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型工种 第455章

作者:莫向晚 标签: 快穿 系统 穿越重生

纪墨是这样想的,每天晚上都要多转一圈儿,连续几天之后,被葛山问起,才说了自己心里的这点儿防范之念。

葛山皱着眉骂他蠢:“都死了两个了,哪个还敢再来,人多不怕死吗?”

这一骂可是把纪墨给骂醒了,却只是醒了一半,因为人已经死了,所以不报仇吗?

“有本事的当盗匪也好过当盗墓贼,都是没本事的才干这行,指望这些当贼的能明抢吗?”

葛山是正经的本世界人士,比起纪墨这个有的时候常识混淆的,他显然更清楚贼道是怎样的崎岖小道,不似纪墨还曾受过一些小说的荼毒,对某些职业的印象有所偏颇,葛山所理解的才是这个世界普遍的观念。

抄家灭族的大罪,真当做这种事儿的人胆子就很大吗?

他们是正道,他们是邪道,哪里有邪道敢明晃晃与正道相争的?报复,不可能,不用想了。

“这样吗?”

纪墨仿佛明白了,又仿佛没有明白,似懂非懂地点头,师父这样说,他就这样信好了,所以,这年头的盗墓贼真的就是贼而已。

第746章

一晃眼儿,时间晃晃悠悠又过去了十年,葛山的身体明显不好了,纪墨就不让他晚上巡山,自己去,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提着一盏灯出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极了当年的葛山。

山上的夜风清冷,每一次吹拂而过的时候,就像是要吹到骨子里一样,若不是蓑衣的内里还有个衬,恐怕早就被吹透了,纪墨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上走着,晚上的路不是很好走,需要一个拐杖,万一有个什么不方便,还能支撑一下。

纪墨一向比较有安全意识,他还带了绳索,万一遇到什么麻烦,还能多个工具,总是好的。

此外,防身的小刀也不能少。

这十年间,那富户的墓还真是挺吸引人的,除了那一伙儿专业的盗墓贼之外,还有盗墓的来过,那些就不太专业了,就是趁着半夜直接挖坟,破了上面的火云砂,看到火光冒起来才慌了神儿,鬼哭狼嚎的,以为是被鬼追呐。

幸好是在山上,那火光并不十分明显,飘散出来的火云砂也没飘走多少,葛山和纪墨充当了灭火队员,连夜收拾墓地,累了半夜,方才把那墓地弄得看不出来乱子了。

当时纪墨还奇怪,怎么这一次不找人帮忙,还要自己收拾,不通知族里一声,好歹让他们知道守墓的辛苦。

“都不是什么专业的盗墓贼,瞎胡闹呐,说了也是白费劲儿。”

葛山眼尖,黑暗中还能认出来那几个吓得胡乱跑了的小子有邻村的人,邻村,不是族人,却未必不是族人的亲戚,真的闹起来了,对谁都不好。

但这事儿显然也不能白白过去,若是让那些小子知道随便乱挖没报应,以后还会再来的。

所以,葛山第二天夜里就悄悄跑出去吓人了。

在这里,一定要提一下葛山的痕迹学,真的是太厉害了,顺着足印就能找到那几个小子家里,然后半夜里一通吓唬,什么“鬼敲门”“鬼遮眼”“鬼剃头”,凡是纪墨知道一点儿的,葛山都弄出来了,还有那“鬼脚印”,真的是让纪墨大开眼界。

当然,还有一条,做这些事儿的时候,要先把其他的声音“灭”了,所以,迷药就是最好用的了。

不仅有对人的,还有对动物的,狗,鸡、鸭之类,都在其内。

呃,顺手牵羊拽走几只鸡鸭,把血洒了满院子什么的,只能说是装鬼需要,装鬼需要。

后面悄悄吃了两天肉,葛山有一阵儿还盼着那几个小子再来,他好再去折腾一番。

可惜,邻村闹鬼的事情传出来,那几家人都怕了。

古代一家可不止三口,知道家中有人做了这样的事儿,哪能不怕呢?说不好听的,享福未必有自己,受罪肯定逃不了,谁让是一家的呢?

连坐是什么,普通人都知道的。

当下就有人家里闹出来,还有请神婆的,另有些人,直接带着祭品过来要拜一拜,希望那鬼祖宗莫要再到自家来了。

这些人对葛山都恭恭敬敬的,还给葛山送了礼,加上那山上的祭品也都还不错,葛山和纪墨又吃了几顿好的。

不说葛山,纪墨都感觉到好处来了。

谁不想吃点儿好的呢?关键是这好吃的还是白来的,半点儿不费劲儿。

真是懒惰催生“罪恶”啊!

没有见过守墓的还盼着“盗墓贼”多来两次的。

经过了这两遭,后面的人对此就有了敬畏,那些修路的外地人,之后走的时候都是绕着这里走的,中间除了有人把尸体扔到这里之外,盗墓的事情是再没有过了。

这也是正常情况,这里的墓地本来就不是什么煊赫之所,再加上一般人心中敬畏,没事儿也不会特意往这里来,就是墓主人的子孙后代,非祭拜的时候,也就是有了诸如搬迁结婚之类的大事儿,才会来祭告祖宗,其他时间,也不会频繁往这里来扫墓。

小孩子更是不会过来,都被大人拘束着,不许到这里沾染了阴气。

若是有那丢了魂儿的,会有家人拿着衣裳四处叫魂儿,也会来这里祭告祖宗让帮忙找找,让孩子回家之类的。

这种事儿见得多了,就觉得还是怪有意思的,先不说什么迷信不迷信的,这种好似死了的人仿佛还活在另一个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能带着亲人子女过来跟祖宗唠唠嗑,似乎也是一种对那些伤痛的抚慰。

有的时候,再想到这人没了之后可能投胎去了别家,说不得大富大贵什么的,有些人祭告的时候都会冒着些酸气儿。

纪墨就曾听一个二流子祭告祖宗是这么说的€€€€“爷爷啊,你要是成了那富贵公子哥儿,你就过来找我,好歹给我点儿钱,不然实在是活不下去啊,这都穷成什么样了!……”

那唱念做打的样子,活像是给祖宗唱戏一样,纪墨就看得好笑,很想说你应该自己努力什么的,可那二流子发现纪墨看到了,也没作恼,笑着跟他说:“你这倒是不错,守着祖宗们,也多个庇佑。”

人家话说得那么好听,哪怕纪墨觉得这人实在是不发奋不图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便笑笑,让他也要努力。

“我努力,我这不正努力给爷爷说么,好歹让他记着我点儿,也就他还疼我了。”

那些对活人不可说的苦,不可说的真话,在面对冷冰冰的墓碑的时候,都能说了。

连那不是字儿的,见到墓碑上的名字,也知道,那是祖宗的名字呐!

有些传承,是无形的,如这尊老爱幼的心,本来就不需要时时刻刻提,看着人做就是了。

从对祖宗的磕头请安,到对小辈的呵护关心,有些东西,不是完全拘泥于形式,却要通过这样的形式才能够传达出来,深入人心。

若是哪一天,连这一点点儿敬畏之心都没了,那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尊重的了,连别人都不尊重的人,真的知道尊重的意义吗?

拐杖戳在地上,走过几十年的路面,不是路也是路了,硬邦邦的,多了几分紧实感,也更多冰冷,像是吸收了地里的凉气儿似的,从脚底板里透上来的冷。

纪墨行到一处树下的时候,被树上飘着的东西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上吊而死的人,赶忙把人救下来,已经晚了,救不活了。

死人的模样从来不好看,这个女尸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竟是穿着单衣挂在了这里,也不知何时来的,若是晚一些,许就能被救下来了。

“救下来有什么用,早晚都要死的。”

葛山很是看得开,次日听到纪墨说,这样回了一句,亲自去看了看那女尸,就去村里找人来认人了。

比起死尸直接被丢弃在坟地里,这种在坟地寻死的尸体,尤其是女尸,最是要慎重。

古代多有配阴婚的,男多女少,总也是这些女尸更值钱,若是随便埋了,人家的家人得了信儿找来,都是一场麻烦,可不比那些男尸,随便哪棵树下埋了,对方亲人找过来,这边儿都能要丧葬费的。

女尸可就不好处置了。

族长细细问了经过,纪墨说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活了,就等着天亮通知,这话听得族长微微点头,谁也不愿意大半夜被人叫起来,还不是自家的事儿,晚上看不清楚,也没什么好看的,白天认一认,知道是谁家的就让谁家安葬。

这种算横死,是不能入祖坟的,族长的态度鲜明,那一家子,除了那女尸的丈夫还有几分愤恨,其他的人,包括他爹,都满口赞同。

“谁知道这么个性子,婆母说两句就寻死,真是晦气,晦气!”

那老头子满嘴怨念。

只一旁的老婆子有些心虚,不敢言不敢看的模样,看着倒像是个温和的婆婆了。

这种事儿,若非人死在山上,纪墨是连旁观都不会看的,有些东西,见多了就知道了,不是能够救回来的,有些人,也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说。

他就曾见过有女子被沉塘,理由就是与人私通,那私通的也不是别家,还是他们自家,是女子的公公,这种事儿,可不是一句真爱就能说无罪的,尤其那女子的丈夫也活着,婆婆也活着,也不知他们两个怎么做出来的。

你要说她无辜,的确罪不至死,还可能是被诱哄逼迫的,可这事儿,怎么救?一个外人怎么救?

纪墨装作看热闹,悄悄给她松了绳索,可第二日,还是见到她被装在一种竹篓里,沉入了水塘中。

没敢再看,纪墨悄悄走掉了。

要说那聪明的,就是跟人跑了的了,甭管最后的结果好不好,反正现在过得不好,跑了也是个干脆,总不能等着别人磋磨自己。

但大部分人,都是能够过得去的,就是纪墨这辈子那渣爹,也很过得去,后头的子女,那个女儿,算是纪墨的妹妹,已经出嫁了,小小年龄,不是嫁到什么正经人家,是给人做了妾,却因为那丈夫是个小吏,竟是还算是家里头出了头的能耐人了,能给当儿子的多少提供一点儿帮助,有些越过越好的样子了。

“后悔吗?若是熬到这会儿,你也好过了。”葛山曾这样问。

“不悔,我早死了的,哪里能熬过来。”纪墨这样回答,他是真的不悔,他会让渣爹后悔活着,可现在,两人已经没关系了,也不必记以前的仇了,只当是生恩,都还了他。

第747章

深夜的山上十分静谧,地面仿佛没有任何一盏灯火能够与自己所提的灯火互相呼应,倒是那天上的星子,遥遥若有昭示,纪墨仰头观星,曾经学过的观星术到现在看来,也不能说是全无作用,只是某些时候,想要看透过去未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也不知道我这一生,又能留书几笔,被记几何呢?”

纪墨这样想着,在枯燥而平淡的日常之中,他似乎总是过多地想着死后事,或许是因为环境的影响吧,每一夜,游走在坟墓之中,绕过一座座墓碑,一棵棵树木,像是永远无法走出的迷宫,无法破解的人生迷障,这条路,该有多漫长呢?

巡视一圈儿的时间约有半个多小时,这还算是纪墨腿脚快,没有在山上磨蹭,否则的话,吹拂着夜风,放慢脚步,听着叶片哗哗,若冤鬼倾诉,也能拖延到一个小时再回来。

回到房间入睡没有多久,纪墨就感觉到了隔壁床的动静,是葛山醒了。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往葛山那里看过去一眼,他似乎发觉了,看过来,摆摆手:“没事儿,睡你的。”

天还没有大亮,正是黎明前最昏暗的时候,可是葛山已经睡不着了,他的年龄大了,很多时候,都觉得力不从心,但是这精神头上,再不能像以前一样一睡睡到大天亮了,反而醒得很早,像是再多躺一会儿就再也无法起来了一样。

早饭是葛山做的,他没有做纪墨的份儿,等着让他起来了再等着吃午饭,本来,他自己也是吃午饭的那个,可现在,起得早了,不吃早饭,似乎肚子就是空的,必须要吃点儿什么才行。

吃好了,就走出门,在院子里略站了站,看着那晴朗的红日,就起了出去走走的心思,走出院门,反手虚掩,一步步往村里走,在很多人还没出门干活的时候,葛山就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儿,来到山下的时候,又往山上走。

大清早的,露珠凝在草叶上,还没被阳光蒸发,就因为葛山的行走,擦在了他的衣裳上,没有批蓑衣,有些失策,就连鞋子,也没套上草鞋,很快就感觉鞋面也湿透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很不舒服,葛山却没想着下山,已经走了一半了,好歹要走一个圈儿。

最初当守墓人的时候,他每天总要在山上走几圈儿的,熟悉那一个个墓碑的位置,算计着若是再死了人,要往哪里安放。

年年都有人死,年年都有人生,死的人给生的人腾了地方,生的人却没办法给死人腾地方,这山上的坟墓越来越多,终有一天,也会没什么地方盛放这些墓碑,那时候,该怎么办呢?

找个新的地方?

哪里好呢?

守墓人对风水的了解,真的就是仅限于自己所知的那片儿,再远的地方,理论上的知识,或许知道几分,真正放到现实中……

“阳面是不行的,太晒了,阴面……”

山头不大,只有这么大点儿,孩子爬上来都不会觉得太累,能够埋人的地方,如今大都有人占了,再后面死的,就轮不到什么好位置了,若是放在边角处……

葛山盘算着这些,有些忧心,脚步却没停,还在往上走,他没有带拐杖出来,就是这样行走着,可身体到底是跟不上了,发软的腿脚在某一处地方绊了一下,像是平地摔一样,直接往前栽倒,这一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

“……也是喜丧了。”

在筹办葛山的丧事时,村中有人这样说,纪墨没吭声,他第一次见到葛山的时候,对方就是四十多的样子,到现在,的确,是个喜丧了,可,真的能够“喜”出来吗?

“守了一辈子,就不能歇一歇吗?谁以前还跟我说,等到我能守墓了,自己就去娶媳妇生儿子的,怎么又想到要去山上了,不都好几天没去了吗?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的。”

夜半,纪墨没让村人帮忙过来守灵,他独自一个跪坐在棺木前,一边烧纸,看着那火花绽放,一边念叨,看着眼前的棺木,这是葛山十年前就为自己准备的,是早些年就留下来的木料,找了村中最好的木匠帮忙做成的。

纪墨本来说自己也能做的,可葛山不信,生怕他糟蹋了好板子,非要去请了木匠来,之后还想赖掉给对方的工钱,那木匠笨口拙舌地没好言语,他家婆娘却是个泼辣的,直接上门来骂,后来干脆就把院子中的鸡抓走了一只。

当时纪墨看着,没好意思拦,不给工钱的确不对,一只鸡,罢了罢了,自家先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