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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他带着我直接去了六楼,护士值班室里只有一位护士坐着。看到姜禾的时候,她立刻站了起来,“姜医生,你怎么来了?”
他立刻露出笑容,我从来没见过姜禾笑的这么灿烂过……好像一朵食人花,过于招摇了。
那小护士立刻走到他面前,脸上笑意盈盈的。
“我带一位家属来探视病人。”
“家属?”小护士扭头看了我一眼,“哪个房的?”
“609的林城阳。”我赶紧说。
“609?那个病人除了有一位家属偶尔来看他,再没有见过别人来了。你是他的谁啊?”
我有些心虚,一时不敢搭话。
姜禾看了我一眼,接着说:“他是病人的表弟,一直在外地上学,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他不知道怎么办,都病急乱投医到我那去了,也是我朋友介绍来的,你看能不能安排他去探视一下。”
小护士看向姜禾,面露难色,“之前倒是可以,可是从上周开始,609开始有些焦躁,甚至有自残的情形出现。”
“自残?”我朝前走了两步,鼻翼翕动着,脑子一片混乱。
“别着急。”姜禾将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他轻轻地拍了拍我。“情况严重吗?”
“倒不是很严重。”
“不能近距离探视的话,隔着玻璃也可以。”
“好吧。”小护士也许是看在姜禾的面子上,最终松了口。
“他早上才吃过安定,现在应该也快醒了。”
我俩跟着小护士的身后,走过那条走廊,今天是阴天,几乎没有阳光,走廊上的氛围压抑而沉寂。
快到609的时候,我忍不住放缓了脚步,迟疑地望着那扇门。
姜禾回头看我,然后走到我身边,“不用害怕,我也在这。”
我不是在害怕。
我只是……
“谢谢。”我低声道谢,随后继续朝前走。
站在门口的时候,我转过身来,对着姜禾说:“我想一个人去见他。”
“我们走远点可以吗?”姜禾轻声道。
我想了下,然后点点头。
随后,他们站在距离我五米之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我。
我看着玻璃窗后的病房,安静而无息。
远处的床上睡着一个人。
他侧卧着,面向我。
我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脸庞。
他的面容没有太多变化,只是轮廓更为深邃了一些。他静静地闭着双眼,似乎还在沉睡。
我认真而细致地看着他,像是观摩一张画,看了许久。
睡梦中的他似乎在做一个梦,那一个是个美梦,因为我看到他的嘴角略微上扬,似乎在笑。
在林城阳刚离开的那段日子里,我无数次的思考过,如果再见到他,我会是怎么样的一副态度。骂他,打他,质问他,责备他?
我设想了许多,却完全没有设想到当下的这一种。
我的心像是被人紧攥着,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城阳。”我拍了拍窗户。“林城阳。”
他也许听到了我的声音,睫毛轻颤,缓慢地睁开了双眼。如远山的眼眸从朦胧变得清澈,他竟微微勾起嘴角,那么温柔,欣喜的笑容,似乎才从梦中与我相见,又再次与我相逢。
他冲我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苍白而瘦削,像白桦枝,手腕处赫然有着几道暗红的印记。
我拍打着玻璃,“林城阳,你到底怎么了?你他妈的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我,依旧微笑着,然后对我说:大龙。
“大龙,你别激动!”姜禾上前抓住我的手。
“你千万不要刺激他啊。“小护士跑到我的身边,将我推开,我趔趄着向后退了几步。
病房里的林城阳忽然贴到了门口,双手凶狠地敲打着玻璃窗,“咚咚咚!”那声音大的吓人。
“都说不要刺激他了!”小护士气愤地看着我,随后向值班室跑去。
姜禾抱住我,想要将我带走。
林城阳依旧拍打着玻璃窗,我回头看着他,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我的身上,几乎楔进我的皮肉。
第1章
他像一只沉溺在海底的人偶,黑暗的海底将他掩盖,当他张开嘴的时候,海水灌满他的口鼻,阻止他的呼救与发声,在见到光的时候,黑色的眼眸终于透露出一点光。
他用手不断拍打着窗户,对着我无声的呐喊。
大龙,大龙……
我不能这样离开,我得带着他一起走。
我抬头看向姜禾,“我要带他走。”
姜禾看着我,又看了拍打着窗户的林城阳,沉默了片刻,“先离开这里,护士马上就要来了。我会帮你的。”
他给了我承诺。
我信任他。
除了他,我没有能信任的其他人。
我回头看着林城阳,用口型对他说:等我。
他似乎读懂了我的口型,逐渐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我离开。宽大的手掌紧紧地贴在玻璃上,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黑色的眼眸染上了一丝光亮,虽然微弱但是存在。
出了住院部,我问姜禾,到底怎么才能把林城阳带走。
姜禾将我带回他的门诊室,他反锁上门,然后坐在我的对面。
“我怎么才能带走他?”
“理论上来讲,不行。”姜禾看着我,低声说:“他属于无行为能力人,需要监护人的同意才可以。”
“能帮我查到他现在的监护人是谁吗?”小护士说过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位亲戚偶尔来看过林城阳,说明他的父母已经彻底放弃了他,也许也放弃了他的监护权。
“我可以帮你查,但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带他走后,是打算一直照顾他吗?他是一个毫无行为能力的人,你也看到了。他无法交流,几乎没有自主意识,换句话说,他现在并没有真正存活在我们的世界,他的身体和他的意识是分离开的,如果你带他离开,确定可以给他应有的照顾吗?”
我愣住了,我被姜禾问的哑口无言。
是啊,我能照顾他吗?
我自己一个人生活,没有任何人照应,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去快穿世界跑龙套,当炮灰。我离开的时候,他该怎么办?
“让他留在这里,他至少可以得到专业的看护和照顾。”
我沉默不言。
“也许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接他离开,而是好好的去了解一下他这么多年到底是什么情况。”姜禾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不再打扰我。
我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苦思了许久,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从对林城阳负责的角度,我也不应该太急迫。但是我仍然没有放弃带林城阳走的想法。
虽然有些矫情,但是我也许就是那个能解救林城阳离开海底的人。
我似乎又跳进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名字叫做《解救林城阳》,而我有幸出演主角。
这是我摆脱炮灰后的第一个主角戏。
不能失败,因为我只有一次机会。
我冲进这个世界里,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带着林城阳离开。
“谢谢你,姜医生。”我站起身,“你说的对,我有些激动了。现在是该先冷静一下。”
他也站起身,“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直说。”
“那就太谢谢你了。我要请你帮助的地方应该会有许多,恐怕会经常来打扰你。”
“不过我的帮助不是免费的。”他看着我,伸出手来,“你可要想清楚。”
我微怔地看着姜禾,觉得这小子似乎有点儿趁火打劫。
我掂量了片刻,然后一把抓住姜禾的手,生怕他跑了。
“想清楚了,如果你毫无本钱的来帮我,我反而还要心里打鼓了。这下,我反而踏实了。”我咧开嘴,看着姜禾。
他轻握着我的手,微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浑身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像是雷达自动侦测到了危险。
可是我已没有退路,我如同阵前的战士,只能向前,不能临阵倒戈。
我从姜禾的门诊室离开的时候,带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讯息。
姜禾利用他在医院的关系,帮我查到了林城阳现在是监护人是谁。他的监护人还是他的父母,但已经十几年没有出现过了,现如今实际行使监护权的是林城阳父亲的弟弟,也就是林城阳的叔叔。
这位叔叔大概每两至三个月会来看望林城阳一趟。
这是很重要的一条讯息,如果我要带林城阳离开,至少要取得林城阳叔叔的同意,否则我是不能从医院带人走的,如果强行带走,那就成了绑架。
如果可能,我还是想在合法的途径下,解救林城阳。
毕竟这是现实世界,一旦留了案底,我就真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先去医院外面买了些水果和一束向日葵,捧着这些东西又回到了六楼。
护士值班室里的人已经换了,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小护士,坐在里面的护士瞧着年岁不大,可是显然成熟稳重,面容和善些。胸牌上写着汪小玲三个字。
我将花捧在胸前,先是问候了一声,“您好。”
那护士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我,“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