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青晓白
“你……你很厉害,我输得心服口服。”短短两三招,对面的人已出了一身汗,他喘了几口气,转身后退数步,朝萧峋行了一个同辈礼。
萧峋还礼:“承让。”
这是一场短而精彩的比试,无论是萧峋在比试途中突破境界,还是他做出的以伤换“命”的选择,都出乎意料。台下热闹至极,几乎所有人都在和同伴谈论,甚至连风都变得喧嚣。
按照规则,等主持者上台来宣布胜负,比试才算正式结束。这位主持者似乎和宗主性子相同,做事总是慢吞吞。
等待的过程中,萧峋偏了下头,借着余光,他看见围观人群后趴着只云龟。萧峋认得,这是鹤峰的云龟,和谢龄很亲近。
飞行兽不会擅自离开所属地界,它出现在此,定然是谢龄的吩咐。而谢龄如此吩咐,想来是看了自己的比试。
萧峋不由哼笑出声,也不等宣告比试结束的人了,向外跨出一步,直接跃下高台。
人群惊呼。
萧峋得穿过这些人才能走到云龟所在之处,有人高喊他的名字,有人明显表露出结识的欲·望,有人还想为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他懒得看一眼,将两把剑丢进袖中,轻身符往身上一拍,闪电般蹿出人群,来到龟背上。
“回鹤峰。”萧峋对云龟道。
云龟似乎也嫌这地方吵,飞上高空的速度很快,但离了契玄峰,又慢下来。萧峋只在魔气侵蚀那日坐过这云龟,对它凭“喜好”办事的性子颇为惊奇。
不过速度慢并非一件坏事,手臂上的伤还在流血,他可以趁着这段时间进行处理。
萧峋给自己做了个简易的包扎。
过了小一刻钟,云龟带萧峋来到鹤峰道殿外。
距离尚远的时候,萧峋便看见道殿外有一道身影,近了一看,果然是谢龄。他无法解释为何在确认的一刻内心雀跃起来,却也没克制这份雀跃,从云龟背上一跃而下,眼带笑意走向谢龄。
谢龄坐在一把太师椅中,身侧有一小桌,放着茶盏。他穿一件靛青色的衫子,难得没有束腰封,只将系带于腰间一系,也难得没有挺直腰板端坐,而是往后靠上了椅背。
这样的谢龄看起来很有几分萧闲之意。萧峋在来到他跟前时放缓脚步,轻轻唤了一声“师父”,道:“第二轮比试,我赢了。”
谢龄没立时应他。谢龄喝了口茶,放下杯盏后,才撩起眼皮将萧峋看定,语气不咸不淡:“挺敢玩的。”
自家师父生气了。萧峋敏锐地察觉到。
气他没有遵守承诺,选择了在比试台上破境,还是气他没提前告诉他,自己已经可以破境?抑或者……兼而有之?
萧峋一时拿捏不准该如何哄,想了又想,拉长语调:“诶,师父——”
他扮起少年人来极真,眼角往下一耷拉,模样既乖顺,又委屈巴巴的。
叛逆,谢龄面无表情地想。
可这个年纪的小孩正值叛逆期。谢龄眸底浮现出短暂的无奈之情,将萧峋一瞪,振袖起身,道:“进去说话。”
言罢转身走进道殿。
“哦——”萧峋应道,在后面将桌椅茶盏都收拾好,才跟上谢龄。
南墙上种的是藤萝,已过花期,唯有藤枝低垂,像一条深绿的瀑布。有蝴蝶停在上面,敛着双翅,一动不动。
谢龄打这片藤萝瀑布旁走过,起落的衣角惊动了它,一路都被追逐。谢龄不曾在意,推开前殿大门,跨过门槛,问跟在自己屁股后的人:“身体可有不适?”
“并无不适。”萧峋不假思索答道。
“当真?”话音还未落地,谢龄突然顿住步伐,转身抬手,拍了一下萧峋左肩。
萧峋左手手臂带伤,谢龄用力不大,却仍是牵动他的伤口。
算不得太痛,但萧峋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举动换来谢龄眉梢一挑,问:“那你躲我做什么?”
萧峋骤然反应过来这是谢龄的试探,旋即又想到,既然谢龄看了比试,怎会忽略掉他受伤之事?
反而是他自己忽略了,有够蠢的。
“左臂受了伤。”萧峋把眼垂下,说出实情,语调低低的,“衣服也被划破了。”
听到后半句的谢龄:“……”
“看来在你心中,衣服比较重要。”他瘫着一张脸说道,继而话锋一转,不容置否道:“坐下,让我看看伤势。”
萧峋抬头将谢龄看了看,道出一声“是”。
殿上陈设简单,一主榻,一客榻,东窗前置一长长的书桌,西面满墙书架而已。少年人来到客榻前坐下,脱掉赤红的外袍,将里衣解开一半,露出左侧的肩膀和手臂。
他给自己包扎得潦草。谢龄送的凝血丸他吃了,但没给伤口涂药,就随随便便绑了条绷带对付了事,打的结还丑陋。
见谢龄垂眼打量他手臂,萧峋颇有些不自在,唇抿了抿,抬头看看谢龄,尔后别开眼,道:“师父,我体质特殊,这点小伤很快就能好。”
谢龄“嗯”了声,将榻上小桌拉到右侧去,坐到萧峋身旁。他把需要用到的东西摆上桌,拆掉萧峋手臂上已有的纱布条后,用镊子夹起一个棉球,蘸上药水,给这人清洗伤口。
——修仙世界的医疗体系很是发达,医修们在数百年前便研制出了消毒抗炎的药水。
这是萧峋故意没避开受的伤,伤口又长又深,好在及时止了血,没有染上污浊。
棉球碰上伤口的一刹,萧峋后背打了个激灵。
谢龄见了,眼皮子撩起来,看了一眼萧峋,挪开手,接上这小狼崽子方才的话:“既是小伤,那你抖什么?”
小狼崽子没说话。
“怕疼?”谢龄问。
萧峋不怕疼。若是怕,他早向体内那股魔气臣服了。他也说不出缘由,想了又想,大抵回到了鹤峰,又和谢龄坐在一起,从身体到思维都不由自主放松了的缘故。
但他没这般告诉谢龄,只是道:“是体质原因。”
谢龄又是一“嗯”,和方才那一声意味相同,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表示听见了。可萧峋总觉得,谢龄心里定然在笑。
谢龄继续处理萧峋手臂上的伤口。
暮时将至,阳光变得柔和,将窗外的枝叶都照得偏了色。先前的那只蝴蝶不知打哪扇窗户进来,在室内盘旋飞舞。萧峋的视线追着蝴蝶来来回回,冷不防蝴蝶转去谢龄背后,他的视线亦一下子落过去。
谢龄在调药膏,左手端着一只小小的瓷碗,右手捏住一根银筷搅动,神情很是专注。他侧脸白皙,透着玉一般的质地,眼眸低敛,睫毛浓密漆黑,有光泽在流动。
都被谢龄嘲笑过怕疼了,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萧峋丢开心底的别扭和不自在,把头转向谢龄,一直盯着看。
谢龄向他投去一瞥,问:“看我做什么?”
“师父……”萧峋眸光一转,弯眼笑起来,拖着慢条斯理的语调喊了谢龄一声。
“说。”谢龄丢给他一个字,心中对这人是在故意装乖门儿清。
萧峋望定他,说得理直气壮:“师父,我破境了。”
谢龄平平一“嗯”,放下瓷碗,拿起纱布,将调好的药涂抹上去。
而坐在他身旁的人转过上半身,脸向着他面前凑了凑,清黑的眼眸瞬也不瞬注视他,讨巧笑问,“师父,你不夸夸我?”
谢龄又是抬眼将他一看,先道声“好”,而后迅速把涂好药的纱布贴到这崽子伤口上。这帖药很猛,痛得小狼崽子猝不及防,脑袋往后一仰,长长“嘶”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给你
评论,拿来
第36章
谢龄把萧峋往后缩的手臂拎回来, 给他缠了两圈纱布,打上一个赏心悦目的结。
“衣服穿好。”手上动作轻柔,可谢龄语气凉幽幽的, “你想让我夸你什么?”
萧峋依言照做,把里衣外衫都拉上去、整理好,并端正了坐姿,敛低眼眸,语带愧疚:“对不起,让师父担心了。”
“点石会的规矩,可伤,但不可重伤,更不可杀。既无生命之忧, 我有什么好担心?”谢龄不疾不徐说着,转过身去, 将桌上的东西逐一收起。
萧峋听见谢龄的话不由笑起来,顺着说道:“是——师父并未担心我,只是让云龟去契玄峰,接我快点回来而已。”
说完,面上玩笑打趣的神色褪去, 表情变得郑重:“谢谢师父。”
谢龄看向他。
上天给了这少年非同寻常的优待。他模样生得极好, 无论是做出懒倦的神情, 还是眼下的严肃认真, 都好看得跟画儿似的,甚少有人能同他比较。谢龄当初挑中他,一是他当时表现极其咸鱼, 二嘛, 则是看着顺眼。
在好看的人面前, 绷脸都绷不了太久。
“无需言谢。”谢龄轻甩袖摆,从客榻上离开。虽是不拉着张冷脸了,但语调依旧淡淡的。
“既然入了清静境,便可开始修习御剑御风之法。”他走到书桌后坐下,拿起之前看的那本书,一边翻开,一边说道。
“你入门剑法学得已算不错,可以接着往后学了。下一阶段的剑法共四种,以你的性格,想来已经了解过。四本剑谱都在书架上,去挑一本合适的。
“你的剑也该换了,等点石会后,上一趟剑峰,寻一把趁手的吧。”
谢龄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萧峋听后,慢吞吞过去找寻。雪声君的书架分类明确,他很快来到那四本剑谱前,手指往书脊前虚虚一划,挑出其中的《碧海潮生剑诀》。
他没像上次那般拿到书便开始翻——他把书往袖中一塞,重新回到客榻上。
这家伙在谢龄面前向来不拘着自己,现在有伤在身,更是放肆,斜斜一倒,躺下了。
客榻在主榻左侧,背对东窗前的长桌,正对那一面书墙。萧峋躺在上面,视线漫无目的游荡片刻,伸手将脑后的高马尾拆了。银发凌乱散下来,束发的系带和衣衫同色,红如一抹烈火,他用手指勾住它,有一搭没一搭地绕圈。
也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的光线变淡,昏暗蔓延开,充溢在近前和远处。萧峋听见身后时而传来一声翻动书页的声音,心中一叹:光线都这样暗了,看书还不点灯。
萧峋打算吸引谢龄的注意。他想了想,抬起自己受伤的手,越过客榻靠背,举到谢龄能瞧见之处,缓而慢地挥了一挥,缓而慢地喊道:“师父。”
谢龄向他那爪子投去一记轻瞥:“有话直说。”
“师父,我手受伤了,下不了厨了。”萧峋晃着手说道。
“然后?”
“然后——”
萧峋话音停住。他窸窸窣窣翻身,从卧姿换成跪坐的姿势,下巴尖儿抵在靠背上,两手挂出去,面朝谢龄,弯着眼笑道:“师父,我们去时来峰吃晚饭吧?”
“自己去。”谢龄拒绝直截了当。和萧峋一起去时来峰,身上不便挂那易容法器,而他无法动用灵力御剑,乘龟出行,太过引人注目。晚饭,他当然是想吃的,但被人谈论,是他更不想的事。
萧峋将上半身直起来了点儿,趴在靠背上,一头银发散得随意,漆黑的眼眸直勾勾望定谢龄,眼神里全是期盼。
“师父——”萧峋把语调拉长,多余的话也不说了,就喊这两个字。
狼崽子这会儿变成了狗崽子,谢龄一有松懈退让,他就逮着那个点缠上来,不断摇尾,想得寸进尺。
怎么就养了这样一个徒弟?谢龄不理,连看都懒得看他了。
“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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