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皇宫猫管事 第72章

作者:问尘九日 标签: 宫廷侯爵 灵魂转换 穿越重生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揽在一块,推搡着进了酒楼。

  方啼霜与他们隔着几步的距离,表面上腼腆而文静,可心里却不免有些看不起这些人,觉得他们言语粗俗,大庭广众之下,竟还拿那样的话来开玩笑,实在是很没分寸。

  若不是碍着裴逸请的这顿饭还没吃到嘴,方啼霜肯定就要扭头回宫去了。

  他们在楼上雅间里落座,这儿到底是长安城最有名的酒楼,见来的是贵客,老板娘亲自领着几个侍女进来伺候。

  门口丝帘被撩起,几个窈窕娘子缓步入内,方啼霜没仔细瞧她们,只注意到苏靖身量板正地立在了外头,一队乔装改扮成王府护卫的千牛卫提着大刀,背对着他们站在廊内。

  有他们这样凶神恶煞地守着,几乎没人敢往这二楼来。

  “欸我说八郎,你那一群护卫是什么时候招的?”席间忽而有人问,“个个看起来都凶神恶煞的,咱们以后一起去逛窑子,他们难不成也要跟着?一会儿把美人们都吓坏了,扫不扫兴啊?”

  这队千牛备身若取下面罩,那这些人大概都能识出他们的真实身份,能进千牛卫的,自然不可能出身寒门,若非是家中长辈在朝中官居三品及以上的,恐怕连当选的门槛都摸不着。

  裴逸随口胡诌道:“嗐,本王贵为亲王,带批护卫怎么了?上回你们一个个在酒楼里喝的烂醉,本王还得差人一个个地上你们家里去找人来抬,姜二郎,上回你阿爷气急败坏,不肯差人来抬,你还是搭本王的轿子回去的,吐了本王一身,你忘啦?”

  姜二郎立即赔笑道:“我阿爷就那样,惭愧惭愧。”

  “聘了这队护卫,以后也不必再三催四请地去你们府上请人了,两护卫扛你们一个,实在太够了。”

  陆旭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裴逸身侧的方啼霜,他这样出众的一张脸,就算是放在女人堆里,也很耀眼。

  身上穿的那身衣裳料子,只怕比裴逸身上那件还要好,绣工与做工都不像是他们这外头时兴的手艺工法。

  再就是他腰间配的那块玉所用的料子,应该比他们这里所有人腰间的佩玉加起来还要珍贵,他自小好玩玉,对此很有研究,故而一点也不怀疑是自己看走了眼。

  这样的年纪,穿的用的却比怀亲王还要好,陆旭思来想去,脑中也只能想起那位天子了。

  可传闻里那位天子杀伐决断,又比裴逸年长,裴逸偶尔提起自己这位兄长,也是一副不欲多言的畏惧模样,皇帝断是不可能生了这样一张纯良无害的漂亮脸蛋的。

  再说了,长安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天子领兵御驾亲征,现在人恐怕都已经到了关外了,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地在这儿和他们同桌而食。

  “那位小弟弟,”陆旭遥遥朝方啼霜一笑,“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呢?”

  方啼霜闻言一愣,手中的筷子也停了停,眼下他嘴里鼓鼓囊囊的,塞满了吃食,实在很不方便说话。

  裴逸正要张口替他答,陆旭却打断他道:“不急,等你吃完了再答。”

  于是他就那样端着一张笑脸,眼神缠绵地盯着方啼霜吞咽食物,后者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便垂着眼避开他赤|裸裸的目光,放在桌下的手悄悄地捅了捅裴逸的大腿。

  裴逸此时正色眯眯地盯着侍酒的娘子,忽然被他这么捅上一下,冷不丁吓了个激灵,他一拍桌,斥道:“陆旭!把你那哈喇子收一收,你府上养的一群兔子还不够你折腾的吗?”

  “这位小弟弟生的好看,我多瞧几眼还不成吗?”陆旭很不满地把目光挪到他脸上,“又不看你,怎么?踩着你尾巴了?”

  在这一群狐朋狗友里,裴逸独独与陆旭最不对付,可偏他又是这里头最会玩的一位,若霸道地将他剔出去,其余的朋友恐怕也会不高兴,故而裴逸对他真是又爱又恨。

  与此同时,坐在裴逸旁侧的方啼霜吃好了,终于小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那个,我叫……方啼霜。”

  “是个好名字,”陆旭立即抽身回神,说完稍稍一忖,眼珠子忽而一亮,“啼霜?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裴逸颇为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你少来这招陆旭,多俗套啊?每次遇见了漂亮男人你就拉着人手说曾见过他。”

  “不是,”陆旭又仔细想了想,而后倾身盯住了方啼霜的眼睛,“你是不是在蝉烟阁里卖过画?”

  方啼霜下意识点了点头:“我把画寄在那儿卖,你见过我的画?”

  陆旭欣然一笑,兴致很高地朝他举杯道:“那咱们可得好好碰上几杯了,我在那儿买过好几幅你的画,眼下都挂在府上的卧房里呢,你的画画的画得很有趣、很灵动,我就说此画定是出自一位美人之手。”

  方啼霜还是头一回碰见自己活的画迷,方才心里对他的坏映象,全被他这一句夸奖给掩盖下去了。

  “抬爱了,”方啼霜端起装着茶水的瓷杯与他轻轻一碰,面颊微红,谦逊道,“只是一些拙作,比不及那些前辈老师。”

  “我瞧着倒比那些老古董们画的要好得多,”陆旭笑了笑,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而后朝他一亮杯底,“啼霜先生实在过谦了。”

  方啼霜平生头一遭被人喊先生,明明滴酒未沾,可脑袋却有些晕乎了,面上一副腼腆模样,但心里却指望着他再夸上两句。

  陆旭自小便在这京圈郎君哥儿里混着,早摸成个人精了,见他这幅模样,便知道他是真喜欢画,因此只需顺着他的喜好谈,就可与他迅速拉近距离了。

  于是他也不厌其烦地,将府上那几幅藏品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拉出来仔细夸了夸,直把那小美人夸的面红耳赤,这才作罢。

  从这以后,他便仗着一层画迷的身份,与方啼霜越走越近。

  裴逸真是看在眼里,怕在心里,屡次提醒方啼霜道:“那陆旭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和他走的那样近,当心叫他给骗了。”

  方啼霜心里可不这样认为,他觉着陆旭这人虽然在人品上有所亏欠,可在画品上,确实一等一的,几次谈起他的画,都夸到他心坎上了。

  “我留着心眼呢,”方啼霜诚然道,“他懂画,还懂我的画,这多难得啊?喜欢画的人都不会是大坏人。”

  裴逸简直不想和他说,可又不能不警醒他,于是便哀哀地看他一眼:“你傻啦,你以为他陆旭是想骗你画幅画送他呢?他这是想把你骗上|床去!”

  “你和他越来越要好,苏靖那一群人可都看在眼里呢,你俩若真有了点什么,到时候皇兄回来了,还不得撕了你我!”

  方啼霜这时候倒很机灵了,冷哼一声道:“我和陛下那样要好,他才舍不得撕了我,他肯定只撕你。”

  “你倒知道!”裴逸瞪他一眼,“你再不检点一点,他回来可是要撕了我的,你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不怕死本王还怕死呢。”

  方啼霜心里觉得自己和陆旭的交往是再清白没有了,陆旭邀他到府上看画吃茶他都没去,两人见面时身边也都围着一群人,从没有独处过。

  他心里都记着呢,他既然同裴野约好了,只许陛下与他一人吃嘴,便也要严于律己,断然是不会再和旁人在床上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被裴逸这样一说,他心里不禁也有些发虚,怕裴野回来知道了,真要生气,故而便退一步道:“我知道了,以后我少和他说话就是了嘛。”

  方啼霜不知道的是,陛下人还未至长安城,便已收到了苏靖送去的密信,早把他在这些日子里去过哪儿,和谁交过朋友,知道得透透的了。

第八十六章 “松手……我要回去了。”

  就在前几日, 天子御驾亲征,将意图犯境的突厥军队击溃、后撤几百里的消息便已经在长安城内传开了。

  这消息从那关外传到长安城里, 想必已是费了翻山越岭的功夫,怀亲王猜测此时裴野应该已经与那突厥国王谈判完了,眼下定然是在返程路上了,估计不日就要抵京。

  故而他打算铤而走险,在陛下回来之前,偷偷带方啼霜去逛一回平康坊。

  方啼霜近来与他们这些人混久了, 对这些去处倒也不像先前那样排斥了,因此半推半就地就好奇地跟着去了。

  一群人进了一家有名的私家妓馆,由龟奴们领着进了大堂,入席先饮起了花酒。

  方啼霜略略扫过台上的那些舞姬歌妓, 脸红得活像只熟虾子, 鹌鹑似坐在那里, 一动也不敢动。

  陆旭见他如此, 便笑了笑,而后又好为人师道:“此间是平康坊里最有名的私家妓馆,共养着四位娘子、一位郎君, 那其中有一位余娘子, 便是这平康坊中最顶尖的名妓。”

  “郎君?”方啼霜微微瞪大了眼, 又有些疑惑地问,“既然是顶有名的妓馆,怎么才养着这些人?那台上那些呢?”

  裴逸忙抢答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贵精不贵多,到底是京都,和那些穷乡僻壤里的青楼妓馆自然是不同的。方才台上那些唱歌跳舞的, 只是请来驻场的歌姬舞妓, 不是这里头养着的。”

  席上的另一人见他如此面红耳赤的, 便也开口嘲笑他道:“这就受不了啦?咱们这还只是喝花酒呢,这大堂里的娘子哪里算得上是绝色?你啊,今晚多喝点儿,咱们哥几个带你去楼上见见世面。”

  说完他便往方啼霜那喝空了的茶碗里添上了酒,裴逸没拦住,于是便偏头问方啼霜:“你能吃酒吗?”

  “会吃一点。”方啼霜回答道。

  饶是如此,裴逸还是瞪了一眼那位给他添酒的青年人:“姜二郎,你少来,本王今日带他来是给他长长眼的,省得这傻小子被某些居心不良的人给骗了。”

  说罢他便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陆旭,又继续道:“只是见世面,可不干那些床上的下流勾当。”

  “八郎这话说的,”陆旭端了酒杯,轻轻朝他一笑,“倒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阿逸每日干的下流勾当,只怕不比咱们这些人要少吧?”

  “废话,”裴逸理直气壮道,“本王正当壮年,现在不好好干还等什么时候再干?”

  席间的一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开起了黄腔。

  陆旭也笑:“阿逸只让啼霜见世面,却不让他往娘子们的床上去,这难道是要他在床边替你们掌灯么?”

  裴逸作为一个身心都在这烟花柳巷里泡烂了的人,眼下扭头瞧见方啼霜那双单纯的眼,心里竟不自觉地升起了几分羞耻之意。

  “滚蛋吧你。”裴逸心里有些毛毛的,这些日子里他与方啼霜相处下来,只觉得他还是小孩子心性,空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可眼里却不见半分情丝媚态。

  若叫这小毛孩子盯着他行房事,只怕他裴逸金枪不倒的威名便要毁于一旦了,在他眼里,让方啼霜在这时候给他掌灯,简直无异于让他女儿跑进来趴了床边一般尴尬。

  方啼霜很安静地坐在旁边,依然有些嫌弃地看着他们,虽然这段日子里他时常与这些人相处,白日里没事便与他们混在一团开心。

  可方啼霜心里对他们不免也还是有些疙瘩在的,只因这些人家里其实都养着一大群妻妾,可竟还要每夜恬不知耻地去窑子里去找那些妓子们吃嘴。

  方啼霜一开始只觉得惊奇,后来便觉得有些嫌恶,很不明白他们每夜都要吃不同的嘴,怎么还没把嘴给吃烂呢?

  饮过了花酒,众人都在兴头上,于是便有说有笑地上了楼上雅间。

  方啼霜没想到在大堂里吃完一轮,楼上竟然还有一轮,又因着这里的环境清幽、吃**致,比之那花萼楼只怕还要更胜一筹,故而心里对这儿倒没那么排斥了。

  进了雅间内,旁人忙着选妓子,他却只管埋头吃着离他不远处的一盘糖蟹,陆旭见状,便将那盘糖蟹端到了他面前。

  方啼霜忙道:“不……不用,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陆旭朝他一笑,“你瞧他们谁还有心思吃菜的?你既喜欢吃,那便吃尽兴了。”

  方啼霜的目光在那盘糖蟹和陆旭脸上一游移,到底还是没舍得把它推回去,于是便只好道:“谢谢。”

  “啼霜,”陆旭的笑稍稍淡了下来,面上浮起了几分伤心情绪,“你近来怎么都不和我说话了?是不是裴逸对你说了什么?”

  方啼霜连忙摇了摇头,而后斟词酌句道:“他没说你坏话,只是我觉得,我们走……太近了,这样不好。”

  “怎么就不好了?你画得一手好画,而我又恰好爱画,咱们便有如那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陆旭缓声道,“我们做一对这样好的知己,有什么不好的?”

  方啼霜一听他说知己,脑海里便不自觉地浮上了某个人的脸,他心里想了想裴野,而后定定然道:“不好,我已经有一个知己了。”

  陆旭却不依不挠地问:“知己又不是只能有一位,你怎么不肯考量考量我?”

  “他不仅是我的知己,”方啼霜红着脸,一字一顿道,“他还是我的心上人,我不能背着他与你好。”

  陆旭微微一愣。

  与此同时,这儿的假母鸨子忽然推门而入,随后摇着一方花扇上前,她虽是徐娘半老的年纪,可依然是姿色犹存,手里摇着扇子,身上带着花香。

  她先是朝着众人笑了笑,而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诸位贵客,今夜想要哪位娘子来陪呢?”

  裴逸荤素不忌,暧昧地摸了把她的手:“去把你们这儿的都知娘子请来,本王只要她。”

  那假母鸨子忙赔笑道:“这可真是不巧了,余娘子今夜已经让人给定下了,妾身若早知道亲王您要来,定不会将她许出去的……要不贵客们还是另择他人吧?”

  裴逸一眼便看出她是在拿乔,有意再把那余都知的身价再往上抬一台,他看破不说破,只是将腰侧那沉甸甸的荷包摘下来,而后往她怀里一丢:“别废话,那人若是不肯放人,你们就把他拖出去剁了砍了,出了事由本王担着。”

  鸨母被那沉甸甸的一袋金子砸得胸口生疼,可面上却笑逐颜开、眉飞色舞的:“哪有人敢扫了怀亲王的兴啊?妾身这就将咱家余娘子抢过来!”

  说完便招了一众侍女入内,这儿的婢子个个都搽脂抹粉,步生香风的,再往恩客们怀里一靠,便都是媚眼如丝,纠缠得人移不开眼睛。

  不一会儿,那百闻不如一见的都知娘子便来了,方啼霜下意识放下筷子,很尊敬地往入口处望去。

  余娘子梳着一方嫦娥髻,乌发上的钗环摇曳、珠翠细闪,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方啼霜注意到她身段极好,瞧上去也是个样貌很周正的娘子。

  但比起楼下席间那貌若天仙的舞姬歌妓,竟还显得庸常了些。

  陆旭一眼便瞧出了他的疑惑,轻声解释道:“名妓之所以敢称得上是‘都知’,自然不只是凭着一张漂亮脸蛋,还须得才高八斗、聪慧过人,一张巧嘴能说的服咱们这些男人,这才算是一位合格的名妓。”

  方啼霜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