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雨贤人
姬墨泽头埋在布料里，笑容却越来越大，师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表里不一，色厉内荏。鼻端是淡淡的雪松香味，淡淡的，冷冷的，就和师尊一样。
明明曾经这么恨这张脸，现在却想多看一会儿，多靠近一些。
他出去历练这么久，师尊却只透过珠链看了他两三回，为什么呢？
想起方才痛哭流涕的玺之他们，很显然，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三人皆有不同程度的提升。所以……师尊最近的心思都放在玺之他们身上了吗？
一股没由来的不甘心和不爽将他包围，让他越发抱紧师尊，还把脸贴着蹭了蹭，感受着师尊淡淡的味道，有些欲罢不能。
“够了，放开。”头顶传来师尊有些恼地声音，随即后领一紧，整个人被提溜起来，吊在半空，和师尊大眼瞪小眼。
嘴里一甜，一颗圆圆润润的糖丸被塞入嘴里，熟悉的味道……是那甜腻的养魂丹。
神魂被滋润的舒爽，加上师尊那羞恼的表情大大愉悦了他，姬墨泽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借着恰到好处的位置，伸手搂住了师尊的脖颈，把头埋在了师尊的发颈间轻轻蹭了蹭。
“师尊……墨泽好高兴……”不同于衣袍上冷淡的雪松味，言汐辞身上有股特别的味道，很淡，像是某种檀香。平日被松香味掩盖，一直无法察觉，现在凑近了，能轻易嗅到。
很熟悉的味道……像是曾经在哪里闻到过。姬墨泽还未来得及深思，就被师尊用力从身上扯了下来，毫不怜惜地丢在地上。
“师尊……墨泽摔得好疼……”小孩儿一脸委屈巴巴的从地上爬起来，黑亮的眼睛好似在控诉他的无情，让言汐辞冷笑一声。
“没大没小，是不是太久没处罚，就忘了规矩？”
“墨泽不敢……墨泽只是、只是太过害怕……”小孩儿明亮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声音也低了下去，“以后……以后不会了……”
一滴眼泪落在地上，伴随着一声浅浅的抽泣，很快便湮没了去。
言汐辞：……
呵，别以为我会心软！！
于是他冷酷地转身，一挥衣袖：“出去吧，回去好好感悟一番，明日继续修炼。若是偷懒，门规处罚。”
姬墨泽低着头，勾了勾嘴角，看来这一套师尊不吃呢。
“弟子……知晓了。”声音落寞又委屈，小孩儿低落的转身，慢慢往门口走去。
言汐辞没有转过去看他，将高冷薄情淡漠的师尊，表现得淋漓尽致。
等到徒弟们都各自回了洞府，言汐辞这才重新封了洞府，让自己瘫软在软榻上，为渐渐回到正轨的剧情鼓一鼓掌。
丢了颗养魂丹入嘴，想着之后将要发生的剧情，又将现在的情况盘算了番，发现虽然有些偏差，但总体不影响，只要之后按部就班……
想着想着，眼皮渐渐沉重，神魂被滋养的舒爽，让他情不自禁陷入沉睡，再次陷入光怪陆离的记忆中。
。
当言汐辞再次睁开眼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师弟小心！”
言汐辞眼前一花，被惯性拉扯的差点摔倒，幸好他及时稳住身形。
“做什么？”言汐辞有些抱怨丰常融的鲁莽，理了理弄乱的衣摆想要继续前行，却看到丰常融铁青的脸色和异常紧绷的状态。
“怎么了？”言汐辞顿住脚步，随后一股浓烈恶臭，直直冲入鼻腔，引得他顿时脸色大变往后退了一步。
‘咔擦——’
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湿滑软腻，言汐辞低头，顿时脸色苍白，胃部涌上一股想要作呕的欲望。
等到视线完全恢复，他惊骇地发现这里如此熟悉，可与之前看到的不同，这里残破腐败，城墙坍塌，地上、屋顶、墙面，到处是深褐色的、干涸的血迹和一些肉渣。
而他刚才踩到的，是一段腐烂破碎的……人类残肢。
言汐辞猛地捂住嘴好让自己不惊叫出来，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怎么可能……”他的声音有丝发颤，过度的冲击让他浑身僵硬，不敢置信眼前这一切。
“该死的孽畜，我必定将你们诛灭！”前方，是汪真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带着深恶痛绝，和对此地遍地残骸的景象的痛恨。
这里，这个满是残渣尸体的废墟，正是他前不久梦境里看到的靖安城。
没有药宗弟子褚墨，没有活口，所有人都死光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之后，言汐辞木然着脸，被丰常融拉着跟在众人身后，他们在汪真人带领下寻找着妖兽的踪迹，誓要将妖兽诛灭，为枉死之人报仇。
别去……别去……
言汐辞想要制止他们，告诉他们妖兽不止一头而是四头，可他的喉咙却好像被下了禁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绝望地跟着众人一路追踪，寻到了正在另一个城镇大肆吞吃活人的妖兽，他看到师兄弟们挥着长剑，冲过去和妖兽搏杀。
错估了妖兽的数量，历练的弟子们被妖兽围攻，死伤惨重，丰常融拼死护着他，不让他被妖兽撕成碎片。
修仙者们的血肉让妖兽进化，变得越发难对付，而那头剧毒蚀骨兽喷出的毒雾，沾之即刻融化成黄水，再无生还可能。
最后关头，汪真人拼尽全力放出仙舟，救下残存的弟子们，催动全身灵力逃离了这里。十六名历练弟子加上汪真人，仅余五人尚存。
汪真人的右臂被妖兽咬断，血淋淋的滴着血。丰常融为了保护他，胸腹被划开老大一个口子，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言汐辞抖着手翻找着储物袋，将所有能翻找到的药丸悉数塞入丰常融口中，直到伤口慢慢愈合，才虚脱的倒了下去。
怎会如此？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他们都还活着，明明……
当那些贪婪的妖兽循着气味追来，欲将灵力耗尽的众人一并吞吃入腹时，突兀的，几头妖兽哀嚎了声，随后相继炸开，绽放出朵朵血色红莲。
言汐辞昏迷前，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穿着一身玄色衣袍，淡漠的看着他们，好似在俯瞰蝼蚁。
褚……墨？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师兄我不是那种人
言汐辞猛地从梦中醒来, 直直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身淋漓。
昨晚的梦境和之前相同亦不同，同样的场景, 却异常惨烈, 一个是完成历练回到了宗门, 另一个……则是差些全军覆没。
梦中还出现了同样一张脸, 只不过一个温雅如春日，一个……想起那人脸上漠然的神情，莫名和他曾经梦到的那个姬墨泽有了几分重叠，让他一下子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幻是真。
对了, 丰常融！
昨夜梦境里的丰常融为他挡下了妖兽的攻击险些丧生, 那被剖开肚腹鲜血淋漓却仍是将他尽力护持着逃跑，丝毫不在意自己即将死亡的丰常融！
言汐辞飞快起身，扬手召出飞剑，往掌门所在的主峰飞去。他需要迫切确认, 到底哪个是虚幻, 哪个才是真实。
一路飞至主峰，穿过大殿，快到侍童们都来不及阻止。言汐辞一路前行, 一直绕到主峰后方丰常融的洞府, 这才停了下来。
先前头脑发热，这才直接冲了过来, 可真正站在丰常融洞府前，他却有些迟疑了。
归根究底, 他不过是个莫名穿越来的幽魂, 之前梦中所见的一切, 是属于原身的记忆。
正当他有些退却时, 洞府禁制散了开来，掌门丰常融插着手，笑呵呵地从洞府走了出来。
“哎呀师弟，真是稀客呀，难得你主动来找师兄我。”
“……师兄。”言汐辞犹豫了下，竟是不知从何开口说起。面前的丰常融褪去了青涩和曾经的活泼，除了一如既往的话痨，俨然是个合格的宗门掌门人。可因为昨晚的梦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丰常融满身是血、瞳孔涣散的模样，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我……就想问问，你身体无恙否？”言汐辞艰涩开口，明知是梦，却强烈的想要知晓真相，好让自己心中的不安消散了去。
“我挺好呀？”丰常融不明所以，继而画风一转，满脸感动：“师弟你这是在关心师兄我吗？啊啊师兄太感动了，原来师弟心里有我！”
“掌门师兄，得罪了。”言汐辞牙一咬，趁人不备将人用定身诀定住，随即伸手，一把扯开丰常融的衣领。
“哎哎哎师弟你作甚？师兄我不是那种人……哇……”
“闭嘴！”言汐辞低斥了声，将丰常融的领口扯开，入目的肌肤平滑细腻，没有一丝伤疤存在。所以昨夜的，只是单纯的噩梦是么……想到这里，言汐辞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师弟，师兄我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你这样我很容易想歪的……”丰常融被定住了身动弹不得，嘴炮仍是不停，“虽然师兄我温文尔雅玉树临风，但哪是这么随便的人呢……我……”
“闭！嘴！”言汐辞脑门青筋再起，不断突突，倒是冲淡了昨日梦境带来的冲击。他伸手解除了定身诀，让丰常融重新恢复自由。
“哎呀，想不到师弟竟然好这口，师兄我真是吓一跳。”丰常融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裳，对着言汐辞眼睛一眨一眨，让言汐辞的拳头有些发痒。
“……抱歉，是我唐突了。”言汐辞深吸一口气，率先道歉，“我……做了个噩梦，梦到曾经历练的时候，你……差点死了。”
言汐辞一边说着，视线紧紧盯着丰常融，看他的表情是否有变化。
“历练？我们当初历练的时候还挺顺利的呀。”丰常融看着有些疑惑，“你梦到什么了？”
看丰常融的表情不似作假，也就是说昨晚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噩梦罢了。或许源于原身少年时的恐惧，根植于记忆深处，只不过恰巧被他梦到了而已。
想通了这点，言汐辞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下来，渐渐为自己突然的冲动再次道歉：“抱歉，师兄……我莽撞了。”
“师弟呀，好难得看你如此失态……”丰常融笑呵呵的凑过来，“告诉师兄，你做了什么噩梦？师兄我虽不擅长卜卦，但对占梦还是略懂一二。”
“不用了。”言汐辞拒绝，十分的干脆利落。
“唉，师兄我都被你看光光了，你却连个梦都不肯说。”丰常融摇头叹气，一副落寞的模样，让言汐辞越发的手痒。
“师兄，你可记得‘褚墨’这人？”在丰常融絮絮叨叨的时候，言汐辞突然开口询问，就看到丰常融整个人顿住，面孔越发古怪扭曲，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奇怪。
“你……记起来了？”丰常融表情非常复杂，看向他的眼神欲言又止，“师弟……”
丰常融师弟师弟的喊了好一会儿，可每每开口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嘴皮子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口，那一脸五彩缤纷的诡异表情，看得言汐辞浑身发毛。
“师兄，我回天雾峰了。”实在是受不了丰常融的诡异，言汐辞决定回去，至于那个噩梦，早已在这波操作中烟消云散开来。
“你……唉，师兄劝你一句，该放下就放下，莫要拘泥过去了。”丰常融没有留他，而是一脸深沉地站在远处，发出不知所谓的感叹。
言汐辞：“……告辞了。”再不走，说不定师兄就要和他回忆往昔，而这，触及到了他的盲区。
在丰常融百般情绪参杂的眼神中，言汐辞僵着脸召出飞剑，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主峰，生怕丰常融对他来句：“师弟我们叙叙旧。”
丰常融双手成束，看着师弟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而一直等候在殿外的弟子诸元清走了进来，看到师尊一脸惆怅，忍不住开口：“师尊，清凝师叔来……所谓何事？”
丰常融一脸深沉地摇头：“莫问了，这些事，以后也莫再提起了……唉。”
诸元清：“……”他提了啥了？
言汐辞回到天雾峰，心情有些憋闷，而他纾解的方式，就是把姬墨泽叫来，让他进行许久未曾进行的‘体能训练’。
一年多未见，山下的风餐露宿非但没让姬墨泽憔悴几分，反倒是越发俊秀，隐隐能看到未来那帅绝人寰的影子。
呵，不管未来如何帅，现在不过只是个弟弟！在未来颜值上略输一筹的言汐辞，咬牙切齿，然后让姬墨泽来回担水，不允许驾驭飞剑的那种。担完水，百级台阶反复蛙跳，来回四趟。跳完，剑居挥剑，直至夜幕降临，浑身被汗水浸湿才罢。
如此往复数日，言汐辞的气也顺了，而姬墨泽则越发的身手矫健起来。明明还是少年郎，宽大衣袍下，肌肉隐隐可见。
面对如此磋磨，曾经深受其苦的玺之几人，面对姬墨泽一声不吭咬牙坚持，露出由衷倾佩。他们自从亲身尝试过后，就对能够做完全套再加个来回的姬墨泽深深佩服，再也不羡慕嫉妒说小话，而是恭恭敬敬喊一声：“姬师弟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