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箫仪
他只知道,太子殿下是喝醉了被定国公抱回来的。
门外烛火昏暗,他却能清晰的瞧见定国公抱人时细致小心,看向怀中人的眼神十足复杂。
好气又好笑,还有点……柔情?
等云昼张罗着将人接了过来时,才留意到太子的状况。
谢恒显然醉得有些狠,好看的眼瞳紧紧闭着,长长的眼睫安稳的垂下,洒落下一片阴影。
云昼竟下意识的去瞧了一眼太子的衣衫,确认整齐后轻轻松了口气。
虽说吧,殿下跟定国公早就成了在行宫里有过那事,但近日殿下前些日子遇过刺身子有些虚,还是不行那事的好。
这二位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万一嫌弃行宫中有人拦着,非要易装出去……
那才叫人头疼。
不过太子甚少饮酒,更甚少醉得这么厉害,云昼松了口气之余还是一时没憋住,眼神如刀的看了秦烨一眼。
秦烨少有的心虚了一下,摸了摸鼻子道:“酒不烈,喝得不多,问过太医。”
……
好吧。
等一番忙碌将醉了的太子安置好睡下,秦烨回到自己的屋里,却也半点没有睡意。
他还记得太子刚刚喝了酒的模样,脸颊绯红眼神朦胧,偏偏思路却还很敏捷清晰,直直的往他心窝里扎。
似乎不如往日那样清醒,却又好像多了点真实。
就是真实的有点过了头。
秦烨唇角不自觉的带出点笑来,更不想睡了,跟身边的小太监吩咐了一声:“叫陆言和来见我。”
陆言和来得很快。
他是安定好奚城诸事后才回得明郡,一回来却发现秦烨不见了。
城外中军帐、城内都护府,横竖找不着人。
我那么大一个公爷呢——
等到负责巡防的严宣生回了城,他才知道,自家公爷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居然住到疏影阁里面去了!
手腕高超啊,太子居然也肯?
陆言和一向跟在秦烨身边听差,如今秦烨住进疏影阁,他也不能大剌剌的跟着住进去,所幸他的身份算不上显眼,于是便在疏影阁外边找了间屋子住下——就在顾明昭隔壁。
这些日子秦烨日日赖在太子身边,陆言和闲得长蘑菇,一得吩咐,一个鲤鱼打挺就赶来了。
他十分欣然的进了屋中,就瞧见自家公爷坐在坐塌上,用手肘撑着下巴,神色颇有些凝重。
陆言和的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他刚想开口,就听秦烨道:“吩咐你一件事,别让东宫的人知道。”
……
??!
这是公爷和太子生出什么龃龉了?
怪不得漏夜让他前来。
陆言和收敛了表情,抖擞精神的道:“公爷吩咐就是。”
就见秦烨用手指敲了敲桌案,声音有点低哑:“你悄悄地,去城里寻摸几个名医,带到都护府去,我得了空出去见见。”
名医?
陆言和原本激荡的心绪被生生哽住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秦烨,问道:“公爷,这一趟出巡虽则因为路途劳顿没带着郭神医,但太医院那几位都是名医圣手,陈太医更是太子心腹嘴巴最严,您干嘛……”非要去外边寻医士?
秦烨沉默不语,只冷冷撇了他一眼。
太子身边的太医,他倒是能用,可这样的事情可怎么问得出口?
而且,事后太子必然知晓。
只一个眼神,陆言和就不再问了。
他应了一声是,想了一会,才道:“那您要寻个什么科的大夫?外科接骨,或是伤寒针灸,还是旁的什么?”
秦烨一时还真想不到,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你照着找,全找来!”
陆言和鲜少见他这样,也不敢再说,转身便去了。
等他回了屋里,心想此事既然公爷漏夜吩咐,想必着急,于是也不拖延,换了身衣服便出了门。
疏影阁外——
刚从外边办了事回来的顾明昭瞧着他一身低调的深色长裳,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有些兴味的挑了挑眉。
他拉着旁边的谢之遥悄悄地躲在墙后咬耳朵。
“这位自从回了郡城,天天窝在屋里睡大觉,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个时候出门?”
第56章 “密谈”。
谢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还有些昏沉。
他花了足够长的时间去回想,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然后脸色逐渐有些崩溃。
他都干了些什么?
挑剔人家害自己拒了两次婚,还跟秦烨说“假戏真做也要做才行”……
做才行!
这都不是改了平日里的作风的问题, 这是在明示自己当真心悦于他, 只不过还有几处犹疑的地方而已。
他醒来时原本瞧着已然恢复正常, 面容俊美白皙, 并无宿醉后的憔悴潦倒, 此时想着想着脸颊竟又染上两分绯色。
混蛋秦烨!就喜欢灌酒套话!
上次套出来一句‘孤另有所图’, 这次快把他整个人都套走了!
有些气不过的谢恒恨恨叹了一声气, 望着云昼道:“从今日起, 孤不与定国公一同用膳了,你让膳房另给他备上一桌。”
云昼讶异的挑了挑眉,心绪起伏。
难道昨晚上定国公得罪了太子殿下?可昨日回来时怎么半点瞧不出来?
他张了张嘴, 想说声今日一早定国公便出去了, 但瞧着太子有些气恼不郁的神色, 又将到了口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随便吧……反正殿下正好不想见定国公。
谢恒梳洗后用过早膳, 惯例是议事的时候。
几名东宫文官幕僚一一禀报过郡城中各项事宜,又看了一遍棠京来的文书奏报,等到顾明昭从外边捧着两个盒子进了门,几人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顾明昭熟练地拿了钥匙启封,取出匣中之物双手递给谢恒,道:“棠京理政堂发出来的批文, 和太极殿递出来的。”
谢恒精神一震。
杨崇之事后, 他几乎是在封城的同时就给棠京写了奏报。
写出去的奏报,当然全是“事实”。
主要内容就是跟惠帝哭诉杨崇狼子野心勾结南周,语气惊怒地说儿臣不过路上颠簸偶感风寒, 不曾赴杨崇的接风宴,此人竟恶向胆边生胆敢在夜间派人到杜若园行刺,所幸随行护卫的神卫军得力,城外驻守的严宣生部也在太子手令的一再催促下进城救驾,这才得保无虞。
随信附上杨崇勾结南周的若干铁证。
太子本就是个性格怯懦的人,平素温文尔雅从不出头,这次眼见是被逼得急了,上奏的奏折上字迹凌乱语气忿忿,还带几分透出纸面的委屈来,直言自己要在明郡大索数日,清查杨崇余党。
太子出巡南疆,本就有便宜行事之权,如此直言上奏,意图便十分明显。
只怕是杨崇将太子气狠了,这位气不过想杀人泄愤。
当然,谢恒也没忘了痛骂秦烨一顿,还是在私下写给惠帝的家信中痛骂的。
信中将秦烨写得万分跋扈,决定要打徐道晏的奚城之后半点不过问太子,武断专行横行霸道,即便太子亲至中军帐也不曾让步半点,十分可恶。
这家信当然未走理政堂的路子,而是由明郡出发快马直奏棠京皇宫,第一时间便到了惠帝的案头。
谢恒先看理政堂的那篇批文。
辞藻华丽形式复杂,中心意思却很简单。
杨崇谋逆之事已然知道了,朝中全力支持太子殿下肃清南疆。
谢恒放下批文,嘴角溢出一抹笑来:“所幸,此事证据够多够确切。否则,朝中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有决议。”
顾明昭在旁边点头道:“是啊,杨崇是陛下一手提拔上去的,如今出事,也能算是折了陛下的面子。若只是密报回京言明勾结南周之事,他却不曾带人来围杜若园,此事只怕没有如此轻易。”
惠帝不算是个爱护名声的皇帝,但杨崇是他一意孤行提拔上去的,杨崇出事,岂非证明他强召秦烨回京之事十足不妥?
是以,若他不曾带人意图刺杀太子,太子也不曾先下手为强将他绑了,惠帝只怕还会有别的幺蛾子。
谢恒也想得明白,轻轻叹了口气,又打开了那封从太极殿寄出来的家信。
虽则对信中写了什么有所预计,真看到时,他还是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
顾明昭见他一时不语,表情却有些忍俊不禁,立时便凑了过来,有些好奇的道:“殿下,陛下给您写了些什么?”
谢恒轻飘飘的将放下信笺,脸上笑意清浅,道:“父皇说,让孤与煜之尽力缓和关系,劝他仍是回京修养,切莫留在这边陲之地贻误伤情。”
“父皇还说,南疆军那个严宣生是南疆诸将之首,且还算得上礼敬皇室,让孤私下瞧瞧,能不能暗地里笼络一二,许他未来的南疆总督之位。”
跟赵皇后一样,惠帝一封家信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全在叮嘱他哄哄秦烨加上笼络严宣生了,就开头两句关怀了一下谢恒遇刺是否严重,余下的竟都和谢恒本身没什么关系。
顾明昭目瞪口呆。
半晌,他打量着太子似笑非笑颇有几分讥讽的神色,呢喃着道:“陛下还真是格外忌惮定国公……”
为了哄人回京,都有些不折手段了,甚至顾不上多做些表面功夫。
谢恒也觉得有些糟心,他有些嫌恶的看了看那张信笺,又问道:“母后和舅舅府上没有回信?回京在即,就怕端王又出别的招数。”
“棠京路遥,就算飞鸽传书也要许多时日,殿下再等等便是,”顾明昭宽慰道,“国舅与皇后娘娘在宫中朝中屹立多年,端王殿下纵然私底下有些人脉势力,真摆到明面上来,还是不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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