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柚
殷无执道:“信在何处?”
“在我这里。”秋无尘进了屋子,须臾捧出一个盒子来。殷无执狐疑:“这等重要之物,为何在你这里?”
“因为我是疯子。”秋无尘把信推到殷无执面前,后者戴了双护手,才伸手取过那封信,秋无尘笑了一下,道:“不愧是陛下看中的人,果真谨慎。”
殷无执没有理她。信被打开,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太子齐王相残,另有推手,宫中有鬼。”
他蓦然想起自己从齐地回来的那一日,齐王点醒他的那句话。
“世子殿下可看出来,这封信的用纸。”
“关京,这是镇平宣纸,暗藏珠光,写字不会洇墨。”
“不错。”秋无尘说:“那这墨呢?”
“墨里发青,边缘光滑。”殷无执顿了顿,让小喜去拿了针,轻轻在字上刮了一下,然后放在水中,观察后道:“是官墨,非常普通,关京学子均会使用此墨。”
“此种鉴墨方法我倒是第一次见。”秋无尘有些意外,道:“我与襄王皆是靠味道发现的,怎么,你怕写信之人在墨里下毒?”
“他若是下毒,便挑拨不了襄王与陛下了。”殷无执把信装回去,道:“我防得是你。你方才在手上涂了什么?”
“是故人香。”秋无尘伸手在他鼻尖擦过,笑吟吟道:“擦了这个,可以让你见到最想见之人,梦回最美好之事。”
疯女人。殷无执后退一步,取下手套,扭脸看向姜悟,发现他眼皮一直在抽动,他愣了一下:“陛下这是怎么了?”
秋无尘也看了过去,目露疑惑。
“怎么,抽筋了。”殷无执蹲在他面前,手指轻轻按在他的眼皮上。他的指腹覆盖着薄茧,但还算软,姜悟瞪得有些僵硬的眼皮被指腹的温度缓解。
殷无执的声音响在耳边:“放松一下,这样,看着臣,好……有没有好受些?”
姜悟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的确好了一点:“嗯。”
趁着殷无执和秋无尘说完了正事,他又深情地看向秋无尘。
那无机而寂静的眸子看得秋无尘一阵心惊肉跳,她直接跪了下去,道:“陛下,臣女真的没有怀疑过陛下,臣女只是想查清阿元和齐王相残之真相,仅此而已。”
姜悟如今已经是九五之尊,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样了,秋无尘心里很清楚,不管他们之前有多交好,如今陛下就是陛下。
姜悟:“……”
这不可能,他以前做鬼的时候可会演了,自我感觉演的特别好,怎么会变成这样。
殷无执捧过了他的脸,“好了,别生气了,臣定会查明真相,把证据扔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自刎谢罪。”
秋无尘毫不犹豫道:“我不会自杀的。”
殷无执道:“你不是想见元太子?”
“自杀的人没有来世,我今生若是寻不到阿元,定要来世与他再遇的。”
“……”离开秋无尘的小院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知道殷无执也要查当年之事,秋无尘与他说了不少,殷无执很难分清她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若说真疯,她处处表现几乎与常人无异,若说假疯,可时不时又语出惊人。
他带着不正常的天子,离开了不正常的小院,察觉出天子的不对劲,他探头看了一眼:“陛下,怎么了?”
好像很失落。
姜悟丧丧地说:“朕喜欢秋无尘。”
“……嗯。”殷无执摸了摸他的头,虽然刚才相处的时候眼神凉的像是要杀人,可这样一直说,也许是真的喜欢吧。他道:“陛下真是个痴情人。”
殷无执没有发脾气,语气里也听不出别的什么,姜悟心里很不确定,晚上被抱上床的时候,直接问他:“殷爱卿。”
“嗯?”
“你还跟以前一样喜欢朕么?”
“喜欢。”
“可是朕喜欢皇兄的女人。”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殷无执望着他,说:“陛下优点又增加了,我岂有不喜欢之理。”
“……”姜悟麻了。
“不过。”殷无执顺势压在他身上,道:“陛下这样反复跟臣强调,其实也觉得喜欢秋无尘不是一件好事吧。”
姜悟:“?”不,他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殷无执凝望着他,视线犹如蛛网纠纠缠缠:“何不试着,喜欢臣呢?”
“你看,秋无尘神神叨叨,长得也不怎么样。”殷无执快速地说,语气里颇有些自傲:“至少,我若是个女子,定是比她要好看的。”
意识到自己是在与女子争宠,他逐渐憋红了脸,又强作镇定地绷紧嘴角。
姜悟认真看他。
别说,若殷无执换上长裙,也许真比秋无尘还要好看。
看这红透了的俊俏模样,拍在纸上谁敢说不是倾国倾城四字成精。
第55章 第55章
但逼着殷无执穿裙子,也着实有些过分了。
丧批只是静静欣赏着这张百看不厌的脸,没有吭声。
主动示好没有得到回应,殷无执脸上逐渐漫上一抹难堪,他垂下眸子——
又要跑?
真拿他没办法。
姜悟说:“躺下。”
殷无执闷闷不乐地在他身边躺下,又听他道:“殷爱卿确实好看。”
姜悟安详地合上眼眸,道:“就是脸皮太薄了。”
这样遇到挫折就跑的性子,也不知日后要如何篡位。
殷无执:“……”
这个意思是,嫌他不够主动?
他慢慢侧身,小心翼翼地伸手,拉开姜悟的领口,“陛下,知不知道自己肩膀上,长着两颗小痣?”
姜悟肩头一凉,接着被柔软的东西碰触了一下,又听他说:“就在这里。”
姜悟困了:“睡吧。”
自打做人之后,他便对睡眠情有独钟,话音落下没多久,便很快沉沉睡去。
这一夜,他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紫云殿,紫云殿的偏殿放着满墙的书,书旁有个宽大的桌案,桌案不远,是一个床。
他手短脚短,脸圆圆地躺在那个床上,也许是梦中遇到了什么美事,还轻轻咂了咂嘴。
偏殿进去了个穿着裙衫,梳着高髻的女子。
第二日中午,殷无执被太皇太后喊到了万敬宫。万敬宫里养着不少花草,今日天气不错,宫女便皆搬了出来。
“世子殿下。”太皇太后身边的贴身太监秦川笑着上前:“您来了。”
“秦给使。”殷无执见礼,依旧望着被搬出来的花草,这养的可真不是一般的多,一个院子都快摆满了。
秦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道:“怎么,世子爷喜欢那盆荣竹?”
“只是想起陛下殿中也有一株。”
秦川失笑,道:“这一株就是陛下弄来送给太后的,总共两盆,太皇太后听说此竹甚妙,春日会生花,花香有解疲清神之效,便让陛下也留了一盆,说防止他春日发困,耽误正事。”
殷无执跟着一笑,道:“陛下与太皇太后真是祖孙情深。”
“走吧,太皇太后还等着见您呢。”
太皇太后见他是为了询问秋无尘的事情,殷无执避开了对太子死亡的探讨,简单说了一下秋无尘的诡异和疯癫。
太皇太后神色有些惋惜,道:“这孩子,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陛下依然坚持要娶她。”
“哀家定不会让他如愿。”提到这个,太皇太后便有些恼火,对他道:“既然你已经回来,还要多劝劝陛下,哀家觉得,他对你与其他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殷无执颌首,道:“臣遵命。”
“太医说陛下得的是心病,殷戍,你还是要多对他上心才行。”
“是。”
“还有阿桂,上回救了哀家一回,你身为神犬之主,也是功不可没,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臣什么都不缺。”殷无执说罢,又想起什么,道:“不知太皇太后,当时中的什么毒?”
阿桂的确会认毒,但却不是所有毒都认识,它最熟悉的毒多产在南疆那边。
太皇太后示意,秦川很快捧了盒子过来,她淡淡道:“哀家也不瞒你,毒是姚姬下的,这剩余的也是从她宫里搜出来的,太医看了,不是什么致命之毒,她就是看哀家不允她见陛下,所以想让哀家多睡少管闲事。”
她如此坦然告知,倒是让殷无执心头一跳。不过转念一想,此虽宫中秘事,但在太皇太后眼里,姚姬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可言,所以才如此不顾她的威严。
殷无执取出检查了一下,确实不致命,难怪姚姬只是被关了几日便被放出去了,太皇太后也没有特别追究。
他思忖:“此前文太后说,陛下的心病可能是因与姚太后谈话而起,只是那日陛下屏退了所有人,包括一干暗卫,至今无从查探。”
“陛下是个孝顺孩子,便是真觉得姚姬有什么不对,也定然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陛下说,他不记得那日与姚太后说了什么。”
太皇太后皱眉,道:“不可能。”
“也可能是选择性遗忘。”殷无执推测,道:“但既然如此,何不索性让姚太后继续接近陛下,若是真的很重要,姚太后应该会再次向陛下提及。”
太皇太后神色复杂了起来:“你有所不知,姚姬……”她看向一侧,秦川立刻行礼出门,身影利落地上了屋顶,静坐戒备。
周围没有旁人,太皇太后才道:“你既是陛下的心尖人,说不定日后便是他恢复康健之良药,哀家也不瞒你。”
一个时辰后,殷无执走出了太皇太后的寝宫。今日的太阳很大,照在宫墙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的刺目光晕,让他按着眼睛恍惚了好一阵。
回到太极殿的时候,姜悟正懒洋洋地窝在屋廊下,那盆荣竹又被搬了出来,看上去与普通竹子无异。
“陛下幼时,过的不太好。”
姜悟平平合目,还在回忆昨夜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