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雨贤人
言汐辞冷着脸扯袖子，没扯过，浑身冷气直冒。
“……听师兄的劝，过去的就过去吧，人死如灯灭……”丰常融一脸的劝慰。
言汐辞越听越诡异，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下一个更好’，又什么‘当年的事也是造化弄人，这么多年了，放下吧’时，忍不住开口：“为什么放下？”
“当然是……”丰常融刚要继续大嘴巴，像是突然警觉起什么，猛地捂住嘴拼命摇头，“没、没没……我瞎开口，师弟你不要介意！”
之后，任凭言汐辞如何撬话，丰常融都顾左右而言他，打哈哈想要将他给哄过去。
套话未果，丰常融借宗门事务繁杂的借口迅速离开，压根不敢回头看正死死盯着他的言汐辞。
看着掌门师兄仓皇离去的背影，言汐辞内心疑惑万分，可偏偏丰常融不肯说他也无法。
御剑回了天雾峰，言汐辞打算养精蓄锐一番，好好虐一番姬墨泽，让他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隔日，本该来洞府侍奉伺候的姬墨泽未出现，大约是怕自己迁怒受罚吧，毕竟看到师尊的丑态，定然会被迁怒。
言汐辞一边如是告诉自己，一边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等待到时狠狠‘报复’。
又一日，姬墨泽还是未出现，言汐辞沉着冷静，给姬墨泽添了无数道罪名，决定给之责罚，以教训逆徒的‘大不敬’。
第三日，仍是无人前来，言汐辞阴沉着脸，御剑飞往偏峰，却发现姬墨泽不在洞府中。
奇怪，人呢？
言汐辞神识展开，如波纹般层层荡开，掠过天雾峰里外上下，没有！
层层递进，扫过宗门，也没有！
扩大范围，铺向后山禁林，什么都没有！
人没找着，倒是因为他的神识惊扰到了不少人，众人纷纷发来传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被言汐辞三言两语给打发了回去。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半分姬墨泽的踪迹，除非他私自下山！
问了负责山门守卫的管事，并无姬墨泽离开的记录，也没查询到有人私自离开，一切都是那么的风平浪静。
以姬墨泽的能耐，若想要悄声无息离开宗门，必定得借助那些仙灵法器。而因为锁灵环的缘故，姬墨泽应该无法使用任何法器，定然也无法与遗府建立联系……
坏了！
言汐辞突然想到自己为了拉仇恨，亲自带着姬墨泽走了捷径，那隐藏在瀑布后面的阵法与当初姬墨泽误入的泉底阵法不同，只消知道了方法便能轻易进入。
难道姬墨泽躲入了遗府？呵，只有那里可以避开自己的神识，愚蠢，以为我想不到吗！
脚下飞剑翻转，一路往灵泉飞去。
隔开水帘，入了山洞，言汐辞一脚踩上阵法，却无半分回应。细细探查之下，发现阵法已遭破坏，定然是姬墨泽所为。
“呵，以为这样便能阻止我吗？”言汐辞冷笑了声，庞大灵力瞬间涌入阵法，破坏着禁制，修复完脉络，让阵法重新散发出微光。当初梦境中被好几位阵法大师悉心指导，此时对修复阵法，可谓是信手捏来。
光华一闪，言汐辞重新进入遗府，却发现其中的灵气稀薄了不少，而大堆法宝灵石皆已消失无踪。
怎么回事！
脸上的冷笑变成了懵然，言汐辞环顾四周，发现他并没有看错，这里的确空无一物了。
存着各类丹药法宝的山洞全都空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空地，仙植灵草全都没了，地上就连碎叶杂草都不剩，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唯有灵泉仍在，汩汩冒着热气，昭示着曾经。
哦，灵泉还在，那没事了，一定是姬墨泽将遗府所有宝物都装入芥子空间带走的缘故。灵泉太大，芥子装不下，所以给剩下了……
不对啊，他不是被锁灵环给扣着吗，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而且原著里他不是靠着秋羽彤的帮助才勉强逃跑的吗，这戏份都拉下了，仇恨还没拉满啊！
这感情都没培养到位，连虐一虐的资本都无，这可如何是好。
话说怎么突然就……跑了呢？？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金手指被人动了的缘故？从情感仇恨变成了资产纠纷，动了男主的奶酪，就好像夺人妻女，是更深刻的仇恨。等到姬墨泽实力大增，将来一定会永诀后患，那他就可以妥妥的等死了！
思及此，言汐辞十分满意自己的英明神武。如原著所述，除了灵泉，其他都带走了，而他只需静候百年，便能顺顺利利的死回去了。
欢欢喜喜走到灵泉旁掬了一捧泉水，大概是洞里灵气稀薄的缘故，言汐辞觉得这水不如之前滚烫了，但还是十分温暖舒适，当个热水浴池绰绰有余。
姬墨泽都走了，他想什么时候泡就什么时候泡，再也无需顾及什么。
心念急转之下，言汐辞从须弥芥里取出置物架，将几件长穿的衣袍给挂了上去，又设下净尘除秽的阵法，让洞内保持整洁干净。四周石壁点缀上颗颗萤石，拢上轻纱，让原本幽暗空寂的山洞，多了几分舒适和梦幻。
从今以后，这里便是他的私人浴池了。
唉，还要百年啊，就当是提前进入养老算了，再将几个调皮的徒弟拉扯至金丹，他便能一个人待难奮在天雾峰睡个百年。
想到大徒弟为了姬墨泽和自己顶嘴，言汐辞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之前想着顺水推舟，可这样一来大徒弟肯定和他生了罅隙、和自己疏离了。
这样也好，至少到时候，大徒弟不会为自己的死而和姬墨泽拼个你死我活，而百年内，该差遣的还是能差遣，怎么说自己也是师尊，就算是大徒弟将来自立门户，面对他也得恭恭敬敬喊一声。
也没心情再去偏峰遛一圈，布置完浴池后，言汐辞入了泉水，打算洗去一身的疲惫后回府。可比起以往一入水时感受到的舒爽，现在的地火灵泉好似失去了灵魂，让他有种说不上的难耐和空虚。
总觉得……少了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卡死我了QAQ
第95章 白驹过隙百年已逝
没有了姬墨泽, 言汐辞的人生目标好似被按了暂停键，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于是他又恢复了当初的懒。
丰常融让他去庆典, 他懒洋洋道：“看得见摸不着, 我不如去后山抓两只灵兽来摸摸, 手感还更好些”。
丰常融喊他去看宗门大比, 被他以一句“有什么好看的，都是表演赛，还得应付其他宗门的人”给顶了回去。
但凡不是什么必须参加的场合，言汐辞能推则推, 坚决死宅的生活, 没事儿就让小师弟下山的时候给他带些有趣的书籍，好打发打发时间。
姬墨泽消失的事，路星遥很快就发现了。自从那次发现小师弟身上的伤后，他便一直关注着姬墨泽的动向, 就连闭关都不安稳, 在小师弟十多天未回偏峰后，他终是忍不住，前去寻了师尊问个明白。
只要一说到小师弟, 师尊脸上淡淡的温和便化作了冰霜, 冷冷瞪着他不语。
“星遥，你已凝聚金丹, 是该离开天雾峰，自行开辟洞府了。”师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又一次提出让他离开天雾峰, 而这次, 是明说。
路星遥知晓, 是自己提起了小师弟的事惹得师尊不快，而他怎么也想不通，师尊为何会如此对待小师弟。明明在这之前，师尊一向最疼宠小师弟，就连他都会吃味不已。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搬出天雾峰单独开辟洞府，意味着自己从今往后与师尊的师徒情分淡薄，即便还有师徒的名头，可到底是不一样了。
师尊始终没有说小师弟去了哪儿，是死是活，就好似是一个禁忌，一旦提起便会惹恼师尊。
在离开天雾峰的时候，路星遥不禁怀疑，小师弟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师尊一反常态，变得如此冷漠不近人情。
在回到自己洞府收拾的时候，小师妹哭丧着脸站在洞府门口等着他，询问之下，竟也是关于小师弟的事。
“大师兄，小师弟他好久没回来了，我担心……”
小师妹抽抽噎噎地，把先前在师尊洞府里看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小师弟之前被师尊打成重伤，还为了不再被责罚，连身上的伤也不敢治。
“姬师弟没事的，别担心。”路星遥叹息着，想要摸摸师妹的脑袋安慰，却想起师妹已是大姑娘，只能好言劝慰。可虽然嘴上说着放心的话，心里却也是没底，小师弟好似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我离开后，你们要好好修炼，听师尊的话。”路星遥吩咐着。
“师兄你要离开了吗？”秋羽彤瞪着大眼睛，憋着嘴。打自从入了门后，便是与几个师兄一起长大，大师兄最为温柔宽厚，亦父兄一般的照顾着他们几个。骤然听到大师兄要离开，秋羽彤有些惶恐地抓住路星遥的袖子迭声问道。
“哭什么，师兄不过是要自立洞府罢了，等你凝聚金丹后亦是同样……你若是想见师兄，随时可以来师兄的山峰见我。”路星遥轻轻笑着，终是忍不住，像是小时候一般，捏了捏少女脑袋上鼓鼓的发髻。
听到大师兄只是去开辟洞府后，秋羽彤这才破涕为笑，扯着师兄的袖子开始抱怨，说了许久。
。
没了姬墨泽，言汐辞唯一出洞府的动力便是拉扯几个徒弟天天向上。筑基至金丹是一个大槛，对于普通资质的人来说，终其一生或许都难以凝聚金丹。而剩下的三个徒弟不是天赋异禀的单灵根便是双灵根，勤奋几十年定然能成功化丹。
资质逆天的姬墨泽，不到十年便成了金丹，不愧是被上天眷顾的男人。而他的大徒弟路星遥，也只花了十多年，其资质甚至比不上秋羽彤来得好，但悟性是一等一的高。一想到大徒弟，言汐辞又忍不住开始长吁短叹，自己辛苦养了那么久的娃，就那样离了心，虽是他乐见其成，但心底总有些淡淡的惆怅……难道他已经提前感受到空巢老人的寂寞空虚冷了吗！
言汐辞长吁短叹着，开始了名为闭关实则休闲的生活，偶尔出关鞭策鞭策徒弟奋发向上，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洞府靠着大量书籍打发时间。原以为自己还有梦境可以消遣，可未曾料到连梦都少有，这让终日不出宗门的言汐辞快憋疯了。
玺之几人也疯了，他们发现师尊的专注全都转到了他们身上，比起曾经，他们三人承受了这个年纪不应当承受的一切。
大师兄离开了天雾峰，开辟了新洞府，有了朔光真人的称号，领了宗门管事职务，俨然已是宗门顶梁柱。
小师弟一直没回来，玺之他们以为这个师弟被卷入异空间生死未卜，殊不知小师弟早已回过宗门，还遭遇了一系列的事件。知道真相的秋羽彤每到这时候都沉默下来，好几次都想脱口而出，最终都未能说出口。无他，盖因二师兄玺之根本藏不住话，一旦说出来，怕是成了全宗门众所周知的秘密。
三人均分了侍奉的任务，但大多时候他们甚至见不到师尊。到了后来，三人先后筑基后期时，师尊吩咐他们勤加修炼，偶尔敦促外，几乎见不着面。
师尊给了他们足够的丹丸，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法器，足够他们用到金丹还有的剩。这让玺之得瑟极了，没事便去其他师兄弟们面前炫耀，因为除了掌门亲徒外，能有这么好的待遇独此一份。
有时候秋羽彤觉得，师尊像是变回了她记忆中那个冷淡如霜雪的师尊，在他们之间，重新竖起了那道看不见的篱墙。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秋羽彤回忆了曾经，好像便是在小师弟入门后，师尊一下子鲜活起来。
那时候的师尊，笑容变多了，虽然十分严厉，却多了烟火气，多了几分人气。那时候的师尊，让她又敬又怕，却也多了几分亲近。
可自从无意发现了师尊的秘密后，秋羽彤就有种世界崩塌的不真实感，为何师尊会将小师弟囚禁起来折磨，而小师弟又去了哪儿，是不是已经……种种可怕的猜想越发在脑海里翻腾，好在后来大师兄告诉她说小师弟没事，否则她真以为小师弟已经已身陨，而她到时该如何面对师尊。
眼见师尊慢慢又变回了曾经的模样，师尊最疼爱的大师兄又离开了天雾峰，他们几个好似变成了没人要的小白菜，那落差，让人心酸的紧。二师兄倒是高兴，仗着师尊诸事不管整日往外跑，最近和水幕峰的师兄们经常偷跑下山，还总不带她；三师兄成了修炼狂，天天窝在洞府里闭关不出来，剩下她一人，连个说小话的伴儿都没了。
也该二师兄倒霉，这不，许久不出现的师尊淡漠着脸，来侧峰检查几个徒弟是否有进步。三师兄在洞府闭关，而她正巧在剑居练剑，师尊看到她后，显然是相当满意。至于二师兄……呵呵，二师兄不带她又下山，自个儿跑去玩了。
“羽彤，玺之去哪儿了？”
师尊果然开口问了，秋羽彤没有隐瞒，老实巴交开口，因为她知道若是欺瞒，师尊会更生气：“二师兄和人下山去了。”
“嗯。”师尊应了声，没再说什么，检查完她的进度，又纠正了她剑术上的错误后，师尊便离开了。
望着师尊离去的身影，秋羽彤知道二师兄又要倒大霉了。果不其然，在二师兄兴冲冲回来之后，惩罚随之而来。
年复一年的日子，就是在不断的修炼、闭关中度过。
很快，三师兄郁白率先气机圆融，一举渡劫成功凝聚金丹。而秋羽彤本就资质不差，心无旁骛之下，更是在劫雷刺激下，很快也金丹大成。至此，三个徒弟有两个也可以出师了，剩下玺之，因为平日偷懒修炼的少，还徘徊在筑基后期慢慢磨着。
言汐辞几个徒弟先后金丹，为此他特地准备了结丹大礼，给徒弟们送了去。五个徒弟，除了下落不明的姬墨泽外，已是三人金丹，这在玄天宗的弟子间掀起一阵风潮，他们十分积极的想要拜清凝上人为师，尤其是因为玺之平日有意无意的炫耀，让弟子们知晓清凝上人待徒弟十分宽厚，法器丹丸就好似平常之物，随手赐下。
可惜清凝上人深居简出，就连宗门大会也甚少出现，渐渐地，便成了宗门里的传说。而那个曾经掀起宗门浪潮的绝世天才姬墨泽，也在漫长岁月中被人渐渐遗忘，不再被提起。
百年的岁月，于修真者来说不过是白驹过隙，于普通人来说则是涵盖一生。对言汐辞来说，活了这么久的岁月，对他已是十足够本，即便是现在立即被杀死，他也能安之若素。更何况，他早已做了百年的心理准备。
他曾经记录着岁月大事件的妖兽皮不见了，或许是他随手乱放的缘故，翻找许久，都未能找到，干脆的放弃寻找。
言汐辞记得，姬墨泽会在遗府中利用时光大阵修炼千年，而对外界来说不过是区区百年时间。待到重新出来，大乘期的雷劫撼动天地，撕裂天幕，道道天雷蕴涵恐怖天威，低阶修士甚至来不及逃便被劫雷余威给震得五脏俱焚。
原著里，姬墨泽渡雷劫是在玄天宗，这也导致玄天仙宗的护山大阵被雷劫劈得粉碎，不少低阶弟子因此陨落，甚至都来不及逃走。言汐辞回想着剧情，忍不住哀叹，希望这回姬墨泽当个人，至少不要在宗门里渡劫，放过他们。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给丰常融传了讯，让他加固阵法，而丰常融从不会质问他缘由。
虽然不确定姬墨泽是什么时候出来，但自当他消失的那天开始，言汐辞便将日子给记录好，以此推类，随时准备。
“若是我没算错日子的话，应该就是这几日了。”言汐辞长发如瀑散落在侧，一手支着下颌，另一手翻着话本，而上面的故事已是熟的可以背诵。可他仍爱反复翻阅，看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