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谢
苏晏哽咽道:“臣……对不起皇爷。”
皇帝给予他的,他心怀感激,然而皇帝想要的,他却无法等量回报€€€€
仿佛站在一条警戒线前,一旦踏入禁区,天翻地覆,回头无岸。以天子之尊,岂能容他人染指禁脔,就算沈柒、荆红追不发作,皇帝也饶不得他们。
就像个无解的局,除了不越雷池,及时抽身而退,别无他法。
可皇帝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吗?
就算能,自己又如何忍心见对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清河,快一些吧,别让朕等太久。每个字都是戳心的针,也是动心的咒。
皇帝轻拍他的后背:“好了,不哭了。每次在朕面前都要掉眼泪,好像朕总仗着权势欺负你似的。”
苏晏惭愧地抬袖擦脸,觉得私事比公事难处理多了。如果可以,他真想倒带回到穿越之初,只干事业,不谈感情。再遇到要来强迫与招惹自己的……报案告状?狠揍一顿?总不能杀人吧!
咳,还是死循环。一个个都是冤孽。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把当务之急的七杀营和真空教解决了,其他的以后再去头疼。
苏晏挑挑拣拣地,把昨夜的情况交待了。因为之前一直向皇帝隐瞒着阿追的出身,如今也不能提及血瞳、下药等字眼,只说自己的侍卫及时赶到,把他从七杀营刺客手中救出,送回京城。
皇帝沉吟片刻,问:“哪个侍卫,你收服的江湖高手?在梅仙汤跟人争风吃醋打起来的那个?”
苏晏狠下一条心,死活要护住两个奸夫的性命,道:“侍卫一心护主而已。皇爷何等身份,说什么‘争风吃醋’这种市井之言,未免……未免不庄重。”
皇帝正给他披上外袍,闻言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放肆!朕要是不庄重,这会儿就不是给你穿衣,而是脱衣了。”
后*伤处被牵动,苏晏疼得暗中龇牙,连忙把腰带系上,干笑道:“是是,臣失言,皇爷庄重得很,而且体恤下臣。”
皇帝隔着衣袍摩挲他的后腰,呼吸渐急促:“除了肩,还伤到哪儿了?”
苏晏打死不敢说,连连摇头:“没了,都好好的。”
“只上身擦了药,下 身也让朕看看?”
这一看,有人的脑袋就要看掉了!苏晏死死护住裤腰带:“臣惶恐!臣羞惭!还请皇爷饶恕臣,收回成命。”
“是害羞,还是害怕?”
“都,都有。”
“罢了,朕不为难你。”皇帝用手指轻抬起他的下颌,“舌头有没有伤到,让朕瞧瞧。”
明知故问嘛,伤到舌头还能说那么多话?苏晏知道皇帝的用意,无奈地张嘴,伸出一截舌尖。
舌尖淡红小巧,泛着湿润的水光,皇帝满意地含住。
过了许久,苏晏喘息着,站立不稳地抓住皇帝的衣襟。皇帝一手揽他的腰,一手按他的后脑勺,又问:“饿不饿?朕这里有吃食。”
苏晏想到上次的“雨露恩泽”有些腿软,合理怀疑皇帝话中有话,忙道:“臣不饿,谢皇爷恩典。臣……臣有些头晕,大概之前伤口失血有点多……”
皇帝宽容地笑了笑:“那就留待下次再吃。朕送你回府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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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知耻而后改正
皇帝要亲自送他回府,苏晏自然不敢说后面那辆马车内还有两个奸夫……不对,是兄弟和侍卫眼巴巴等着他呢,就想着等御驾走了,再去沈府探伤。
日已近午,换做平时,他肯定要留皇帝用个膳。但眼下因为心虚,唯恐皇帝坚持要扒他的裤子检查有没有伤口,故而一进门就作体力不支状,告罪道:“臣有些困倦,怕君前失仪……”
皇爷也不以为忤,嘱咐他多休息,回头让御医上门再看看,开点进补的药,便乘马车回宫了。
小北和小京担心受怕一整夜,终于见大人回来,抱着大哭一通,发现六神无主之下,连洗澡水都忘记烧了。
苏晏安慰他们:“没事,先吃饭。完了你们慢慢烧水,我出去一趟瞧个人,顺便把阿追带回来。”
两个小厮去热饭,苏大人趁机打了盆凉水,咬着牙把下 身匆匆擦了一下。因为水太冷,他决定先不清理里面,回头等泡浴桶时再弄。
他在药柜里扒拉,想找点金创药粉,结果药粉不是特殊部位适用的,也不知里面掺了冰片还是樟脑,刚抹了一点点,火辣辣的比不涂药还痛,顿时刺激得眼泪掉下来,赶紧又洗掉,只换条干净裤子了事。
饭菜热好了。因为屁 股痛,椅面坐不住,苏大人借口之前坐久了腰疼,就站着匆匆吃了些东西,打发小厮们去准备马车。
结果他刚出大门,还没坐上马车呢,就见太子骑着那匹心爱的红鬃马狂飙而来,身后追着几十名疲于奔命的侍从。
朱贺霖远远看见苏晏,眼睛顿时亮了,马都没停稳就飞身跃下,一把托住他的手肘,上上下下打量,连珠炮似的问:“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伤到?那些刺客把你抓去后有没有折磨你?小爷给你报仇,把他们一个个都活剥了皮,碎尸万段!”
这份关心因为太过紧张,听起来有些晦气与暴力,但苏晏依然感动,拍了拍太子的手背,说:“没事,就划破点皮,已经包扎过了,放心吧。”
朱贺霖这才松口气,抬袖擦了擦额上的热汗,嘟囔道:“你可把小爷的魂儿都吓飞了……小爷昨夜打算带侍卫出宫去找你,可司钥长死活不肯开宫门,搬出父皇的旨令来压我,个天杀的!”
苏晏笑道:“小爷有心了,臣真的很感激。”
“今早宫门一开,小爷就冲了出来。他们沿着河道搜,我就不,叫兵马司把大时雍坊给封了,一寸一寸地耙。上次我遇刺也在大时雍坊,搞不好那里就有七杀营的地下据点。你说过这叫什么……对,灯下黑,小爷就想也许刺客并没把你劫出城去。”朱贺霖沮丧地叹口气,“结果小爷猜错了,你真的在城外。倒是歪打正着,在大时雍坊挖出了那处窝点,抓了几个真空教的头目。”
苏晏说:“小爷的推测很有道理啊。换作是我,水下就安排两拨人,一拨顺着河道往城外,弄出些水花吸引追兵,另一波就带着俘虏悄悄潜回大时雍坊。这样更稳妥,也能拖延更长时间,就算追兵最后找到,人都已经片成片儿涮火锅了。”
朱贺霖脸上懊恼之色尽消,笑骂:“胡说八道!哪有人站在刺客绑匪的立场上,反过来设计自己死法的!”
苏晏见朱贺霖不再因此介怀,且遇事懂得思考对策,还给自己添了份功绩,也觉得高兴。
他正想夸太子几句,忽然一阵恶寒从后背飞窜至四肢,身体不由自主地打颤,整个脑子都有些发飘。
朱贺霖以为他冻着了,忙解下自己的罩衣给他披上:“没事吧?要不叫小厮再去拿件厚披风?”
“没没没事。”苏晏抓着衣襟把自己裹紧,上下牙直打架,“大概是昨夜落水受寒,喝点姜汤就好……”
说话间,一大队缇骑朝着他们飞驰而来,为首的高大男子骑一匹黑色骏马,金冠玄裳,眼熟得很。
朱贺霖眼神好,道:“是四王叔!”
苏晏刚回头,疾驰的黑骐已与他擦肩。豫王弯下腰长臂一舒,直接把苏晏捞到了马鞍上,连人带马如离弦的箭般掠过,留下一串朗笑声:“告辞了,太子殿下。”
朱贺霖一怔过后,大怒:“好哇,敢从小爷手里抢人!”立刻翻身上马,追着豫王而去。
东宫侍卫又只得疲于奔命地追在太子身后,叫道:“小爷慢点,地上滑!”
苏晏只觉眼前一花,几秒钟的腾云驾雾后,已经身在奔驰的马背上。
豫王一手揽他的腰身,一手控缰绳,笑道:“有没有吓到?”
苏晏有点恼火:“瞎开什么玩笑?我正与太子说话呢,你这么抢了就跑,吓我一跳不说,太子不要面子的?”
“管他的,我连他爹的面子都未必给。”豫王说,“你只是吓一跳,而我是吓了一夜外加一上午,带着王府侍卫满城找人,你说你要不要补偿我?”
补偿个屁!苏晏被马鞍和马脖子夹成了个侧坐的姿势,不仅别扭,而且颠得屁 股疼。一侧头就看见豫王的胸膛,再往上是胡子拉茬的下颌,像是一两天没刮了,发髻也没绾齐整,好几缕乱发挣脱出来,随风飘动。
他印象中的豫王,风流浪荡,颇为重视仪容,衣裳未必最鲜艳,却是纹色华丽,容貌十足英俊,更兼打理整洁。除了被浮音的迷魂笛音弄得憔悴不堪的那几日,还从没见过这般不修边幅的模样。
再怎样,人家也是一夜没睡出来寻他的。苏晏不自觉缓和了语气,低声说:“累王爷挂心了,下官惭愧得很。”
豫王道:“我就不该同意由那些御前侍卫给你守夜,一个个在宫里养尊处优久了,最多就是演武场上练点把式,祭天祭祖时跟着护护驾,再锋利的枪头都迟钝了,也就表面光。”
苏晏觉得皇爷派来的那些侍卫,根本没他说得那么不堪,自己会被掳走,一来事发突然,刹那间猝不及防;二来阿追身手过人,潜伏、突袭、遁逃又是拿手的强项。倘若换个刺客,未必能得手。
不过,他这会儿自觉欠了豫王的人情,不会为了给御前侍卫正名而去薄对方的面子,于是说道:“是我自己疏忽大意了,计划不够周全。”
“我都打听过了。你这招引蛇出洞用得不错,可惜犯了两个错误,这要是放在战场上,很可能因为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苏晏被批评,却并无任何不满。自从知道了对方过往的经历,以及掩埋在史书中的“佚名战神”的身份后,他面对豫王时,心态就忍不住有些分裂€€€€
一方面觉得豫王举手投足间还沾染着不正经的做派,尤其与自己独处时,总还有些花花心思习惯成自然地冒出来,需要格外警惕。另一方面又觉得对于这种“一身转战三千里,一槊曾挡百万师”的人物,正不正经似乎不该是那么刻板的定论,正经时颇有几分英雄气概,不正经时说是豪放不羁也不为过。
此刻因为谈的是正事,后一种心态就占了上风,苏晏很诚心地道:“愿闻其详。”
豫王道:“第一,你对敌方突袭的时间与地点把握不够准确,伏兵埋得太远。幸亏那些刺客中没有特别厉害的角色,换做是我,一箭就把马上的侍卫和你射个对穿,哪里容得了你去搬救兵。”
苏晏暗道:特别厉害的其实也有,在水底埋伏着呢。幸亏阿追即使入魔也没对我狠下杀手,否则就像豫王说的,我怕是等不及伏兵来救了。
他点头道:“王爷说得对,还有呢?”
“第二,伏兵已将刺客包围,我方看似胜券在握,但变数往往就发生在胜利的前夕。你若是身怀绝技,艺高人胆大,倒不妨去压阵,提提士气。可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就要更加谨慎沉稳,不该在那时折返战斗现场,导致被人擒贼先擒王。”
苏晏脸红发热,也他说得承认在理,但第N次被人吐槽“手无缚鸡之力”,面子上过不去,嘴里嘀咕着:“谁是贼王呢!王爷污蔑下官,下官可要上疏弹劾了。”
豫王哈哈大笑,在马背颠簸中,故意拿下巴的胡茬去剐蹭他细嫩的脸颊,以此作为心口不一的惩罚。
苏晏脸疼,屁股更疼,方才恶寒现在燥热,被风吹着貌似松快了些,但身上虚汗冒得更多,口干咽痛像在生吞流沙。
曾经的经验告诉他,这像是发烧的前兆,而且是发作很快的高烧,十几分钟内能一口气给烧到三十九度去。
苏晏晕乎乎地抬手,抓住了豫王的衣袖,声音虚弱:“我……我难受……”
豫王边蹭边觉得他脸皮热得很,还以为害羞呢,闻言吓一跳,赶忙勒马停下,用手去摸他的前额,热得烫手。
苏晏每口气吐出来都觉得自己在喷火,猛打了一串寒战,忽然不动。
豫王见他冷不丁晕过去,眉头紧皱,轻拍他的脸颊,沉声唤道:“清河?清河!”
朱贺霖从后方追上来,见状火冒三丈:“朱栩竟,你把他怎么了!”
豫王没心情和冤枉他的侄子吵嘴,调转马头就往医庐狂奔。眼下他无法判断苏晏高烧是因为昨夜落水,还是因为被刺客所伤,只能就近找个大夫诊断,内科外科都行。
所幸陈实毓的医庐离此不远。豫王和太子的马竞相争逐,约摸一刻钟时间就到了医庐大门外。豫王抱着苏晏纵身跃起,足尖在马鞍上一蹬,从围墙顶上飞掠进去。
“毓翁!”他大声叫道,“快来救人!”
陈实毓正用羊肠线给病人缝合伤口。说来这羊肠线的确比桑皮线好用,苏大人真乃天纵之才,天文地理医学无所不知,他正在心底由衷地感慨,被豫王一嗓子炸得两手发抖,缝歪了。
€€€€从未听过四殿下如此慌乱的语气,陈实毓担心事态严重,赶忙叫一旁的徒弟接手缝线活儿,自己匆匆洗了手,出屋看究竟。
刚掀开门帘,就见豫王抱着个人站在后院,紧接着又从前厅冲进来一位华服少年,心急火燎地去看他抱着的人。
陈实毓觉得豫王怀中那人眼熟,定睛看去,失声道:“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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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萦绕着一股香辛的药味,陈实毓给床上昏睡的苏晏盖好被子,摇头叹息着走出诊室。
豫王和太子之前被拦在诊室外不让进,这会儿都等得烦躁,好容易见陈实毓出来,又被对方面上严肃的神情吓到。
朱贺霖率先问道:“大夫,清河他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烧热得晕过去?”
陈实毓用审视的眼神打量过他,似乎觉得不太可能,便将严厉的目光移向豫王:“四殿下,借一步说话。”
豫王从未这么胆颤心惊过,唯恐下一刻,毓翁就要用个膏肓之症的名字来把他砸晕。
两人进到一间静室,陈实毓皱眉道:“四殿下,不是老朽责备你,这事你干得的确……的确不地道!”
“本王?本王干了什么?”豫王愕然。
“老朽知道你困居京城十年,心中愤懑,又怀疑陛下对你心有忌惮,便借‘色’之一字来自纵自污。但你也说过,那些都是两厢情愿的风流韵事,从不仗势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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