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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迟砚在心里叹了口气。
考生们进入贡院后就被人往澡堂那边引,到了这地方大伙都是脱光了下水的,倒没什么不好意思,仍是三三两两结伴前行。
柳迟砚本来与窦延他们走在一起,不知怎么地斜刺里走出一群人,正好把他们给错开了。不等柳迟砚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入另一个单独隔出来的浴池里头,两边连澡池水都是连着的,只一处木墙隔着,柳迟砚能清晰地听见考生们在另一边边搓洗身体边闲聊。
柳迟砚被捂着眼带入个熟悉的怀抱中。
幽王轻轻含住他耳垂,引得柳迟砚背脊微微发颤。
“……殿下。”柳迟砚低低地喊道。这几日幽王都没回府,他还当幽王不会拦着他秋闱,没想到幽王竟直接在贡院等着他。
幽王一手捂住柳迟砚的眼,一手揽住柳迟砚的腰,把人牢牢地困在自己怀里,说出的话可谓是恶劣至极:“早知你要脱光了与旁人共浴,本王便不让你来考了。”
柳迟砚气结,忍不住反驳:“难道殿下从没去过澡堂吗?一个澡池里共浴有什么稀奇的?”
幽王凑过去吻柳迟砚冰冰凉凉的唇,吻够了才道:“是没去过。你说说看,你都与谁共浴过?”
他记得柳迟砚曾与那恶灵在一个池子里共浴。那时候柳迟砚确实挺坦然的,全然不觉有什么不妥,更不会知道他对面那道貌岸然的恶灵有多想把他拆吞入腹。
幽王把柳迟砚的腰握得更紧,沉声质问,“你是要把别人勾得满脑子想着你,好自己考个京师解元吗?你那状元郎的名头,莫不是就是这样得来的?”
柳迟砚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别与幽王这人计较太多。
可他对从不和人讲道理的幽王无计可施。
他也不是没想过幽王不允他去考的可能性,只是没到那一天心里总还存着点希望。如今被幽王拦在最后一步,心里难免有些酸楚与委屈,一阵热意涌上眼眶,把他眼角弄得红通通的。
幽王感觉掌心被温热的泪给洇湿了,只觉心也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把人困得更牢,冷声说道:“你辛辛苦苦考进士作甚,以后我直接给你赐个进士出身就是了。只要你乖乖把我伺候好,别说什么状元了,便是想当宰相我也能给你当。”
柳迟砚也不辩驳,更没有为这么句许诺开怀,只语气黯淡地应道:“……好。”
幽王听得满心暴戾。
他神色阴晴不定地盯着从自己手掌底下滑落的两行泪,过了好一会才松开了手,用拇指和食指抹掉那碍眼的泪痕。
“行,你爱去考就去考吧,最好别让我看到你和谁眉来眼去。”幽王威胁道。
柳迟砚眼睫微垂,掩去眼底并不怎么多的伤心。他对幽王说道:“我从前并不喜欢男子,殿下不必这样揣度我。”
这是实话,他并不怎么喜欢男子,也并不怎么喜欢女子,哪怕交了许多朋友,也从不曾想过要与谁共度终生。
大兄曾赠与他一场美梦,但他也知道那只是梦而已,在知晓大兄的真正身份时他便知晓从来都没有什么“大兄”。
他始终不知道摄政王为什么要那样接近他,更不知道摄政王为什么待他与待旁人不同。
可他清楚地知道摄政王与那个曾温声说要当他兄长的人截然不同。
不管身份地位,还是志趣性情,都没有半分相似。
那是一个从来都没存在过的人。
幽王看着柳迟砚清凌凌的眼睛,知晓柳迟砚说的都是真话。柳迟砚这样的人,哪怕会有一时的心动,也不会长长久久地去喜欢谁,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
幽王冷冷地说:“本王又不关心你喜欢谁,本王只是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而已,你只要记住自己是谁的人就好!”
柳迟砚环住幽王的脖子主动亲了上去。
幽王本来还要接着摆冷脸,触及柳迟砚的唇又舍不得继续冷着,只得狠狠蹂躏起柳迟砚柔软的唇舌。
柳迟砚回到澡堂那边时已经把微微凌乱的衣衫整理好。
他向来懂得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来达成目的,包括示弱和讨好。
虽然澡堂里全是光溜溜的人,柳迟砚还是很快找到窦延他们。他脱了衣裳滑进浴池,含笑应付窦延他们的关心。
幸亏这些天幽王都没回府,要不然他还真不好光着身体见人。
幽王过了一会才从隔间里离开,想到柳迟砚这会儿正脱光了和别人谈笑风生,心里不免有些气闷。他不免和皇帝陛下派来跟着他的公公骂了一句:“这什么狗屁科举,竟还要让考生脱光了泡澡!”
公公在心里捏了把汗,苦着脸说道:“都是要脸面的读书人,总不能把他们挨个脱光了搜查,过去的考官们想出这法子也是用心良苦。”
幽王还是不太乐意,没兴趣再在贡院待下去,骂骂咧咧地走了。
身在宫中的皇帝陛下没过多久就知道幽王到贡院里私会他那娈宠的事,不仅没半分恼怒,反而还非常高兴。反正他也不需要什么皇孙,幽王被个男子迷了去正好。
一想到国师说幽王成了太子不仅能帮他挡煞,还能让他修习的秘法更上一层楼,皇帝陛下真是恨不得秋闱早些结束,好叫朝廷上下腾出手来安排太子册封诸事!
“陛下,药取来了,要趁热喝吗?”
徐公公捧着药伏跪到皇帝陛下跟前询问。
皇帝陛下看着那一小碗颜色猩红的汤药,满意无比地端起来一口饮尽,神清气爽地夸道:“老二孝心可嘉,把上次南嘉进贡来的几株百年老参赏他吧。”
多吃些老参补补,才不会像老大那样不顶用。
第29章 (“还不快滚?”)
没幽王搅局, 柳迟砚接下来几天答题答得挺顺利。
最后一场考完后,柳迟砚派高泰跑幽王府说了一声,径直回了柳家。这几天他们每隔一天就会重新进场, 连考了九天七夜, 着实有点耗神。他回府后先去洗了个澡,勉强也算扫除了满心疲惫。
柳迟砚刚穿好衣裳, 就听开阳说柳乘舟过来了。
“让他进来吧。”柳迟砚随口吩咐。
开阳把人放了进来,见柳迟砚的发湿漉漉披在肩上,立刻自发地上前替柳迟砚擦拭起来。
柳乘舟抱着书进屋,见柳迟砚懒洋洋地躺在那儿接受开阳的伺候, 脚步顿了顿, 开口喊:“哥哥。”
柳迟砚睨他一眼, 问道:“有什么事吗?”
柳乘舟走到近前,把抄好的书捧给柳迟砚看。
柳迟砚没想到柳乘舟还真去抄书。
他翻开看了眼。
柳乘舟才正经开始读书没几天, 字也写得挺一般,不过总归抄得整整齐齐。
柳迟砚合起书, 把它扔回给柳乘舟,淡淡说道:“你刚进学, 不必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
“我……”柳乘舟想说点什么, 被柳迟砚一个眼神堵了回去,失落地“哦”了一声。他忍不住问, “哥哥这次回来,是不是不用再去幽王府了?”
柳迟砚倒是想不去, 只是不知幽王是什么想法。他随意地说:“或许吧。”
幽王马上要被册封为太子,到那时候他说不准真成东宫宠臣了, 确实不必再去幽王府。
柳乘舟有点高兴,还想再问什么, 柳迟砚已经不耐烦地摆摆手下逐客令。
柳乘舟只能抱着自己抄了大半个月的书走了。
柳迟砚半倚在躺椅上由着开阳帮他把头发擦干,又取了几本地方风俗志随手翻看起来。
一夜无事。
翌日柳父倒是来过一趟,小心地问柳迟砚考得怎么样。
柳迟砚平静地说:“还可以。”他神清气爽地回了国子监,与窦延他们一起找张博士讨论讨论这次秋闱的考题。
这天夜里柳迟砚沐浴过后披着外衫坐在灯下看书,听到开阳说柳乘舟又来了,不由皱了皱眉,搁下书看见被开阳领进来的少年。
“哥哥。”柳乘舟看着披衣坐在那儿的柳迟砚,先是呆了呆,接着忙上前喊人。
自从知晓幽王对柳迟砚做了什么,他便不由自主地多关注柳迟砚几分,此时柳迟砚整个人被灯光照映着,眉眼仿佛熠熠生辉。那眉梢眼底透出来的冷淡与不耐更是叫人想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只求换来他一个稍微不那么冷漠的眼神。
“有什么事吗?”柳迟砚目光落到柳乘舟脸上,总觉得这小孩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他没往别处想,只觉这小子从前被打压狠了,给点好脸色就一天到晚跑来献殷勤。
柳乘舟道:“我读书读到几处不懂的地方,想问问哥哥可以吗?”
柳迟砚虽不太喜欢这个庶弟,可听到有人说要讨论问题根本没法拒绝。他点了点头,叫柳乘舟坐到近前来,看看他读书读出了什么疑问。
柳乘舟听话地挨着柳迟砚坐下,拿起书向柳迟砚请教起来。近来他抄了好几本书,不懂的地方确实很多,他本来也算不得多愚笨,提出来的问题不少都让柳迟砚颇觉不错。
柳迟砚把柳乘舟的问题一一解答完,接过柳乘舟给他捧过来的热茶浅啜一口,心情还算愉快。
于是在柳乘舟问“我还能来请教哥哥吗”的时候,柳迟砚随口答了句“可以”。
听了柳迟砚这漫不经心的回应,少年人眉眼顿时染上了欢喜,整张脸瞧着比平时俊秀许多,想来是他过去太怯弱,才让他看起来那么地不起眼。
见柳迟砚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柳乘舟自告奋勇地说:“哥哥为我讲解了这么多,不如我为哥哥按按头!我练了很久,听说按完能睡个好觉。”
柳迟砚对此没什么所谓,解衣躺下让柳乘舟坐到床头忙活。
他确实有点困了,柳乘舟按着按着他就合眼进入梦乡。
柳乘舟定定地看着柳迟砚的睡颜,目光久久没能挪开。等瞥见柳迟砚微微敞开的里衣领口,他飞快地挪开眼,喉结微微滚动,手中的动作放得更轻,生怕扰醒了这场好梦。以前他想都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坐到柳迟砚床头来……
柳乘舟正是口干舌燥之际,一把长剑冷不丁地搁到了他颈边,冰冷的剑刃削掉了他一绺发丝,毫不留情地抵到了他颈边,在上头留下一条鲜红的划痕。
“啊!”柳乘舟再怎么被磋磨也没真正受过伤,被那剑刃划得痛呼出声。
柳迟砚听到两人闹出的动静,睡意一下子没了。他坐起身来一看,只见幽王拿剑抵着柳乘舟脖子,那剑已经陷入柳乘舟皮肉里,再深入一点他这个庶弟就该身首异处了。
柳迟砚面色一变,上前拉住幽王的手问:“殿下这是做什么?”
幽王冷眼看着柳乘舟。
这小子刚才坐在床前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柳迟砚看,在他心里已经死了几百遍。
柳迟砚知道他的弟弟在肖想他吗?
那本荒唐的话本里这小子无怨无悔地把救命恩人身份让给柳迟砚,再怎么被折磨都从不吐露实情,说不准就是被柳迟砚蓄意勾引的。
柳乘舟被幽王盯得浑身血液跟结了冰似的,感觉自己所有的龌龊想法都被幽王看得一清二楚。
他慌忙往后挪了挪,避开那锋利的剑芒,躲到柳迟砚身后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挺直背脊。
幽王眼神更冷。
柳迟砚转头看了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庶弟,觉得这小子着实不机灵。
他没好气地斥道:“还不快滚?”
柳乘舟这才回过神来,赶忙从长剑底下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幽王没管狼狈逃走的柳乘舟。
他把沾了血的剑插回剑鞘中,森冷的目光转到柳迟砚脸上,只觉这人放到哪都能勾得别人为他情迷意乱。
“就该把你关在笼子里头,让你哪都去不了。”幽王伸手攥住柳迟砚的手腕,嘴里的话让人不寒而栗,“你这么喜欢勾引人,到时候把你连着笼子摆出去供所有人赏玩,是不是正合你心意?”
柳迟砚根本不知道自己好好待在家里,怎么又惹着这神出鬼没的家伙。他平静地说道:“我说过我并不喜欢男子。”
幽王说道:“你自然不喜欢,你只是懂得利用自己的皮肉让别人为你神魂颠倒而已。”他抓起柳迟砚的下巴,“只要是能帮你达成目的,不管是谁你都会顺从,我说得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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