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川则
随宁天云见过钟泌后,沈见岚就想逃了,实在是小钟大人的眼神,看他就跟看刀子似的……
沈见岚一个劲儿地往宁天云身后躲。
“听说小钟大人随大殿下刚从隐洲回来,在隐洲时大殿下还曾遇刺,这事当真吗?”宁二宁佑云都没发现自己提到隐洲时,躲在大哥身后的弟弟脸色就白了,还在追问道:“大殿下有没有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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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早就在京中传开了,毕竟动静那么大,顺带连大殿下双目失明的事也被证实了。
只不过温斐已然复明,失明的事放在明面上还是被人揣测,都无关紧要了。
钟泌端着一盏酒瞥了宁天云身后的沈见岚一眼,故意道:“殿下无事,隐洲刺史沈恩兴纵子行凶,妄图刺杀大殿下,次子沈梦龙当场处决,长子沈青云也已绞死。沈恩兴和其妻柳氏,如今应当已经问斩了。”
旁人只庆幸大殿下无事,只有沈见岚听着自己家中发生的事,浑身僵硬,手心滑腻一片。
钟泌把沈见岚的反应看在眼中,笑眯眯地说:“宁六公子这是怎么了?最近秋意渐浓,六公子是不是穿得单薄了些,被冻着了?”
他这么一说,宁家的兄姐们顿时都齐齐向沈见岚看去,见他确实白着脸在微微颤抖,均担心起来。
宁三宁安然连忙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他披上,蹙眉道:“小六,你是不是不舒服?刚才出门时还好好的呢。小钟大人,长明园可备了大夫?”
沈见岚慌忙摆手,“我没事,刚才在马车里有些闷罢了,我先去找李曦了。”说完就匆匆跑了。
宁天云对钟泌赔笑道:“小六一贯任性,小钟大人别见怪。”
“怎么会。”钟泌嘴上好的,心里妈的。
还真给宁小六说中了,宁家这五个都是蠢货,弟弟被掉包了都没发现。刚刚那个赝品哪里是任性,分明就是落荒而逃,这都看不出来,五个睁眼瞎,啧啧啧。
这边沈见岚含着泪找到李曦,身心都在颤抖着说起自己家里获罪斩首的事,他恨嫡母和嫡兄,但对父亲沈恩兴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如今骤然得知父亲被斩了,心里也跟被刀割一样疼痛难忍。
李曦把他护在怀里,压低了声音说:“你是宁弈云,沈家如何跟你没有关系。这里不少人都和宁弈云有过往来,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出点破绽。”
沈见岚强忍着泪意点头。
远处几个在千鲤池边撒食饵闲聊的公子小姐们看着他们抱在一起的身影,均一脸不解和嫌弃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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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宁弈云和李曦定了亲事我是万万没想到。”
“谁不是呢,外头传宁六公子痴情于李曦,我还当是谁在乱嚼舌头,六公子之前看着顶多是把李曦当个玩物,竟是我看走了眼,原来是六公子动了真情。”
“谁让通判生了副好皮囊呢,六公子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人,你看他把六公子迷得,都跟换了个人似的。”
“六公子之前还说要带我们去千鹿岭打猎呢,现在竟是理都不理我们了。还被哄着来这次雅集,你们谁在这种雅集上见过六公子呀。”
他们埋怨着,酒宴开席了,在园子里赏景的公子小姐们纷纷交换着眼神进了厅里。
只是一进去才发现,最尊贵的上席正空着,此次雅集的主人家钟泌反而落座于左下席,再次一个位置则就是宁国公府的公子小姐。这意思是还有位没来?空着上席,说明身份比钟泌和宁天云等人更为尊贵,谁呀?
钟泌在和宁天云说话,也没人好意思擅自插嘴去问一句,纷纷入座,交头接耳了一会,猜测是谁回来,难道不成是大殿下吗?当然这个猜测众人笑一笑便泯去,谁也没当真,大殿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小六,到大哥这里来。”宁天云在弟弟一进门时就立刻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宁佑云也带着纵容的神色往旁边让了个位置出来。
李曦身份微末,此时只能和沈见岚分开,坐到末席去。
沈见岚一落座就被宁天云拖到身边去,一手搭在他肩上,兴冲冲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寻不到合心意的马么,小钟大人手上有匹漠北宝驹,大哥替你应了一局,你要是应了,小钟大人亲自把宝驹送到咱们府上。”
沈见岚都懵了,他什么时候想要什么宝驹了?随后才反应过来,应当是原本的宁弈云说的,他有些茫然道:“应了一局什么?”
他其实对马匹刀枪什么的压根不感兴趣,但又不得不装出宁弈云的行事作风,虽然逃离了凶悍的嫡母和嫡兄,却也不觉得装成宁弈云是件轻松的事,很多时候并不必在沈家时轻松……
“投壶啊,小钟大人本来说比射箭,最近外头风大,不让你出去吹冷风了。”宁天云拍了拍他的肩说。
钟泌那笑容里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坏到家的黑心味儿,他端着酒轻轻冲呆愣住的沈见岚一扬酒盏,有意扬声道:“那就投壶吧,早就听说宁六公子箭无虚发百步穿杨的本事,就连投壶这种取乐的玩意都百发百中,我是不信的,刚好今日宁六公子也在,必得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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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见岚和李曦都愣住了,他们哪里能想到,谁会在雅集上玩什么投壶!
最要命的是宁弈云玩投壶确实百发百中,有初贯耳、连中贯耳这种旁人靠运气才能中一次的,他都不屑于玩,他若是玩起来,自是花样百出,旁人学都学不来,打遍京中无敌手就没有人不服的。可沈见岚不会啊!别说连中贯耳了,给他十支箭,他能投中壶口一支就算不错了!
李曦汗如浆出,立刻就要替沈见岚回绝,还没说话厅内就呼啦热闹了起来,在场的公子小姐们都拍手期盼起来。许久没见六公子赏脸出来玩了,今天怎么能错过。
有人大笑道:“不知小钟大人拿了什么当彩头,跟六公子比投壶,等会输了可别舍不得啊。”
“我就佩服钟泌这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猛士!”
宁佑云也哈哈笑起来:“平时玩玩就算了,竟然还有人敢拿彩头跟我家小六比投壶的,这不是白送么。”
“六公子,上!今日就让小钟大人见识见识,什么叫百发百中!”
沈见岚已经紧张得快晕过去了。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大殿下到!”
厅内所有人嬉笑神色都收敛了去,呼啦啦跪了一地,“恭迎大殿下!”
温斐仍是一身墨黑锦衣,眼前缠着黑纱,腰佩战刀,明明生的一副温柔脾性和俊美靡颜,却随时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刚硬气势,一身威慑都似沾血,令人望而生畏。
众人都跪伏在地,低着头,没人看到拎着一把糖葫芦的秦淼跟在温斐身边,蹦跶着跟他在上席落座。
“起来吧,在外头就听见你们热闹得很,说什么呢?”温斐大马金刀地一撩袍角在一旁落座,把正位置让给了秦淼。
第85章 拯救眼盲废太子17
秦淼在出宫到长明园的路上就胡吃海塞了一肚子,温斐又给了他几支糖葫芦当甜点,两人这才姗姗来迟,时间却又刚刚好。
沈见岚已经被一厅的人起哄架到了虎背上,这情形有多急迫逼人,只有沈见岚和李曦才能体会到。
秦淼把糖葫芦放食案上,谨言上来给两位主子斟茶后就退到了一旁。秦淼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抬眼向宁天云身边的沈见岚看过去,他的姿态懒散从容,眼角眉梢都是浑然天成的傲气。反观已经成为宁弈云的沈见岚,即便背靠国公府又受尽万千宠爱,他跪在那的姿态也和其他公子小姐不同,旁人是对大殿下或皇权的恭敬,沈见岚则是卑微怯懦。
其中区别秦淼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淡漠的目光又落到宁天云几人身上,指尖倏地紧了紧,险些没忍住把手里的茶盏砸到他们身上去,一帮睁眼瞎的蠢货!
一周目的时候秦淼好歹也和他们相处了个一年半载的,让一个胆小如鼠的庶子掉了包,这五个辣鸡竟然没一个发现的,真是岂有此理。
在国公府已是战战兢兢,现在突然见到大殿下,沈见岚自然是心慌意乱,怯意横生。尤其在大殿下免礼后厅中众人纷纷起身落座,沈见岚一抬头往上席望去,刚好和秦淼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时,他心里和面上已经不再是怯了。
而是惊,是惧,是慌。
沈见岚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从席位栽下去!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上席同大殿下并肩而坐的锦衣少年,他捏着茶盏轻轻晃着看向自己,眼中似笑非笑,唇边勾着一抹讥讽。即便是在战功赫赫的大殿下身边,少年的气势也丝毫不落于下风,与大殿下之间如何亲昵,也不会让人想到别处去,只觉得上席是两头依偎在一起的猛虎。
那股狷狂凶顽的气势,绝对是真正的宁弈云无疑了。
沈见岚看着那张和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整个人如坠冰窟,慌慌张张地就想站起来去找李曦。
宁天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大殿下面前不得无礼,乖乖坐着,听话点。”
沈见岚向来不敢反驳任何人,现下眼泪都快出来了,哪怕心急如焚也不敢挣开宁大的手,只能安静地待在原地低着头,更不敢再往上席看一眼。他两手紧紧绞在一起,眼中含着薄泪越过几位兄姐的肩头去看李曦。
李曦的惊惧和诧异也不比沈见岚少,他惊怔地看着上席的秦淼,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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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宁弈云……?
他当时的确是把沈见岚的头跟宁弈云的尸体扔到了同一处悬崖下。
虽然用着沈见岚的一张脸,但那漆黑眼眸中的飞扬高傲和宁弈云如出一辙,那股在绝对权势中才能养出来的压人气势,李曦太熟悉了,他绝对不可能认错!
如果不是宁弈云,谁还能顶着沈见岚这张脸出现在眼前!大殿下还刚从隐洲回来,怎么就这么巧?
宁弈云怎么会和大殿下如此亲近,大殿下知道了吗?这次雅集,难道就是为了让沈见岚现形?
李曦脑子转得飞快,他的确聪明,见到秦淼的时候就把来龙去脉猜出了个大概,奈何身份低微,又有大殿下在此,他和沈见岚被远远隔开,除了干着急外什么都做不了。
沈见岚和他对视一眼就了解了眼下这致命的处境,慌得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只能在心中祈祷大殿下来了别再有人提刚才要比试投壶的事。
怎奈今天这一出都是为他设计好的,只见温斐话音落地,钟泌就立刻道:“回大殿下,下官正准备和宁六公子玩一场投壶,擅自拿了您先前从漠北带来赏赐给下官的神驹当做彩头,还请大殿下恕罪。”
李曦和沈见岚心中咯噔,厅中却是一片哗然。
这小钟大人还真是舍得,漠北战马千金难求,还是大殿下赏赐的,他都舍得拿出来当一场必输比试的彩头,还不如白送呢,省得当众输一场丢面子。
也有人不住地打量大殿下身边的秦淼,这少年从未见过,与大殿下之间又如此熟稔,举手投足间皆是倨傲,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当然这些话他们心里揣测便罢了,没人敢当着大殿下的面拿出来讨论。
温斐勾唇笑道:“我先前也听闻宁六公子箭无虚发,一箭可射穿一里多外的鹿眼,正巧我身边这位沈公子也是□□好手,既然今日宁六公子也在,那就让沈公子替钟泌出战与宁六公子比试一场,让我看看传闻虚实。”说罢他也不问对面的意愿,只偏头和秦淼温声轻语,“你可愿意和宁六公子比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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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秦淼一摊手,坐姿大马金刀又游刃有余,“谨言,去将一应器具准备好。”
“是。”谨言应声下去了。
他连大殿下身边的人都敢随意使唤,厅中猜测他身份的人更多了。
“我若是输了,彩头由大殿下出。你若是输了,”秦淼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扫去一记冷漠眼神,“每输五筭就脱一件衣服。”
其他人闻言都第一时间去瞧国公府几位公子小姐的脸色,果然都眉间含怒,这算是什么彩头?这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沈公子,是把宁国公府宠上天的六公子当青楼小倌了不成,竟然玩这种下作的手段戏弄人。
李曦却是心中大震,他果然是宁弈云!
李曦马上就知道了秦淼的打算,宁弈云后肩有块云状的青色胎记,旁人不知道,但宁天云等人却是从小见到大的,如果当着他们的面真将衣服脱了,就全完了!
李曦连忙拱手道:“弈云前几日风寒刚愈,恐怕不适……”
“我让你说话了吗?”秦淼扫他一眼,声色森冷地打断李曦的话,“这里有你一个小小通判说话的份?”
李曦脸色苍白,心头猛跳,暗暗在食案下握紧了拳头。每次站在宁弈云面前,他都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即便他如今已经不是国公府的六公子,那态度仍是那么高高在上,令他耻辱。
宁天云几人的脸色更不好了。
气氛僵硬下来,其他人窥着对面和大殿下的脸色,也不敢随便说什么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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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泌朗声道:“这样吧,沈公子若是输了,不仅战马奉上,每输五筭我也脱一件衣服如何?”
“小钟大人待会可别风寒了。”宁天云没好气道。
“小六,你等会就照着贯耳投,四次连中便是八十筭,把小钟大人的内衫也给扒下来!”宁三宁四也跟着怒冲冲说。
“六公子可千万别留情,我们等着看小钟大人脱个干净呢。”
虽然是大殿下身边的人,但厅中众人自然是偏向熟悉的六公子的,纷纷起哄助威。
沈见岚早已汗流浃背,无助地拽了拽宁天云的袖子。
宁天云看弟弟如此抗拒心中生起一丝疑虑,弟弟何曾这样怯懦怕事过?有人敢挑衅到他头上,他早就应战赢得对方哭爹喊娘了。但到底是弟控属性占了上风,那丝疑虑也压了下来,心有疼惜道:“怎么了?漠北的战马你不想要吗?”
沈见岚赶紧含着泪花使劲摇头,要什么战马,他命都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