不女!和我们都不一样,就是招人讨厌。”

  年幼的方啼霜竟然觉得他说的话有理有据,于是这年夏天硬是顶着大太阳在外头疯跑了一个夏季,把身上脸上都晒脱了一层皮。

  好容易有些黑样了,可一入冬就前功尽弃,又白了回来。

  方啼霜很泄气,于是在家里唉声叹气道:“阿娘,我怎么才能和他们长得一样黑啊?我不想不男不女的,他们都不乐意和我玩……”

  阿娘笑了笑:“咱们天生就长这样,谁要和他们一样黑了?是个郎君就非要黢黑着一张脸,是个娘子就非得生的白嫩嫩的,小孩儿这样想是不懂事,大人要是也这样想,那就是着了相了。”

  方啼霜听不大懂什么着相不着相的,他只知道小孩儿们都不太愿意带自己玩,因此还是很沮丧。

  阿爷见状便上前将他扛到了肩头:“他们不和咱们玩儿,那咱们也不稀罕和他们玩,你是阿爷的儿,等长大了,自然也和你阿爷一般高大强壮。”

  阿娘便嗔道:“又来了,凡话不过半句,你便要自夸自耀,自己这般便罢了,要是教坏了咱们家霜儿,我可不给你好果子吃。”

  阿爷闻言爽朗一笑,坐在他肩头的方啼霜便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可是忽地那笑声一止,他下意识一低头,便见一只利箭自阿爷的心口处穿过,伤处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渗血。

  方啼霜惊呼一声,而后他的身体便开始不断下坠。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榻上,阿娘在他床边哭,邻居大婶则在旁侧劝她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家那位要不是去岁补房顶摔下来坏了脚,只怕也是要……唉。”

  说完她沉沉地叹了口气。

  方啼霜忽然就想起来了,他唯一的阿爷死在了辽东战场上,连尸骨也回不到故乡了,阿娘托人寄出去的那封家书还在半路上,想是赶不及让阿爷看最后一眼了。

  那封家信才刚寄出去的时候,辽东大败,全军覆没的消息还没传到他们这里。

  他阿娘昨日还在和他说,这战眼看着就要打完了,你阿爷上回信里说,该是赶得及回来过个年的,明日阿娘去集里买些柿子,你阿爷最好这一口……

  可柿子冻好了,他的阿爷尸骨却早已寒透。

  眼前场景如万花筒一般变幻不停,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回到了他的第二个小家,舅舅舅母、阿兄阿姊都在,一个人也没缺。

  他欣喜若狂地跑到他们面前,笑着说:“我回来啦,我……”

  可他发现大家都像是看不见他似的,依然在各做各的,方啼霜急了,冲上去想要拉扯他们的臂膀,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手却穿过了他们的身子。

  方啼霜心里一凉,他这是……死了吗?

  “我好像听见了霜儿的声音……”阿姊忽然说。

  可院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是我,我是霜儿,我就在这儿,”这样的沉默让方啼霜心里很不好受,他冲到曹四郎面前,迫切地喊,“是我啊,阿兄,你看看我,我就在这儿啊……”

  舅母忽然发出了一声抽泣,哑声道:“那日我给他换衣裳擦身子的时候,还在他衣襟里找到了一块米糕,那是……他那日定是舍不得吃完,他才那么小……”

第三十一章 “方啼霜,你认识这人吗?”

  “主子一大早上哪儿去了?小厨房那做了些点心, 这都要放凉了,”婉儿道, “你们谁有见过主子吗?”

  院内的人纷纷摇头,只一位内宦应道:“方才我好像见着猫主子从那小门里钻出去了,难得休一日假,想是出去散心了吧。”

  婉儿面上却有几分担忧之色,这小猫儿她是很知道的,嘴馋大于一切, 现下眼看着用点心的时辰都要过去了,他实在很没理由还不回来。

  别是在外头忽的变作了人身……这么冷的天,只怕是要冻死在外头的。

  婉儿不加犹豫,进屋披上外袍, 而后对众人道:“我出去寻寻主子……”

  她话音刚落, 救听见忽然有人敲响了猫舍的院门, 婉儿离门最近, 于是便小跑去开了门。

  她迎门便见一个很面生的小宦官,再一看他怀中,正抱着一只用衣袍裹着的小落汤猫, 婉儿一眼便认出她家猫主子来了。

  “主子!”婉儿面色一变, 惊道:“这是怎么了?”

  “泽欢, 快去请秦太医来,快去,跑着去!”

  泽欢闻声忙跑过来瞧了一眼,也变色道:“娘呀。”

  说完便冲出门去,紧赶慢赶着去请太医了。

  婉儿忙从那小宦官怀里接过猫儿, 而后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往屋里去了, 一边瞎忙活着, 一边吩咐宫人们:“把炭火再烧足些!”

  等能做的都做完了,婉儿这才有心思转头,她仔细打量了那送双儿回来的小宦官一眼,见他也是浑身湿透的状态,于是便道:“你也先换身衣裳吧,把自己弄干了再回来说话。”

  旁侧的宫人听完,便将那同样湿淋淋的小宦官带下去更衣了。

  等宫人们带着那曹四郎再回来的时候,婉儿已经拾掇好了慌乱的情绪,出言询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四郎吸了吸冷出来的鼻涕,也是一脸的迷茫:“我是昨日才调去御前当差的,今日圣人去慈恩寺祈福,故而歇放我一日假,我闲着无事,便想着到住处附近的池边观鱼,哪曾想鱼儿没见着,却见那水面上忽地浮上来一只猫儿。”

  他稍作停顿,然后又道:“猫舍里的双儿主子我是见过的,知那不是哪来的小野猫儿,我便跳下去将它捞了上来。”

  婉儿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好端端的,双儿主子怎会往那池边去呢?它平日里最怕水了,洗个澡都要闹得跟什么一样……”

  曹四郎一低头:“这就不知道为何了,我也是偶然路过,没见到主子究竟是怎么掉进池里的。”

  婉儿又问:“那你有没有见着……当时那附近还有谁人在吗?”

  曹四郎迟疑了片刻,像是在细想,而后才摇摇头道:“没有。”

  这之后秦太医便来了,猫舍里一阵忙活,婉儿自然也没空再去理会曹四郎了,他就寻了个能看清猫脸的位置,默默立在一侧,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围着那小猫儿折腾了半天,明明还在春日里,宫人们却个个脑门上都热出了一把汗。

  最后婉儿烧了一盆热水来,调好了水温,再和秦太医一道小心翼翼地将那小猫儿放进了温水里。

  见那小猫儿终于睁开了眼,众人们欣喜极了。

  “猫儿主子醒了!”

  “醒了醒了,这是好了!”

  秦太医面上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来,而后偏头对身侧的婉儿说:“婉儿姑娘,你去寻几块干布来,反复给主子擦擦身上的毛,一会出了水,别让它湿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