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青晓白
他食指上下晃动, 带得谢龄那根食指亦然。这是个很细小的动作, 却十足亲昵。谢龄目光被带过去,道了句:“满分一百。”
萧峋不禁又笑起来。他用手掌包住谢龄这根食指,捏了捏,拉长语调,说得慢条斯理:“那就是极喜欢了。”
继而又言:“我也是极喜欢你的。”
他这一刻表现出的欢欣,倒让谢龄觉得像个小孩了。谢龄歪了下脑袋,将萧峋散在脸侧的几绺头发拨到耳后,再往他头上拍了道洁净术。
萧峋身上的狼狈之色被扫净。他眼珠子一转,往前一倾,额头抵在谢龄肩上,双手握住谢龄的双手,手指嵌进指缝,作十指相扣。
“这是你给我的生辰礼物吗?”萧峋问。
谢龄猜得出他指的是什么,挑了下眉,故意说:“若你将这个算作生辰礼,也不是不可。”
“我就知道,你是极了解我的。”萧峋抬起头作惊喜状,一双眼亮晶晶,“谢谢你把自己送给我。”
他还有凑过来的趋势,也不知是想蹭还是想别的。谢龄一巴掌拍上这人脑门,遏制住这颗脑袋的靠近,没好气道:“我何时说过把自己送给你了?”
“那我把我送给你吧。”萧峋改口迅速干脆,还不忘叮嘱:“你得仔细爱护着,不许丢掉,不能随意抛下。”
谢龄再度挑了下眉。
“我要抱你。”萧峋慢慢吞吞说道,话音还未落,就向谢龄伸手,小心避开他身上的伤,将人拉进怀中。
谢龄习惯性蹙起眉,转瞬舒展开,没有反抗挣扎。
“还要亲一下。”萧峋得寸进尺。他贴着谢龄侧脸,此时微微偏头。谢龄往后仰了点儿,这个动作无异于将脖颈送到萧峋面前。萧峋不客气,用唇轻轻一触,再深深吻住。谢龄不仅是脖颈,整个人都绷紧,还止不住颤抖。萧峋故意眨眼,眼睫在谢龄颈间扫过,再往下,叼住他喉结咬了一口。
谢龄咬住下唇,往后退开些,抬手拎住萧峋后颈衣领,将这人给提溜开。
“调息疗伤。”谢龄绷着一张脸说道。
“我已经痊愈了。”萧峋做出一本正经的神情。
这家伙又要凑过去,谢龄屈指一弹,将一道灵力弹向萧峋胸口。萧峋胸膛上有道擦伤,谢龄使出的那点儿灵力微乎其微,不过是做个样子,他却如若遭受重创,捂住伤口往后一倒,痛叫道:”啊呃!“
又抬眼看向谢龄,满眼不可置信:“你下手怎能如此狠毒!”
浑身都是戏。谢龄理了理被他压皱的袖摆,冷冷淡淡应了一声:“嗯。”
谢龄闭目调息。
萧峋忍不住弯眼笑,笑着看了谢龄一会儿,坐起身,挪回先前的位置,也开始疗伤。
一刻钟后,谢龄掀起眼眸提醒:“有人来了。”
“一会儿我去同他们解释。”萧峋同样睁开眼睛,手往地上一撑,上半身前倾,“你的易容法宝呢?还是别让他们知道雪声君到了雪域为好。”
谢龄取出迷仙佩为自己易容,压低境界、收敛气息。
来者一行三人,一个游天下境,另外两人在神心空明境,都穿深红色的僧袍,只在纹饰上有所差异。
他们离谢龄和萧峋还有一段距离。两人继续调息,待得那三个僧人仅余十数丈距离,才再度睁眼。
萧峋起身,向那三人走去,抬手一礼:“在下人间道弟子萧峋,那位是我师兄,方才于此与仇人一战,惊扰了诸位,还请见谅。”
三人在丈许之外站定,一听萧峋名字,露出惊讶之色。他们互相交换眼神,站在最前面的神心空明境僧人问:“你就是萧峋?前几日在那达寺辩经的萧峋?”
“正是。”萧峋笑道。
“我们是那根拉寺的僧人,贫僧名为八措,这两位是我师兄和师伯。”
这位神心空明境僧人双掌合十,与萧峋见了个礼,又以神识一探萧峋和谢龄,道:“你和你的同伴受伤不轻。”
“的确不清。”萧峋脸上笑意褪去,流露出恳请之色,“三位大师,可否容我和我师兄到贵寺借宿一夜,调理伤势?”
八措以眼神询问后面的两人,那个游天下境点了下头,他回身对萧峋道:“萧施主有佛缘,本寺自是欢迎,不过萧施主可否告知,与你们交手之人的来历?”
“多谢三位。和我们交手的是瑶台境的人。”萧峋说得简单,却也让面前的三人一下明白了经过。东华宴秘境里发生的那些事早传开了,雪域诸寺有所耳闻。
八措摇头叹息:“竟是一路追来了雪域。这瑶台境,当真要搅得江湖不安宁啊。”
“我师兄伤势比我重,我去叫他。”萧峋冲那三人又执一礼。
萧峋回到谢龄身旁。
“是那根拉寺的僧人,我问他们能否让我们去寺中休养一夜,他们答应了。不过,从现在起,你是我师兄了。”
后半句,萧峋声音压得极轻,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谢龄睁开眼,由着萧峋将他扶起,向那三名僧人远远执了一礼,抬脚过去。行至中途,谢龄瞥了萧峋一眼,低声道:“说到底,在意年岁的人是你吧?”
萧峋御剑,带谢龄跟在那三位僧人后面,往那根拉寺而行。
他们没有处理这片区域残留的气息和灵力,仅收起了掉落的剑和法宝,因为叶轻鸿为了不让密宗活佛察觉到他在雪域杀人,悄无声息做了布置,在外人看来,这至多不过是神心空明境之间的斗争。
雪域里的寺庙外墙都漆深红或深黄色。雪域幅员辽阔,寺庙亦占地甚广,不过建造的精细程度,远比不上东境与中州。
那根拉寺安排了两间僧房给谢龄和萧峋,陈设很简单,唯一石床、一石桌、一蒲团。谢龄自不会嫌差,以他眼下的状况,就算给他个山洞疗伤,他都安然。萧峋却是不满,因为没让他二人住一间。
萧峋在屋外熬药,那根拉寺的僧人见了,便送来一些药材,但被客气地拒绝。
谢龄则在调息,并在调息的间隙思索和自己身体相关的问题。
他这次没有吐血,只是体内经脉发痛,这似乎是个好的征兆。
能用的灵力和真元也比想象中要多一些,能够在带伤的情况下两招重创一个寂灭中境,但想杀死就难了,除非旁边跟个补刀的。
说到补刀,不由想起萧峋。
……萧峋。
屋外药香依旧,不过没寻着萧峋的人,不知跑哪去了,也不知他恢复得如何。
谢龄从石床上起身,想出去找一找,旋即又想到,那人见到他去寻,指不定又要做什么胆大包天的事,便坐回去。
日轮行于云间,从天穹的东面走向西,倾洒完最后一缕辉芒、藏入西山背后,便入了夜。
山里的夜晚一向寂静,待得僧人们的诵经声消失,就再难听闻什么声响了。在这般背景下,某个人脚步鬼祟的靠近,屈指叩门的声音,显得异常响亮。
“师兄。”来者在门外唤道。谢龄没立刻搭理他,他又喊,且一字一顿:“陈、师、兄。”
他话音里带着笑,端的是悦耳。
这时谢龄已结束调息,坐在蒲团上看书。他直觉这人要搞鬼,目光在门后木栓上停留几许,转回去继续看书,但过了片刻,终是起身走到门口,给萧峋开了门。
门并非大开,仅拉了一条缝,让萧峋能看见谢龄这个人。萧峋何其了解他,不消往里看就知道这人先前在做甚,道:“这里光线好暗,看书会伤眼睛的。”
谢龄没理这话,问道:“你来做什么?”
他神情语态同平日里相差无几,冷冷又淡淡,让萧峋情不自禁伸手,去捏他的脸。谢龄偏首躲开,就要如从前那般直接将萧峋拍在门外,猛一下记起自己承认过什么,手僵住。
萧峋没错漏这个细节,当即笑开,对谢龄道:“你我二人互相喜欢,也互相表明了心迹,不该住一起?”
“伤势痊愈了吗?若没有,还不赶紧回房疗伤。”谢龄下颌一抬,语气干巴巴。
“在你这里难道就不能疗伤吗?还是说,我在你身边,你会忍不住对我做一些事,让我无法疗伤?”萧峋笑道,话语渐轻,意味深长。
谢龄将眼一瞪,飞了一记眼刀过去。但他手上没动作,便给了萧峋可趁之机。这人惯会见机行事,抓住这个空隙从门缝钻到门内,一手握住谢龄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另一只手反手关门、上好门栓。
“夜深了,寺里僧人都休息了,我们别闹出太大的动静。”萧峋还用叮嘱的语气说道。
言语之间,他还拿走谢龄身上的迷仙佩。谢龄恢复原本的清俊面容,一身白衣胜雪,昏灯之下耳尖偏红。
第118章
萧峋眼中笑意更浓, 手指勾着迷仙佩的挂绳甩了一圈,尔后握进手中,朝谢龄靠近些许。
谢龄小幅度眯眼, 脚往后挪了一两寸,语气带上警惕:“你到底要做什么?”
“要抱你,要亲你。”萧峋回答他。
这人上次说这话,是连亲带咬,力道不重,挑逗的意味却是明显。谢龄又不是石头,怎会察觉不出藏在其中的□□?他耳尖又是一红,大步拉开同萧峋之间的距离,一甩衣袖坐回蒲团上, 低垂眼眸,眼观鼻鼻观心。
萧峋见谢龄如此情态, 也不往前走了,歪歪斜斜靠上石墙,笑着说道:“师父你怎么这么可爱。”
谢龄豁然醒悟这混账是在调戏自己,瞪起眼、板起脸,丢出两个字:“闭嘴。”
萧峋忙做了个讨饶的动作。
谢龄把书拿到手里, 不与这人说话。
山里风大, 僧房的门窗并不严, 吹得烛火不住摇晃。谢龄坐在灯下, 晕黄的光线在他长睫上跳跃,像是淌过的水色。
萧峋倚墙看他,好一会儿, 才做起正事。萧峋走去谢龄对面, 把他的手抓进手里, 细细号脉,然后出去了一趟,把罩在阵法里的熬药罐拿进屋。
药是给谢龄熬的,用的药材上百种,文火熬制大半日,熬得汤色黑沉沉,味道苦里带酸,令人闻之作呕。
谢龄神情一变,盯紧萧峋,眼神再度流露出警惕。
“良药苦口,这道理师父不会不懂。”萧峋温声说道,把药碗递向谢龄,“这药热着的时候尚能入口,若是凉了,就当真无法下咽了。”
药汤的酸苦味尽数飘入谢龄鼻尖,他往后仰了仰,面色嫌弃:“为师每日服的药已经足够。”
“师父。”萧峋这一声喊得语重心长。
“不。”谢龄斩钉截铁。
两相对视,谢龄寸步不让,萧峋做出败阵神色,肩膀一垮,语带叹息:“我辛苦熬出来的药……”
谢龄纠正道:“是你的阵法辛苦熬出来的。”
“我辛苦布置的阵法熬的药。”萧峋又是一叹,“既然师父不肯喝,徒弟只能亲自喂了。”
说着,他执起小勺,在药汤里轻轻搅了几下,舀出一勺。但并非送向谢龄,而是送到自己口中。
谢龄岂能看不出这人要如何“亲自”,抬掌抵住那颗就要凑过来的脑袋,将药碗从萧峋手中夺来。
“喝就是了。”谢龄道。
萧峋将口里的药咽下,弯眼笑起:“师父乖。”
谢龄把药碗捧起。他忽然意识到,他在这段关系里或许处于“危险”位置,脸红的是他,害羞的还是他。
他有些不明白了,到底谁才是十七八岁?
人和人的差距当真如此大吗……他想挣扎,可一番思索,竟是不知该如何挣扎。
难不成调戏回去?焉知萧峋会不会将计就计,给他反调戏回来,那混账鬼主意可不要太多。
罢,就这样,顺其自然,还是先把这碗“毒”喝了。
谢龄看向碗里的药,把它又捧高了点儿,从到嘴边,屏住呼吸、忍住作呕的冲动,仰头一口闷完。
这药喝着比闻着更苦,谢龄眉毛皱成川,萧峋适时往他嘴里塞了颗蜜枣,解他口中酸苦。但这药太难喝了,蜜枣与之相比,不过是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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