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思危
或许,叫浪漫?
他居然也会用到浪漫这个词?
陆思闲哂然一笑,“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礼物我已经收到了。”
童然斜睨他一眼。
陆思闲不作解释,只道:“今天造型很好看。”
童然侧目瞄了眼镜子,镜中人眼睛在笑。
这时,凯恩走了过来,通知童然一切就绪。
童然道了声谢,目光转回手机屏幕,笑着说:“魔术师要出发前往奇迹宫殿了,希望你也拥有奇迹,加油!”
陆思闲:“加油。”
电话挂断,陆思闲去了赛场,童然走向舞台。
当最后一抹晚霞落尽,太阳藏进了世界背面,天空升起一轮圆月。
素来人迹罕至的雅鲁藏布大峡谷,此时却灯火璀璨,数不清的花灯汇聚在峡谷坡面,绵延数里。
花灯被观众们提在手上,足足上万盏。
他们站在警戒线后方,从白天到夜晚,已经等了很久。
峡谷对岸,轻薄的纱幕还没有掀开,偶尔被风撩起一角,引人窥探背后的风景。
无人机俯拍的峡谷全景传输成画面,尽管主角还未登台,屏幕前的观众也觉得这一幕很梦幻,恨不能成为提灯的一员。
突然,镜头一转,移向了天空明月,月边是淡淡的蓝。
画面叠错,月亮落入了酒樽中。
酒樽、石台、灯笼、奇松,还有数位身着长袍的古人。
只一点标志性元素,就让时空轮转了千年。
“哇,梦回唐朝?”早在观众接到工作人员发放的花灯时,不少人就猜测今晚的魔术很可能带着浓郁的中国元素,此刻猜测被证实,他们自然惊喜,“可可从来没有表演过中国风的节目!”
“真要洛神飞天?!”
“洛神在哪儿啊?而且明明就是梦回魏晋,你看他们像不像那个什么……竹林七贤?”
“七贤在哪儿呢,不只有五个人吗?”
石台旁坐卧着五人,或老或少,或胖或瘦。
其中年纪最长者位于正中,他身穿一件宽大的灰袍,前襟半敞,醉眼朦胧。老者左首的白衫青年倚着青松呼呼大睡,松下的青衣男子面色坨红,怀抱着琵琶无意识地拨弦。
如玉珠走盘的乐声回荡空谷,右首的黄袍道人半枕着一架古筝,另有一位红衣青年伏在石台上,看上去好像醉了。
因为相隔较远,现场观众还看不太清,但蹲守直播的人已经呆住€€€€
【???我瞎了吗?我恍惚看到了曾希?】
【你没瞎,我百分百确定就是他!影帝还会弹琵琶?】
【他会啊!曾希艺考的才艺表演就是琵琶!不过他不是在剧组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啊啊啊啊,是白老师!】
【哪位?】
【白清风,古筝国手!童然居然把他给请来了!他很难请的,除了乐团活动基本不参与别的演出,当时国家电视台有个国风综艺请他当嘉宾都没成,童然面子这么大的吗?】
【那另外三个人呢?都是名人?】
【老头和睡觉的不认识,红衣服的看不见脸,是可可吗?】
【不是……飞跃峡谷而已,可可为什么要请他们啊,八仙过海吗哈哈哈。】
【那可可是吕洞宾,我是狗,我咬,不,我舔死他!】
观众们议论不绝,完全猜不到剧情的发展,却看见红衣青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慢慢侧过身,尽管发型潦草、衣衫不整,却别有一种风流姿态。
和众人印象里的童然很不一样,过去的他是纯真的少年感,如今仿佛一夜之间沾染了烟火气,略显困倦的眼睛里隐带着轻佻,又好像藏着无人可诉的心事。
他虽然没有笑,但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当这样一张脸笑起来会有多好看。
【啊啊啊啊啊啊红衣可可太可了!少年人就该穿这么嚣张的颜色!!!】
【鹅子虎鞭吃多了吗突然这么A,麻麻有点扛不住,麻麻脏了,只想高唱一曲《在那遥远的地方》!】
【我愿他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艹!快看脖子!】
经网友提醒,无数目光都投注在童然细白的颈部,竟发现他的颈侧和喉结下各有一枚深红的印记,像被嘬出来的吻痕。
【????我鹅子被人睡了?】
【不,我不相信!肯定是蚊子包包!】
【这一看就是纵欲过度啊,没有在秦楼楚馆待够七七四十九天都造不出这味儿,话说童然多久没睡觉了,黑眼圈那么重2333】
【应该是画的妆吧?十八九岁哪儿有什么黑眼圈,吻痕应该也是画的,化妆师不可能看不见,想遮随便扑点粉就遮了,显然是故意露出来的。】
【没错!就是化妆!姐妹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我是男的,谢谢。】
屏幕上,童然手持酒樽,脚步虚浮地朝深谷靠近,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危险。
他会一角踏空,再突然飞起来吗?
现场人人屏住呼吸,眼睛就黏在童然身上。
但童然既没有踏空,也没有飞起来,当他走到谷坡边缘,一只脚迈出去,却像踩在了平地上。
峡谷的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袍,露出雪白的脚背。
众人惊觉,童然竟是赤着一双足。
眼看着童然两只脚都离开坡谷,整个人悬浮半空,就像那种特别假的PS图片一样,所有人瞠目结舌。
这可不是PS,他们白天就等在这里了,很肯定峡谷之上啥都没有,可童然偏偏站定了,甚至还因为醉酒走出了Z字形!
要知道,这段峡谷的深度可是足有四千多米,童然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不靠悬吊不靠支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人家武当纵云梯还要先踩脚呢!
但大伙儿茫然归茫然,震撼归震撼,因为早就知道了童然的目的,此刻也谈不上有多意外。
随着童然越走越远,惊呼声也渐渐平息,化作小声的议论€€€€
“这里风好大啊,我真怕可可被吹走,感觉牵一根线就能拉着他放风筝。”
“实不相瞒,我现在就想躺下,我腿好软,只是旁观我都觉得比什么华山千尺幢、黄山鲫鱼背还恐怖!”
“那算啥,那俩至少有锁链可以扒拉,我们上来为了省时间找当地人抄小路,一条路就半米宽不到,左边没护栏,右边岩壁外凸,时不时就得蹲着走或者趴着走,要不是想着一张票都炒到上万块,不来血亏,我都要打道回府了……”
“可可这脚不沾地左右漏风的,他都不怕吗?”
童然当然怕,就因为害怕,他才没有穿鞋。
他和所有人一样,看不见脚下的金属丝网,全凭多次练习形成的身体记忆在行走,而双足直接的触感能让他多一点安全感。
原本凯恩建议在金属丝上涂上某种荧光分子,童然只需要佩戴一副特制隐形眼镜就能看清丝网边界,但他担心现场有媒体会用上紫外灯检测,毕竟他们总是想要拆穿他,因此拒绝了提议。
如今只要往下看,视野里便是大片的黑,仿佛荒兽张开的巨口。
但再害怕,童然面上也不显分毫,他自然地行走,像走在地面一样。
偶尔,他也会停下来饮一口酒,遥遥眺望月色。
直到一束银光划破黑暗,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山谷中响起巨雷的轰鸣,如荒兽嘶吼,野风亦在咆哮,仿佛不祥的序章。
“操!要下雨了?”
“这里有避雷针吗?我看场表演不会遭雷劈吧?”
“表演还能继续吗?要真下雨感觉很危险的样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人群心慌四顾,却见童然也茫然仰起了头。
现场高举望远镜的人,能够看见追光下的童然猛打了个激灵。
不会吧?还真出问题了?
“是意外吗?还是故意安排的?”
几千公里外的燕市,欧阳苏拉和经纪人同样不错眼地看着电视直播,后者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他倒也没那么恶毒盼着童然粉身碎骨,只是希望演出就此中断,自从得知童然会邀请现场观众和媒体后他心里就堵着一口气,因为他知道,一旦童然演出成功,公司在欧阳苏拉身上投入的巨额成本都将化为泡影,欧阳苏拉的未来也将举步维艰。
这可是他一眼相中的金苗子,好不容易才抢到手里,眼看着欧阳苏拉就将成为公司的摇钱树,自己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哪里就甘心被童然毁掉?
可他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寄希望于“天意”。
然而团队里的技术人员却告诉他:“看起来像是人造闪电。”
经纪人一阵失落,余光瞄见一副失意模样的欧阳苏拉,心里鬼火直冒€€€€真是没用!
但他并不敢发脾气,对方还有利用价值,只凭着这张脸都能再割一段时间韭菜,于是撇撇嘴问:“你们还没看出童然是怎么实现效果的吗?”
技术人员们面面相觑,尴尬地摇了摇头。
都是废物!
经纪人暗骂不休,一抬眼就看见童然往后踉跄了几步,瞧着像要摔倒,身体却像吊着威亚一样,凌空做了个后空翻。
其实有些突兀和滑稽,但不可否认,衣袍掠过镜头的一刻,是美的。
童然发髻上的木簪掉了,酒樽里的酒液却一滴也没洒。
他已经融入了角色,怔怔盯着那杯酒。
突然,他面露恍然之色,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童然四下顾盼,望着闪电的冷光,试探地一抖手腕,酒樽就神奇地变成了酒壶。
€€€€原来是梦。
童然轻哂一笑,从头到尾,他经历的都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