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满青
不要同情男人,会变得不幸。
男人有什么好可怜的。
皑皑白雪,茂林修竹。
温茶的眼风扫过那个男人,像勾子一寸一寸地要掀开,再挑开、触碰。男人宽肩窄腰,衬衫剪裁精致的布料也挡不住精瘦的肌肉,腕骨凸出,指节分明,明明散发着侵略性极强的荷尔蒙,却因为手腕上的佛珠圆润,生生压下几分煞气。
齐修竹似乎注意到他的注视,礼貌颔首。温茶不躲也不避,手搭在沙发上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对方身上香水醇厚沉静的气息禁欲到极点,反而让人心生躁动,血液和心脏一起沸腾。
“怎么了?”齐修竹询问。
温茶笑开,眼尾上翘,轻轻擦过他的头发和耳垂:“你头上有片碎叶。”
他张开手心展示枯黄的碎叶,坐直身子恢复原状,将指甲轻轻碾过掌心残余叶片的脉络。
啧,不想救,但挺想睡的。
第7章 7
温茶安静地收拾好茶桌,没有再刻意和齐修竹攀谈。
和温乐水聊天的齐君浩独自一人回来,看来是安抚好了,直接避免情敌见面对峙的可能性。
“小叔。”齐君浩见到齐修竹,先是诧异,尊敬地鞠躬,弯腰时眼中却闪过一丝不甘。
他想要在齐家占据地位,齐修竹是他最大的对手。但齐修竹的存在实在不可撼动,他暂时无能为力,只能屈居其下,暗暗寻找时机。
“嗯。”齐修竹只低沉发出一个音节作为回应。
齐君浩抬起头,望向坐在一起的齐修竹和温茶。
一个俊美冷漠,另一个漂亮灵动,明明没有什么联系,看着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协调感。
“小茶,过来。”齐君浩放缓音调,语气里却不容置疑。骨子里的霸道令他已经把温茶当做自己的附属物,不容半点质疑。
好在温茶没有反抗,乖乖地走到他身边,目光似笑非笑:“你们聊完啦?”
齐君浩以为温茶在吃醋,顿时扬起笑意:“背后说人坏话毕竟不好,我向他道歉了。”
温茶凉凉讽刺,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单纯又骄矜的样子:“哦,我还以为你向他说你有多在乎他去了,毕竟你们是青梅竹马嘛。”
他一点都不掩饰对温乐水的不喜,以齐君浩的多疑程度,要是温茶突然为了情敌求全责备、委屈隐忍才更会引起他的怀疑。
齐君浩虚伪地说:“感情从来没有先来后到。”
温茶的余光里发现饶有兴致旁观的齐修竹黑沉沉的眼眸中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但温茶不慌,先不说齐修竹就知不知道他俩在互演,就算看出来了也没有证据。他淡定地拿起一小份提拉米苏品尝,懒得管两个姓齐的男人的暗流汹涌。
另一边,郑明中也拿起一个小蛋糕,嘴里塞满奶油,嘟嘟囔囔:“温荣,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断我们温茶弟弟的财路呢?”
他和温荣同届毕业,虽然算不上熟悉,但也并不陌生,二代里也有圈子,优秀的瞧不上那些不话随意了一些。
“温家养得起他。”温荣不习惯有人在他面前吊儿郎当的模样,嫌弃地别开眼。
郑明中嘲讽:“温家养得起他,也养得起温乐水。从来就不是什么养不养得起的问题,而是在外人看来真假少爷的地位高低问题。”
温乐水有知名度,从小接收最良好的教育,有一众支持者,有家族的宠爱。而温茶什么都没有,两相对比一目了然。
温荣明白了郑明中暗藏的意思,不知道怎么回复,故而不再言语。
郑明中趁胜追击,换了只受力的脚,把手搭在温荣肩膀上,一副哥儿俩好的模样:“温大少,虽说你是个商业天才,但要论起人情世故,我可以是你的半个老师。”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让我们弟弟用双手创造属于自己的财富,不是挺好的嘛?有利于提高他的自信心。”
“是我的弟弟。”温荣推开他的手,纠正道,“你要和他谈生意,就自己去问问他的意思,我帮他把关。”
看来是松口了,郑明中心里一喜,急吼吼往回走,生怕人跑了。
没在意齐修竹和温茶之间空气浮动的气氛。
郑明中一屁股坐到温茶身边:“弟弟,我跟你说,过几天我领你去个宴会,那宴会呢都是些老头子,别怕,我就是去找你泡杯茶给我家老爷子。作为交换,我给你一百万,怎么样?”
好茶还得有好技艺烘托,省得浪费了他千辛万苦寻来的茶叶,而温茶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
温茶心里已经同意了,但还得做做样子,于是抬头看温荣的态度。
不知为何他竟听见耳边一声意味不明的能苏断腿的轻笑。
不过他才懒得理会,专心寻求温荣的建议:“哥哥……”
温荣被那样依赖和渴望的目光看得心软,自觉应当承担起做哥哥的责任,对郑明中说:“两百万。”
郑明中大呼小叫:“靠!温荣你还真敢开口!”
温荣无动于衷:“两百万对你来说不多。”
正在假装乖巧弟弟的温茶深深柠檬了。
“行。”郑明中摸出手机,“弟弟,我加你,到时候把时间地点发给你哈。”
晚宴结束,温茶阴差阳错收获一笔生意,心满意足地回到家中。
温荣最近搬回温家住,家中多了一盏深夜才关的灯。作为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温荣龟毛到能够精确设定好每时每刻做些什么,每天准点准时于十点喝上一杯咖啡。总而言之,天天不睡,偿命百岁。
今天十点,像往常一样,门外笃笃,有人轻敲。
“进来。”温荣摘下防蓝光的眼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来人他却意想不到,他有些诧异,询问:“怎么了?”
温茶把牛奶放在桌上:“听王妈说,哥哥有点失眠,失眠怎么还能喝咖啡呢,我就自作主张把咖啡换成热牛奶了。”
温荣点头:“放那儿吧。”
他停顿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径直拿起牛奶咕噜噜喝完,把空杯子往温茶面前推了推。
“我喝完了。”他语调硬邦邦的。
温茶的眼底泄露出一丝笑意。
温荣看到他心满意足的得逞模样,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他小时候就幻想过自己的弟弟是什么样,当母亲薛眉再次怀孕时把年幼的他的小手放在肚子上,告诉他“阿荣,这是弟弟”。
弟弟。
温荣想,他以后一定要对弟弟好。
可是当温乐水长大,长成所有人眼里的好孩子、乖孩子,得到所有的大人喜爱,唯独温荣对他不感冒,无形中总带着隔阂,没办法彻底亲近,温荣只能承认他可能永远都无法做个好哥哥。
可是温茶的到来给他带来一个全新的命题,他要比对待工作更加严谨的方式对待随时可能被吓跑的少年,却不能用对待工作的方式和少年相处,简直比学生时期遇到的数学试卷最后一道证明题还要难。
但奇怪的,他的心情不差。
“来找我有什么事?”温荣松开习惯性放在鼠标上的手,双手交错,把最开始的问题又换了个说法。
温茶讨好地上前拉了下他的衣角,把凳子拉到他的身边,可怜巴巴:“果然瞒不住哥哥。”
他说:“明天妈妈要回来了。”
他们的母亲薛眉从年初就在巴黎举办艺术展,项目之大之繁重以至于真假少爷的事被揭露时她无法脱身,每天对着电话视频情绪崩溃,强撑着把项目结束,前天告诉家里她明天会赶回来的消息。
温茶伸直了长腿,脚上毛绒地毯的柔软触感又让他不安地收回:
“爸爸好像不喜欢我。”
“那,妈妈会喜欢我吗?”
温荣的心里好像被倒了一瓢柠檬水,十分酸涩。
他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安慰道,又像是一种保证:“妈妈会喜欢你的。”
“好。”温茶在背光处朝温荣露齿一笑,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他的一句话,就能定下心来。
他今天穿了身灰色的羊绒毛衣,昏黄灯光一照,整个人像小动物一样毛茸茸的,看起来叫人特别想摸。
温荣清了下嗓子试探伸出手,目的地直奔准备离开的温茶的小脑袋瓜。
谁知道温茶一转身,他的手慌得立刻硬生生拐了个弯,把杯子往前一推:“记得把杯子带走。”
“哦哦哦。”温茶了然,拿起杯子扬了扬手,“哥哥拜拜,晚安。”
“晚安。”
门一落锁,温荣懊恼地垂下手,愤怒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又没摸着!
凌晨四点半,c市机场。
一位疲惫仍然不失优雅的女士出现在机场,坐进等待已久的车子中。
“夫人可以眯一会儿。”司机提醒道。
薛眉苦笑:“哪里睡得着,心里难受。”
她不惜赶红眼航班,只想快点见到亲生的孩子。母爱是天性,在国外的日日夜夜她不敢想象她的孩子前十几年究竟怎么度过?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无法在两个孩子间做出抉择,只能逃避性投入工作。可听说温茶大病一场,她立刻心急地用最快速度把项目收尾,也要花上半个月时间。
近乡情怯,她在脑子里设想无数次和温茶见面的场景,又无数次推翻,整个人思绪纷乱,一团乱麻。
司机宽慰道:“小少爷很好。”
在他看来,小少爷除了刚回家的时候阴郁了点,传出挺多不好的传闻,可真正见面以后,小少爷和他打招呼都笑眯眯的,看得人跟着阳光灿烂,和传闻中一点都不一样。
“真的吗?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薛眉低喃,眼睛忍不住酸涩。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很快将景色远远抛在身后,因为人的心情而无法估量时间的短长。
熟悉的温家大门,别墅独栋前有一片花园,薛眉在家时喜欢自己打理,此刻天边微光乍破,花园里的雾气逐渐散开,显现出繁荣的花簇。
她的目光随意一扫,心脏忽然停止跳动了一秒钟。
在她最心爱的那丛玫瑰面前,站了一个正在浇花的少年。
薛眉作为最前沿的艺术家,自然拥有最苛刻的审美。
简而言之,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颜狗。
从前住在大院的时候,她就乐衷于走门串巷,看看别人家的漂亮小孩儿,要是能顺带认下作为自己的干儿子就更好了!
她家老大温荣生得好,但冷冰冰的看着就冻人,温乐水清秀,气质加成,但真正论起来压根连顶级美人的门槛都摸不到。
可是此刻站在花园里的少年,露水沾湿他乌黑的鬓角,皮肤白得没有烟火气,像白玫瑰的影子。如同上帝的笔触,再优秀的画家也无法精心调配出那样浓郁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