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客居梦
寿宴设在了位于皇宫中部的永盛殿。大殿宽广华美,看那金色盘龙承重柱,需高仰起头,才能瞧见柱顶。
正前方的高台,由玉石所砌台阶联接殿中,高台上金铸龙椅有五爪金龙浮雕,盘旋缠绕。
殿中设有上百桌案,分设两旁,各八列,一列有+案。矮案后未设高椅,置了绣纹精致的坐垫。
案上摆着嵌珠三脚盏、青玉盘、掐丝珐琅花冉纹食碗。大殿中央留了空,供舞姬舞蹈助兴。
酉时中。朝官携夫人或是其他家眷,纷纷来至。又过两刻钟,侯府、伯府、公府的人亦一个接一个地入殿。
不多时,便是群王府、亲王府上的人来至。直到宫外的皇亲贵胄、达官显贵都到齐了后,恰是戌时正,皇上才带着皇后宠妃、太子皇子,姗姗入殿。
云锵身为一品官,又是皇帝的心腹大臣,自然落座大殿左边第一列的第五个位子。次于一位亲王、一位群王、一位丞相、一位太尉。在云锵之后,接着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工部尚书。
威远候在前些日子赶回京都,就为了今日皇帝的寿辰。落座于右侧第一列的第四位。次于一位亲王、一位群王、一位国公。因着威远候未有正妻,于是独坐供两人用的案后。威远候世子是从二品的武将,怡怡落座于威远候的身后,在第二列。
云归是从五品的武职在身,照理说应该在四列往后,但不知是否皇帝特地照顾,竟将他放在了第三列的第四个位置。与楼桓之遥遥相望,只能瞧见对方的鬓角或是一角衣袖。
皇帝还未落座龙椅,众人已纷纷下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等恭贺皇上六+大寿,愿皇上寿比南山!”
皇帝朗声长笑,大刀阔斧在龙椅上坐下,一挥手,站在旁边的陈顺就长声喊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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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起身,等到皇帝说赐座,众人才纷纷坐回去。
不一会儿,穿着粉红衫裙的五+个宫女轻声缓慢入殿,手捧托盘,托盘上是瓜果点心和酒水菜肴。虽垂首垂眸,仍依稀可见秀气模样。
待得这五十个宫女捧着空无一物的托盘离殿,又入身穿嫩绿衫裙的五+个宫女,莲步轻移,袖动浮香,动作一致,齐整悦目。
直到第三批身穿鹅黄衫裙的五+个宫女入殿,上好一应吃食水酒,才总算众人皆有酒水可饮,皆有佳肴可食。这一百五+个秀气宫女,也就不再出现殿上。
第09章 请求赐婚
众人起身高举酒盏,“愿皇上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陈顺执起酒盏,递与皇帝,皇帝接来酒盏,伸手向前示意,待得众人仰头饮尽杯中酒,皇帝便也将酒盏送至嘴边,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众人才可动一动筷子,吃点儿东西,垫一垫肚子。宫宴上的吃食向来卖相甚佳,口味算不得多好,也就是随意吃吃,免得饿肚子。真要解决晚膳,还是得等离宫后,回家吃些的。
云归并非头一回来宫宴上。只是前世他身份尴尬,既不愿与一众妃嫔坐在龙椅两侧,又无法与一众责族朝臣坐在一处,到了后来,竟是落座角落,食不知味,心里酸苦。
哪似眼下?虽也不见得对这样的宴会多喜爱,至少不至于觉得度日如年。听着一众人用言语打太极,倒也不甚+分无聊。
正神游间,却听一道女子温婉的声音,“皇上,臣妾听闻威远侯府的世子丰神俊朗、军功赫赫,是京都难得的青年才俊。”
皇帝大笑,“没想爱妃居于深宫,也听过楼世子之名。”
云归看向那女子,见她座位仅次皇后,早前听闻皇帝颇为宠爱婉贵妃,想来就是说话这位了。只是不知她突然提起楼桓之,却是意欲何为。
“臣妾居于深宫,是难知晓的,只是前些日子,皇上赐臣妾母家恩典,允母亲入宫探望臣妾,母亲恰与臣妾说起了楼世子。”婉责妃掩唇一笑。
楼桓之起身,朝向皇帝和贵妃拱手作礼,“微臣不敢当。”
皇帝指着楼桓之朝婉贵妃笑道,“这小子连谦虚都不会,就只说个‘不敢当’,实在笨嘴笨舌。”
婉责妃看一眼楼桓之,笑道,“笨嘴笨舌也没甚不好,只要心不笨就好。母亲那曰特地与我说起楼世子,我琢磨了一会儿,想着我那好妹妹,刚好及笄了,皇上您说,可是要有一桩好事了?”
皇帝沉吟一会儿,便知婉责妃此话何意。其实要是来个喜上加喜,给楼桓之和婉贵妃的亲妹赐婚,也不无不可。
想着,便要开口,一抬眼看去,却见楼桓之脸色大变,好似遭逢甚噩耗一般。莫不是这楼桓之不愿意与婉贵妃的亲妹成就好事?婉贵妃是后宫众妃嫔之中,最为貌美的。其妹比起姐姐,也不遑多让。
早在先前还未有及笄时,婉贵妃的妹妹,就已经名满京都。传闻她貌美无双、风姿如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是京都第一才貌双全好女子。
这般女子,楼桓之却还不愿意?虽说婉贵妃母族并非侯爵之家,但也是大靖的名门望族,配他也不算是高攀,怎么就这般神色呢?
想着,皇帝倒不想贸贸然赐婚了。眼下是要重用楼桓之的时候,要是随意赐婚,人不乐意,带着情绪上战场,真能尽心尽力地替他拿下蒙国?
皇帝刚下了决定,婉贵妃等了一会儿不见皇帝说话,刚要出声再说,下边的楼桓之已拱手道,“皇上,业未成,何以成家?还请皇上和贵妃,恕臣无状。”婉贵妃微微凝起好看的蛾眉,这楼世子,竟然拒绝她?
皇帝听了,未有动怒,颔首表示赞同楼桓之的话。转头看向责妃,见她好似有些不欢喜,便道,“爱妃,你那好妹子刚刚及弃,不必太过着急。且楼世子是要为朕征战的,朕这是怕委屈你那好妹子。”
婉贵妃其实并不十分看重楼桓之。虽说家世样貌、本事官职,样样无可挑剔,只是在她看来,她的亲妹是天下难寻的好姑娘。
婉贵妃看起来不足二十岁,但其实已经二+有六,自+六岁入宫,如今已过了+载春秋。要不是资历够老,又为皇上诞下龙子,饶是她如何貌美,如何讨皇帝喜欢,也不可能坐到贵妃的位子上。
而她的亲妹妹,与她的岁数相隔甚远,整整差了+€€岁。这些年来,她处处照顾亲妹,亲妹又+分敬爱她,两人间相处倒是更像母女,而非姐妹。
要不是母亲口口声声说打听得一清二楚,楼世子品性极好,妹子嫁过去绝不会受委屈,她哪里能轻易松口应了?
但,既然应下了,也就满心想为妹妹求皇上一个恩典,给他俩赐婚。这样妹妹婚后更不易受到委屈。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楼桓之会不愿意,而皇上也好似不+分乐意,怕是在顺着楼桓之的心思呢。
她在深宫多年,不仅未有色衰爱弛,反而愈发荣盛,可不仅仅靠着美貌。若连
皇帝的几分心思,都猜不透,那贵妃的位子,也早就是别人的了。
既然此事此时无可计较,就只能留待日后再为。聪明人得知晓什么时候该出手争,而什么时候该退或是以退为进,“皇上说得是,倒是臣妾想得不周到,辜负皇上好心。原是想着楼世子这般好,生怕被人抢去了,也就替妹子着急上了。”
婉贵妃说着,脸上露出几分赧然之色。姣好面容在此时更显美丽动人,只是看在云归眼里,让他觉得分外刺眼。
即便或许会嫁与楼桓之的人,是婉贵妃的亲妹,而绝不可能是婉贵妃本人,但就是让他看不顺眼了。
竟敢觊觎他的男人!没见楼桓之头上玉簪刻着他名儿么!这都已经打上名字记号了,还敢打主意!
云归心里颇有几分愤怒和焦急。要不是楼桓之的表现还不错,当机立断婉拒了,他怕是忍不住要出声了。
皇帝听了婉贵妃的话,深感婉贵妃对他的体贴和对妹妹的慈爱,“爱妃实在是一个好姊姊。你不必担心楼世子被人抢了去,等到楼世子再次凯旋,来个双喜临门岂非皆大欢喜?”
婉责妃听了这话有几分满意,也就温柔笑着应下。有了皇上这话,哪里还有甚人家,敢打楼桓之的主意?便是门第高上她母族又如何?
且如此,也算是不错的决定,要是楼桓之有个意外,战死了,她妹子既未有与之定亲,也未有过门,自然是桥归桥,路归路,碍不着她妹子。
要是楼桓之厉害,又是披戴赫赫战功凯旋,届时饶是楼桓之再如何高不可攀,也已经是妹子的人了。
听了这话,楼桓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下意识看向云归的方向,果见云归面色难看,心里更是如火焚燎。
但眼下这状况,哪里还由得他再说?那岂非当众驳皇帝的金口玉言?想来想去,也只能等到立大功后,向皇上讨要婚姻自由的一道圣旨,才可解决此事了。
只盼皇帝莫要偏心,不允他才好啊!
要是到时候不如所愿……大不了,他带着云归远走高飞!他是万万不会娶别人的,一颗心早已是云归的了,云归又是欢喜着自己,要是娶了别人,云归该有多么难过?他怎么舍得让他难过?连想象一会儿,亦是不能的。
虽然这件事暂且揭过去,但云归和楼桓之,都是无法释怀的了。一个垂首闷声喝酒,一个紧攥酒杯神游许久。
之后宫宴如何,两人都是不知晓的了。只沉浸在自个儿世界里,哪里理会得了别的人事物?
云归想了许多,到后来,竟生起不该生的罪恶念头来。皇帝的身子状况,比前世糟糕许多。前世的皇帝,可未曾在年前的时候,病得几乎再也起不来。
前世的皇帝还能活到六十四岁,可眼下的皇帝呢?会否……很快就要驾崩了?会否在楼桓之征战归来之前驾崩?
要是皇帝驾崩,就算是如今尊责的责妃,也要迁居行宫,或是在后宫中做个如废妃一般的太妃。再好一点儿,也就是等到她所出皇子及冠,能被允许出宫颐养天年。
到了那时候,楼桓之哪里还用得着娶甚劳什子贵妃妹妹?
想到死亡,又突然想起前世时,楼桓之的早死。楼桓之那时死时,不过是三十二岁,比他前世的命数还要短。
而今许多事情都有了变化,楼桓之的命数,到底能不能改变?能否活得再长久一些,与他白头到老?
只要稍想想,楼桓之的命数无可更改,云归就觉得如坐针毡,心乱如麻。心里害怕之极时,就想抱一抱楼桓之,或是让楼桓之抱一抱他。
哪怕不说甚安慰的话,只要在他身边就好。可偏偏,眼下他和楼桓之在这该死的宫宴!
第10章 天下动荡
云归先前还觉得,此次宫宴不似前世那般煎熬,结果就来了个“乱点鸳鸯谱”
!果然人不能太过顺遂得意。
云归和楼桓之两个人,不知自己是怎么熬到宴会散去的。只知走出宫门时,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楼桓之觉得此事必让云归心里不好受,也就顾不得别的,见着云归和云锵,就向云锵问安,“云大人好。晚辈想与云归说说话,还望云大人允准。”
云锵本就对楼桓之颇有好感,自然别无二话,还热心邀请楼桓之上云府,“楼世子与我们父子二人,一道往云府罢。想来方才在宫里,你也未用什么,就去云府用些吃食。”
说着看了看天色,“眼下时候不早,不若你干脆下榻云府罢。云归先前去侯府叨扰了一晚,还望楼世子不要嫌弃云府才好。”
楼桓之听了云锵的话,先是看一眼云归。见得云归未有不赞同之色,才微有些不自在地应了。
云锵见楼桓之应了,自是高兴+分,带着云归和楼桓之,就上了云府马车,一路往云府而去。
温媛又陪着云锵三人,用了些吃食,权当夜宵了。待得温媛和云锵离了厅上,云归也就带着楼桓之回自己屋。
一入屋内,关上门,云归就把楼桓之抱住,先前在宫里心心念念这么个怀抱,到了眼下,终于算是如愿以偿。
楼桓之搂紧云归,吻一下云归的发际,“你可是烦心坏了?”
云归不想说话,就窝在楼桓之怀里点了点头。他真的害怕了。害怕他不能与楼桓之相爱久远,害怕楼桓之终要娶妻生子,害怕一切不定的、将要毁灭他这一份情爱的人与事。
前世他已经为情所伤,若是再来一次,他真的未有信心,能够振作起来,能够不心死如灰。
楼桓之见云归不言语,也就沉默拥着心爱的人,久久。
翌日。
云归早早醒来,想到楼桓之在不远的客院,当下不再赖在榻上,飞快洗漱完了,也就去寻楼桓之。
让邓喜把早膳端到客院,与楼桓之一道用早膳。对面而坐,偶尔相视一笑,云归突然觉得,自己好似已经与楼桓之,相识相伴大半生,而非仅仅一年余。
他也曾觉得可惜。明明前世,他与楼桓之也有碰到,为何偏偏要爱上一个冷血无心的向寻?为何不是爱上楼桓之?若是当年,他心悦之人是楼桓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但是想来想去,一切已成定局,无可更改。想得再多,他依旧是因向寻死了一次,因他而毁了一生。
能有今生,今生能与楼桓之相爱相伴,已经是他莫大的福分€€若非遇上楼桓之,说不得他还在怨恨的囚笼里,不得解脱。
用完早膳,楼桓之也该离去了。只是心里到底不舍。即便从昨夜里来,已经相对不止两个时辰,可就是觉得,怎么看云归也看不够。
好似只要待在云归一旁,心里就安宁而欢喜。他以前从不知,与人相爱是这般好的一件事儿,而今知了,就如食€€知味,上了瘾,无可戒断,也不想戒断。
云归送楼桓之出门,看着楼桓之眼里的不舍,心里又怀念起出征在外的曰子。那时虽也要顾忌一些,但到底能够时常见面。
要是在京都,一两日就见一回,实在有些频繁,他实在有些不敢。或许是自己太战战兢兢、太像惊弓之鸟,可前世父亲失望愤怒的脸,让他不敢在并非最好状况下,让父亲察觉什么或是知晓什么。
不知道楼桓之可曾因自己这般态度,而难过甚至对自己失望。他亦不想做一个胆怯的人。可他没办法不顾及父亲的反应,父母亲在他心里太重要,重要得不敢轻举妄动。
一场秋雨一场寒。听说皇帝的身子又不好了,时常折腾得太医院提心吊胆。连早朝,也缺了四五回。
忙着谋夺皇位的皇子马不停蹄,忙着讨好或成新君人选的朝官四处奔走。
就在九月初,皇帝强打起精神,紧急发兵,攻打蒙国。
就在再次征集的+万兵士未有到达靖、蒙边境时,二皇子联合太尉通敌卖国,让蒙军从边城入境,又让一群死士攻入皇宫,打算把持宫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