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飘说
程榆下意识朝班委所站的桌底瞥去。这次可没前几次那么顺利了,杨凡虽然已经喝地头晕目眩,频频干呕,但可能就是因为他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警惕性直窜而上,又借着醉意而逐渐发沉的身体的重力,把骰盅掩地死死的,只有他本人看得见。
班委在后面找了好几个角度都没能看到,反倒引得胡茬男人一个激灵:“唉唉唉,你这戴眼镜的书呆子干啥呢,是不是想作弊?!我告诉你啊,你这个行为可是要被大家伙揍得鼻青脸肿的!”
班委苦着脸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办法了。
程榆面上保持镇定,呼吸却已经乱了一拍。他决定赌一把,“加1,三个1。”
“再加1,四个!”
程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骰子,一个1都没有。
“开。”他说。
杨凡便开了。
拿开骰盅的那瞬间,程榆清楚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众人视线下移。
随着那四个1暴露在空气中,程榆扇子一样的眼睫飞快地颤了颤。
“你输了,喝酒!”杨凡因为一雪前耻而兴奋地一拍桌子。他先前喝了七杯,这会儿后劲儿上来了,思路有些不清晰,扶着脑子跟念经一样念叨着,“来,让我想想看啊,想想看,该提什么个要求,什么个要求好呢……”
程榆皱皱眉,并没有多当回事。不就赢了一局吗,得意什么?喝完这一杯,我让你喝得今晚家都不知道怎么回,睡大马路。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精度不过3%的啤酒。液体是浅黄色的,咕噜咕噜跑着气泡,少年先是抿了一口,觉得味道可以接受后,便全都喝了下去——
见他们杨凡还在碎碎念,整个一傻冒样,胡茬男人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凡哥,你是来泡程榆的,应该……”
“哦对,你提醒我了!”杨凡喝酒似乎是容易上脸,脸登时红得和猪肝一样。他手指着对面的少年,一边打嗝一边豪迈地说,“你,今晚陪老子过夜!老子这就安排附近的酒店,让你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
话音刚落,又一道酒嗝响起。
只是这次发出声音的人却不是杨凡。
魏徵等人注意力全在打完一个短促的嗝,就一头磕在桌子上,发出巨响的程榆身上。几人膛目结舌,连刚才杨凡说了什么骚话都无暇关心了。
榆哥……你这酒量也太感人了吧!
一杯倒啊啊啊!!!
杨凡眯了眯眼,起身就东倒西歪地往门口走,胡茬男人和他一众小弟在后面大声喊:“诶凡哥!你上哪儿去?!”
“对啊,杨哥你这是醉了吗,跑哪去啊喂?!”
杨凡跌跌撞撞,吱呀一声推开酒馆大门,他回头高喊:“那还用问,我当然是去找家酒店给我和程榆开房……”
话音戛然而止,迎面忽然撞上一人,杨凡下意识还以为是一堵墙,刚抬起手要敲这墙居然敢撞他,结果手腕骤然传来一剧痛。好似骨头都被生生掐断,疼得他嗷呜直叫:“啊啊啊啊卧槽!谁啊?尼玛的坏老子——”
看清对方脸的那一瞬,杨凡愣住了。
下一秒,酒都被吓清醒了。
对方一言不发,抬腿踹在他膝弯上,逼得后者猛地一个下跪,冰冷暴戾的低气压沉沉压迫下来,杨凡连头都不敢抬,怔然恐惧地望着地面。
“呵。”一声冰凉到刺骨的讥笑响起。
秋思凡居高临下,危险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杨凡的求生欲在叫嚣着逃离,男生下一脚却直接踩在他的头顶上。
咚——
秋思凡懒散道:“带谁开房,你再说一遍。”
第五十章 “我最喜欢他了呀。”
崔颖还有重要的事要和聚会上的人谈, 她让管家先带白商雨随意地逛逛,白商雨甜丝丝地说了句不用麻烦管家,她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崔颖见她态度坚决, 也就没再强求。
觥筹交错的聚会上,白商雨一边咪了口鸡尾酒, 眼珠子一边转悠到处打量。差不多到时间了,再不遛回去打工可要被老板扣工资了!
她想开遛出去,又怕白商霖他们会阻止她。视线在大厅内来回逡巡,白商雨猝不及防一愣, 只见白家三口子注意力都不放在她身上。白家夫妇分别站在白商霖两侧,他们好像很爱他们这个儿子,眉眼间夹杂着自豪和宠爱, 一家三口言笑晏晏。
被这个画面刺激到,白商雨心里冷呸了声, 高脚杯往服务生手里的托盘一放, 提起裙子就噔噔噔地就跑了。
小时候她还会难过, 父母为什么只在乎白商霖,哪怕她不是亲生的, 连一丁点的关爱都不屑于给她吗?到后来签订同意书, 躺上手术台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过来自己唯一的用处就是救白商霖。对于白家夫妇, 自己不是他们的女儿, 就只是个道具。
白商雨边跑边把心底那仅剩的丝丝缕缕希冀拍飞掉。事到如今还在期待个什么呢, 期待这世上还会有谁关心她一个孤儿吗?
迅速打了辆车坐上去, 白商雨跟司机报了小酒馆的地点, 抱起膝盖埋下头就开始哭。
她哭得很大声, 很崩溃, 像是囤积已久的委屈和难过终于在这一刻爆发——连司机都被吓一跳,扭头询问:“小姑娘你怎么了,哭什么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叔叔帮你去揍他们好不好?”
“是啊,白家人欺负我……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书香门第,你帮我揍他们?”
司机听完犹豫了:“这个……”
“你看,你根本在骗我!大骗子!给老娘开快一点!”哭得稀里哗啦战斗力却仍然强悍的白商雨一脚蹬过去,高跟鞋跟都差点在司机后椅上蹬出个窟窿。她拳打脚踢的,司机正要厉声呵斥她别瞎搞,注意安全!就见白商雨不知道哪里被撞了一下,忽然安静了。隔了会儿从包里翻出一瓶跌打酒,低头自顾自涂抹起来。
司机不禁傻眼了,这年头小年轻都这么神经兮兮的吗?先不说为啥随身携带跌打酒,那瓶子上都有裂纹了,一不小心碎裂还会沾湿了包,这黑色真皮包得好几万吧。这小姑娘居然还当个宝贝一样揣着……
“啧,真是不理解。”
不小心将内心想法说出口,白商雨蓦地抬起头瞪着他,眼眶微微红。
“你懂个屁?!”
“好好好,我不懂……”司机被吓怕了,一路上车都开得又快又稳。白商雨斜睨他一眼,把拧紧的跌打酒又轻轻地放回包中。
说实话,她自己都有些不理解自己。明明没机会再见面了,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真是没出息。
*
小酒馆内
杨凡跪趴在地上,脑袋被一只脚牢牢踩着,被迫亲吻大地。这手段比起打脸来更要伤人自尊,杨凡却一点也不敢挣扎。
因为踩着他的人不是别人,是秋思凡,一个令整座A市都闻风丧胆的狠角色。
察觉到对方根本无心反抗,秋思凡又笑了声。他这一声非常冷,非常沉,杨凡立即感到心慌和不妙,几乎下一秒,踩着他脑袋上的那只脚撤了开。
秋思凡单手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一拳用力捣上他腹部,杨凡瞬间“哗——”酒液混着胃容物一起呕出来。捂住腹部蜷缩在地。
熏得6班人捏紧了鼻子,然后整齐一划地围观校霸揍孙子。
谁知一招制敌。
刚开始就已结束。
杨凡直接起不来了。
“操!你居然对我们凡哥动手,老子瞧你是真不想活了!”胡茬男不知道秋思凡,见杨凡狼狈地在地上蜷缩着,嘴里不清不楚地求着饶,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干架。
他身后一众杨凡的小弟猛地拽了他一把,把胡茬男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哆嗦着声音提醒:“靠靠靠到底谁不想活啊……你不要命了?那是秋思凡!”
“……秋思凡是谁?比凡哥还厉害吗?”
被胡茬男傻白甜发言震惊得说不出话。其中一小弟忍无可忍地猛踹他屁股,低斥道:“让你悠着点别一天到晚喊杨凡‘凡哥凡哥’,你他妈就是不听……!玛德,这是个忌讳知道吗,忌讳……!”
“这位叫秋思凡的是黎垣附中校霸,在整个A市高中到大学都是出了名的,只有他才真正称得上一声‘凡哥’。”
小弟声音愈来愈轻,和胡茬男咬耳朵,“我初中和他就是一个班的,他那时候更狠,打起架来完全不要命,一挑十那是轻轻松松不在话下,杨哥显然哪里惹到他了。”
“啊?”胡茬男仍旧懵懵懂懂的样子,“那,那凡……不是,杨哥哪里惹到他了?”
那小弟被他问得一愣,扭头去看另一人,另一人同样不知,又去看下一个人。
结果就是杨凡的小弟们互相对视几眼,都在彼此茫然的目光中想,他们杨哥究竟哪里惹到了秋思凡?
总不可能是因为程榆吧……
毕竟程榆刚开学还说秋思凡天天让他滚,他被秋思凡冷暴力,八百年都不肯见他一次。他觉得很寂寞很伤心,才会勾引他们杨哥的。
秋思凡既然对程榆不屑一顾,又怎会为了程榆——
“还找家酒店……”秋思凡冷着脸,眼里满是凉薄的气息,“干脆送你块坟好了,就在这,不用找。”
杨凡还在口齿不清地跪地求饶。
秋思凡看得心烦,眼看又要一拳头上去——这拳要落在杨凡脸上,可把后者两颗牙揍飞不可。
魏徵的声音却倏然从远处传来:“诶榆哥,你喝醉了别乱动……卧槽书里说人喝得烂醉或直接晕厥了会变得很沉,原来是真的!”
随着这句话,腾在半空的手一下子停住。秋思凡偏头看去,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少年身上。
只见少年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他原本坐在中央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滑到卡座边沿,身子摇摇欲坠,还是魏徵及时捞了一把才没让人摔下来。
“我靠死沉死沉的,周嘉清你别光愣着啊,还不赶紧过来搭把手?!”
“哦哦好……”
坐最里面的周嘉清都没来得及起身,魏徵就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带有刺骨寒意的嗓音响起来:“给我。”
明明只是扶个人,硬是被他说的像是来讨要所有物般。
魏徵一扭头,就和秋思凡居高临下的视线对上。吓得他想都没敢多想,连忙把手底下的醉鬼交给他。
一完成交接,扫了眼他们那一桌的空酒瓶,推测程榆应该没喝多少,秋思凡周围的气压才略有升高。
鸦羽般的睫毛垂下,男生凝视着被自己抱了个满怀的少年,低声喊了句后者的名字:“程榆?”
程榆迷糊地嗯了两声。刚才被魏徵拖着时还挣扎不休,这会儿却陡然消停下来。
魏徵班委等人看得哑然:这是……爱情的力量!
殊不知,少年只是单纯地觉得对方身上的味道好闻。
他此刻脑袋晕乎乎的,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有些热。隐约觉得自己是中初秋的暑了,而对方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正好让他消消暑。
凉丝丝的,还没有烟味……
迷迷糊糊中,程榆和只树懒似的扒牢了对方。
他虽然高,可被他抱着的人更高,高的还不只一点。
于是从远处看就像是他挂在秋思凡的身上,脸还时不时朝后者脖颈下方亲昵地蹭了蹭。
显然是被少年这个举动取悦到,男生眼底的戾气渐渐散了,整个酒馆随之回温——
目睹一切的杨凡小弟们:“………”
草了,大佬还真是为了程榆才揍的他们杨哥!程榆这小子居然敢骗他们,有个锤子的冷暴力,这不恩爱得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