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箫仪
随着太子巡边定国公随行的消息从京中传来, 杨崇险些连这个书房都没保住。
严宣生今早还来了一趟, 说既然正牌的南疆总督回来了,那么他这个朝廷都未曾正式发文的代总督也该识趣点自动走人,别等着人赶。
险些没给杨崇气撅过去。
“这些日子军中几部多有调动, 到底是想干什么, 可打探出来了吗?”杨崇颓丧的坐在自个的太师椅里, 只觉自己头上的白发都愁多了几根。
旁边站着的幕僚躬身道:“那边防得严实, 暂时……未曾打探道。”
秦烨若不回来,杨崇顶着个代总督的名头,或许在南疆军中还有几分号召力,能够和严宣生几人打个互有往来。
秦烨一回来了,连都护府中负责洒扫的下人都不多看他们这边一眼了。
杨崇哼了一声,眉眼中浮现出一抹阴恻恻的寒意, 冷笑道:“管他是做什么, 只要动了刀兵,咱们照旧添油加醋参奏上去便是。”
杨崇闭目思索许久,终究睁开眼又看了那幕僚一眼, 从书桌抽屉中拿出两封密信来,扔给了幕僚。
那幕僚接过展开一阅,脸色已然一整,等两封信都看完,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他迅速看了一眼周围门窗,确认外间无人后,才声音极低的道:“南周皇帝想要大人辅助密谍司刺杀太子?”
“这另一封信未曾落款,不知是棠京哪一位的,怎么……也想刺杀太子?”
“棠京哪一位?”杨崇反问道,“京中恨太子的难道少了?”
杨崇眉眼愈加森冷,甚至还隐含着一丝丝畏惧与不耐:“都知道一连叠的传信来催!棠京那位还许诺本官,说是太子若遇刺身亡,秦烨必遭清算,事后南疆总督一职空缺,他必然大力举荐扶持本官上位!”
“南周新君也是一样,威逼利诱一起来,一边许以重利,一边暗示若不照办只怕本官与他南周私下来往之事就有泄露的可能,真他娘的打一鞭子给颗糖啊。”
幕僚也跟着皱眉,低声劝道:“且不说此事难办与否,纵使刺杀之事得手,若太子薨在了南疆,定国公必然落下一个看护不利的罪名,岂会束手就擒?”
“只怕此事一出,南疆军就会改弦易辙,自立山头了。”
这是个十分容易的道理,都知道太子遇刺朝廷必然清算,可你也要看看这是哪里?
逼急了秦烨,南疆就不姓谢改姓秦了,杨崇这么个惠帝指派下来恶心人的,只能去地底下当他的总督了。
杨崇心里也跟明镜似的,闻言愈发郁结,冷声道:“那也不能不做,两边都逼得紧,若咱们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怕见不到明年的太阳。”
“杀了太子,定国公必然有所反应,倒不如先下手为抢,两边都……”幕僚心念动处,眼底已然悄然浮现一抹杀意。
“说得容易,这可是明郡!”杨崇拍着桌子道,“秦烨武功绝世,太子身边也皆是精锐护卫,如今又一同住在杜若园,这要怎么动手?”
“除非他两不在一起……”一句极低的喃喃声。
杨崇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
明郡郡城外,中军帐。
秦烨翻看着南疆军近来数月的一应兵马粮草往来调动的簿册,与麾下亲信几名将领信口闲谈。
他既要整顿兵马前去打徐道晏,总要亲到军中检视,又唯恐消息泄露被南周密谍察觉,这几日都盯得很紧。
又说了几句,有亲兵入帐,禀告道:“公爷,太子殿下到了!辇车已到营地外!”
满帐皆惊。
“太子殿下不是病得很重留在城中养病吗?连前几日杨崇的接风宴都未曾赴会,这怎么又跑到城外来了?”
“莫不是咱们整顿兵马的消息传出去,这位不大愿意?城里接了消息就匆匆赶来了?”
秦烨将阶下的议论声听入耳中,唇边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起身道:“胡说些什么?随我出去迎驾。”
谢恒今日与从前有些不同。
在城内调养数日,又被人教着练了几日家传内功,虽还未正式入门,但瞧着已是精神许多。
更遑论,他今日穿了全套的太子冕服,衣袍逶迤间尽是雍容,俊美疏淡的眉眼中瞧不见半点喜怒,却又似乎带了点淡淡的冷意。
高不可攀的锋锐。
秦烨眼底尽是惊艳之色,恍惚到跟着太子入帐的脚步都生生慢了两步,眼瞧着谢恒老实不客气的霸占了他的主座。
谢恒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顶着满帐人的目光把秦烨案头的文书看了两眼,便不耐烦的将东西一推,微微抬起了下巴,语调拖得很长:“孤听闻,近日南疆军中多有调动。怎么,定国公如今已经到了凡事都可自行决断,不需要问过孤的地步了吗?”
果然。
太子果然是来问罪的!
南疆军近日调动的动静其实很小,被尽力压抑到了一定程度,但奈何有个杨崇在,再加上太子对军营的情况必然关切,全然瞒住的可能性实则不大。
帐中喧闹了一瞬,有人回身打量着自家公爷脸上晦暗不明的神情,也有人已经脚步微移要开口,却被秦烨一个眼神安抚了回去。
他声音淡淡,却不容拒绝一样的强硬:“臣是南疆总督,总管南疆军所有军务,军中一应调兵事宜,原本就不需要问过殿下。”
这是秦烨掌管南疆军一向的态度,军中要务,他素来不听惠帝指派的监军指手画脚。
显然,他也不想听太子的。
谢恒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恼怒,猛得拍了一下桌案。
“秦烨,你我之间虽有龃龉,但与军国大事无关!是,你是南疆总督总管南疆一应军务,孤还是当朝太子,如今又替天巡狩!”
“怎么,孤问不得吗?”
满帐的人就真的不敢说话了。
所谓的虽有龃龉,是指两月前从棠京传来的那个消息?
太子倾慕与他们公爷,亲去武宁侯府提亲,后来却在秋狝时幸了个宫女,他们公爷一时恼恨,就提了把长剑亲自把婚退了。
如今这是……两相看厌?
几名将领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露出一副难以言喻的神情。
他们公爷……在南疆待了快十年,身边连抹桃色都没有,一招惹就来个这么猛的。
而站在阶下的秦烨沉默着,顶着太子极具压迫性的目光,有些控制不住的去瞧桌案下太子拢在长袖中的手掌。
他帅帐中的桌案是紫檀木所制,这么大的力气拍下去,手会不会疼?
心里这么想着,秦烨脸上依旧冷冷淡淡,甚至带出点隐晦的不耐,道:“殿下自然问得,不过……”
“殿下身体孱弱,南疆军军营都在城外,蚊虫遍布湿冷难耐,殿下若是在此督军,恐有不虞。”
“且军帐中诸事寂寞又是军规森严,并无歌舞乐人可供取乐,臣愚见。”
“殿下还是好端端待在郡城内为好。”
这便是明晃晃的讥讽了。
既讥讽太子身体太弱撑不起大事,还嘲讽太子最近时常在杜若园内传召歌舞是不干正事耽于享乐。
南疆军诸将都低着头忍着笑不说话,只当没瞧见太子气的发白的脸色。
“好,好,好”谢恒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呼吸不畅般的咳了两声,冷笑道,“定国公好贴心,如此关照孤的身体,孤也不好辜负了你一番苦心。”
“这样吧,孤从此次同行来的东宫精锐中抽调一千人暂时编入南疆军,协助定国公行事,诸率卫指挥使顾明昭也调过来,算是为我大齐边防出一份力。”
东宫随行卫队一共来了三千人,还有部分随着同行的神卫军驻扎城外,一千人,势必要从太子如今入住的杜若园中抽调,堪称下了血本。
这样直接的安插人手的动作引得秦烨皱眉,拒绝道:“杜若园中负责保护太子殿下安危的人手本就不多,如此一来,定然人手匮乏,就不必了吧。”
“无妨,”太子的神情冷冽,“郡城城外有我大齐数万将士,就不必定国公操心孤的安危了。”
太子来得快走得也快,秦烨神情冷淡的送到营帐外,回帐后依旧神色平平,让人瞧不出喜怒。
原本安静的中军帐也热闹起来。
严宣生皱眉道:“太子这也太霸道了,东宫一千精锐,够把整个营地透成筛子了。就是从前陛下安插人手,也未曾如此招摇。”
另一名将领跟着附和:“还真没见着来主帅帐中拍桌子的?京中传闻不是一直说太子温和晋王跋扈,这怎么颠倒过来了?”
“胡乱指派,简直不成章法。从前听说太子行事懦弱,也就这几个月转了点性子,不想变成这样,还不如从前呢……”
零零碎碎的声音入耳,坐在左首第一位的陆言和老老实实的蜷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去看自家公爷的神情。
果然,秦烨自入帐后一直刻意保持的深沉脸色变成了真的深沉。
“说够了没有?”他冷冷看了看帐中众人。
“说够了,咱们出去切磋切磋武艺?”
南疆军诸将:……
糟了,公爷真的被太子惹生气了……
这是要拿他们泻火啊!
第43章 臣就这么见不得人?……
秦烨言出必践, 又存了几分做戏做全套的心思,当真与南疆军几名将领“切磋”了半日武功。等回到营帐用过晚膳,已是月悬中天。
唯一逃过一劫的陆言和替他解了披风松了软甲,又麻利的递了盏茶上来, 轻声道:“之前在府中查出有异动的那两人中有一人今日在公爷的饮食中动过手脚, 不过瞧不出是什么毒物。”
“都护府那边递了消息来, 说是这几日杨崇好几个幕僚在他书房中来往频频, 还有人递了好几封密信进去, 为恐打草惊蛇, 并不曾截下抄录。”
秦烨轻哼一声, 用锦帕沾了水擦了擦自己手上适才动武时沾上的尘土, 不曾放在心上一般:“知道了,继续让人盯着就是。”
又过了片刻功夫,帐外早前得了吩咐的亲随掀了帘子入帐, 送了件打理完好的玄色长衫来, 陆言和眼睁睁瞧着秦烨妥帖仔细的换上, 便是一阵头疼。
他打量着秦烨脸上的神色, 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公爷,太子殿下修习的那门内功如今也算入门了,您实则不必这样天天去盯着的……”
“若来往频繁,再是多高的武功,也多少会落下破绽,这日后天长地久, 不在这一时三刻的。”
实际上, 从南疆军开始细微调动后,秦烨就从日日住在杜若园变成了偶尔歇在城外的中军帐,只会在白日里去跟太子问一声安, 全当做了表面功夫。
今日太子跑来城外中军帐发了一次脾气,若按秦烨以往的性子,就更不会回杜若园去住着了。
然而,陆言和只瞧秦烨身上这身“夜行服”就知道,公爷大概又打算靠翻墙潜入杜若园,去教导太子内功修行了。
这可是南疆、明郡郡城,秦烨十年前还没当上总督的时候就横行无忌的地方。
如今时常靠翻墙用轻功走路。
这一天天的,图什么啊?
当年老侯爷催着自家公爷苦练轻功的时候,大抵没有想过公爷会用它来和太子交流感情?
秦烨却不答。
你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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