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柚
姜悟放弃了。
其实说的时候就知道是在浪费口舌了,但在他赴死之前,还是想告诉殷无执一个真相。
信不信是殷无执的事,说不说是他的事。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纱布手来到他的耳畔,姜悟道:“不许动。”
殷无执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姜悟:“不……”
殷无执重重堵他的嘴,吮吸了下,道:“我喜欢你,我想与你永远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世上没有永远。”
“那就竭尽所能,在我活着的,有意识的,每一时,每一刻,都不要与你分开。”
姜悟:“。”
幼稚鬼。
他合上了眼睛,道:“朕要睡了。”
离开之前,躺好睡好。
他并没有睡好这个觉,陈相和闻太师很快被请了过来,太皇太后亲自将人迎进门,命令殷无执把他叫醒了。
姜悟一觉醒来有点凉,他不经意地哆嗦一下,殷无执便立刻拿斗篷将他裹住,姜悟被重新放在轮椅上,推了出来。
陈相与闻太师分别向他见了礼。
姚姬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样坐的有些犯困了。
闻太师先开口道:“不知太皇太后那么老远把我二人叫来,是有何要事。”
“倒也无甚要事,只是听了个十分有意思的事。”她看向姜悟,本想让他叙述,又想到他那句开口惊人的“朕乃赵国文王之子”,于是道:“殷戍,你告诉大家,方才陛下说了什么。”
殷无执道:“陛下说他生父另有其人,并非先帝亲生。”
他掩饰了姜悟直说的那句赵国文王,毕竟一旦牵扯到赵国,姚姬必然会心神大乱。先说出后半段并非先帝亲生,无需他开口,姚姬自会千方百计寻找方法证明。
果然。他话音刚落,姚姬便大怒:“荒谬!!”
她豁然站起,道:“殷无执,我看你是活够了,居然敢对天子泼污水!”
“乖孙。”太皇太后开口,道:“你再与大家说一声,是何人告诉你的。”为防止姜悟胡说八道,她不忘提醒:“只说是何人说的。”
姜悟自然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是母亲告诉朕的。”
殷无执退到姜悟身后,姚姬一听姜悟开口,果然脸色煞白,方寸大乱,她几步来到姜悟面前,道:“悟儿,你在胡说什么,母亲何时与你说过这种话?”
“朕坠崖的前一日,母亲才说过。”姜悟道:“母亲还说朕是赵……”
殷无执还没来得及堵姜悟的嘴,姚姬就已经尖叫了起来:“你闭嘴!!!”
是了,她可能比其他人更怕姜悟说出那所谓的生父。毕竟其他人不说,只是为了看姚姬如何为天子辟谣,而姚姬不说,可是因为后方牵扯的利益重大。
姜悟被吵得耳膜嗡了一声。
殷无执低头给他掏了掏,姚姬呼吸急促,蓦然对着太皇太后跪了下去,她道:“母后明鉴,悟儿如今神志不清,经常胡言乱语,母后这回亲自带着悟儿来寺中礼佛,不就是为了给他祈福?母后,悟儿说的话断断信不得啊,他是先帝之子,你看他的鼻子,那鼻子跟先帝简直一模一样!!!”
姜悟已经意识到不对:“母亲说过,朕的生父……”
“我没有说过!!!!”姚姬抓狂,嘶声冲他:“我没有!!!”
“母亲说过。”姜悟坚持,在求死的时候,他永远带着势不可挡的魄力,尽管那声音依旧有些弱小:“母亲还说,此事一旦说出去,朕会成为千夫所指,遗臭万年,皇祖母会厌弃朕,文母后也不会再喜欢朕,天下百姓和官员都会对朕失望透顶……咳嘤。”
殷无执给他顺了顺背。
一侧的闻太师、陈相、左武侯,还有定南王,皆对他露出了赞许和崇敬的神情。
陈相道:“按照陛下方才的说法,这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定南王说:“胆识过人。”
左武侯也感叹道:“无论是太皇太后的厌弃,还是文太后的不喜,或者是千夫所指遗臭万年,每一个后果拎出来,可都是得仔细掂量的。若是我等遇到这种事,自然恨不能藏着掖着。”
定南王:“意志坚定。”
闻太师抚着胡须:“可我们的陛下,在尚且不知真假的情况下,依旧坚强而勇敢地向大家坦白了一切,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这等赤子之心,真是让我们自惭行愧。”
定南王点头:“惭愧啊。”
太皇太后听的很是满意,道:“所以,陛下到底是不是先帝之子,姚姬,你怎么说?”
“他当然是。”姚姬的声音已经有些破败,她道:“就像这群老臣所说,他若不是先帝之子,岂能有这等能耐,这等魄力?你看他的脸,他哪里不像先帝?他的皮肤,头发,都跟先帝一个色!”
定南王:“是啊,先帝皮肤也白,头发也黑。”
姚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疯狂点头:“没错,你拿尺子去量,他的鼻梁定也如先帝一样高,他的身姿,悟儿,悟儿你站起来走两步,你走路的身形,都跟先帝一模一样!!!”
姜悟:“。”
臭女人,丧批才不会听话呢。
第69章 【重新写过,整理逻辑】
本来大家在听到皇帝居然不是先帝之子,神情也都还有些凝重。
此刻听了姚姬的话,再去看天子,就发现确实如她所说,某些角度看上去,姜悟与先帝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闻太师也放松下来,附和道:“此前老臣就听先帝提过,陛下是一众皇子中,最像他的。”
但太皇太后却没有放过姚姬:“哀家听说,这人与人相处时间久了,长相是会逐渐趋于一致,姚姬,你可有其他方法证明陛下是先帝之子。”
姚姬做梦都没想到,姜悟居然把这件事抖了出来。
这个孩子是真的不要命了,也是真的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她攥紧手指,道:“起居郎。”
“当年我与先帝相识于江南,先帝怜我无父无母,便将我时时带在身边,我们曾有一年多,都仅仅只是主仆关系。侍寝的第二日,先帝封了我为才人,后来也时常来我寝宫,那时每逢侍寝,起居郎都有标注,这一切都能与陛下的出生时间对上。”
太皇太后道:“说不定,你还收买了起居郎。”
“我的一切都是先帝给的!!”姚姬嘶声:“我拿什么收买起居郎?!敢问母后,可曾见到或者听到我与哪个侍卫或者他人过于亲昵?再者说,前起居郎是什么性子,陛下口误他都要一笔一笔记个清楚,一点人味儿都没有,他能被我收买?我何德何能?”
太皇太后又命人去请起居郎,发觉姜悟丧的厉害,又道:“已经晚上了,殷戍,你带陛下去吃点东西,再睡一会儿。”
这件事弄不明白,大家今晚都别想安生了。
姜悟又被带下去躺了一会儿,再次回来的时候,起居郎已经到了,还有人把先帝在世时的起居录,以及为姚姬诊出喜脉的太医、各种医案文书一起搬了过来,姚姬每逢出宫,还有各种钱款出入,皆有记录。
所有记录都说明了一件事,姚姬在侍寝之后到怀孕那段时间里,私自见过的男人只有一个,就是先帝。后来唯一能见的第二个男性,就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姜悟。其余能见到外男的场景,几乎都有先帝或者其他人在场。
折腾了一整夜,大家都有些累了。
这些记录翻起来确实有些枯燥,根本没有什么能找得出的疑点,当然了,若是非要说的话,也有些记录是缺失的,但在这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要让姚姬一件件说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才能证明她的清白的话,那也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
而她有些说不清楚的地方,也恰恰证明了记录的真实性。
闻太师和陈相都觉得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皆打起了哈欠。
可其他知情人却很清楚,对姚姬的审判,还姜悟清白的那一刻,才刚刚开始。
太皇太后不紧不慢地让人给大家都看了茶,姚姬满脸都委屈:“事已至此,母后应该相信,悟儿的确是身体不适,胡言乱语了。”
文太后掩口,也有些犯困,她提议道:“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母后,便放她回去吧。”
姚姬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满脸都是憋屈的模样。
“不急,大家都喝口茶,提提神。”
姚姬下意识去看姜悟,不确定他还说了什么。她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道:“母后还有什么吩咐?”
“哀家问你。”太皇太后道:“既然陛下一直都是先帝之子,你为何要撒谎说他不是。”
“我没有说过。”
姜悟一听提自己,又打起了精神:“有。”
姚姬恶狠狠地说:“我没有!”
姜悟:“……”
没睡饱,凶不过她。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殷无执直截了当道:“若非如此,陛下为何要在众人面前捏造这种谎言?”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姚姬气的不轻:“他从去年开始就像是变了个人,对自己的母亲没有半分尊重,如今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了,我看他是病得越来越严重了。”
其余人都来看姜悟,隐隐有些探究和担忧。
殷无执见不得姜悟被这样说,他道:“姚太后难道不知道,陛下会有这样的表现,一切都是从您告诉他那个秘密开始的?”
姚姬想起他知道两人的秘密,眉间溢出杀意,道:“殷无执,你少胡说八道。”
太皇太后道:“殷戍,你知道那是什么秘密?”
殷无执上前,行礼道:“回太皇太后,臣想请陛下先回小院休息。”
姜悟自然是不肯的:“朕要听。”
他也明白,接下来是重头戏,如果太皇太后要治姚姬的罪,他就不管不顾扑上去,逼太皇太后不得不把他也杀了。
太皇太后道:“直说吧。”
殷无执直起身子,看向姚姬,道:“诸位可能不知,在我进宫之前,陛下曾经自己拿刀抹了脖子。”
老臣们纷纷倒吸一口气,闻太师心痛道:“岂会如此?!”
定南王也道:“不是说宫中闹了刺客?”
“那些都是为了防止引起骚乱。”殷无执简单解释之后,道:“在此之前,姚太后曾经苛刻过陛下,臣可有说错?”
姚姬道:“我是为了他好,若非是我,你们如何能有这样一个优秀的陛下。”
“可毒打针刺,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未免有些过于残忍。”
此事可谓是宫中秘辛,陈相和闻太师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姚姬恨道:“哀家教育孩子,也轮得到你这竖子来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