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悦怿九春
可那灵流在识海外游走片刻,顿住了,并未继续探去。
只见秋照夜目光流露出一丝疑惑,冷声道:“为何封闭识海?”
顾惊羽眼中闪过一道弧光,还好他早有准备,于是正色道:“识海关乎神识安危,于修士来说如同性命般重要,弟子曾起誓,此生只对道侣一人开放识海。”
这面不改色信口胡诌的本事,他顾惊羽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哦?”声音里含着一分狐疑。
他竟然从秋照夜波澜不惊的声音里听出了隐约的情绪,真是难得。
察觉到对方目光里的半信半疑,他眼神微动,须臾后道:“若宗主一定要探,弟子莫敢不从,便只有违誓了。”
说着还补了一句,“总不能教宗主做弟子的道侣。”
他本是半开玩笑地说出这句,却听见对方冷冷道:“你胆子不小。”
他微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连忙下榻跪地道:“弟子失言,请宗主责罚。”
上辈子口不择言惯了,一不小心竟脱口而出,他在心底嗔了自己一句。
他没有听见上方的动静,但是明显感到威压增大,令他额间渗出冷汗,浑身瘫软,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他告诉自己不能晕,一旦晕过去,即便识海封闭,大乘天尊也能轻易闯入,届时对方就会发现那个禁制,一届小小筑基期弟子,如何能设下高阶禁制?他根本无法解释。
他狠心咬破舌尖,痛感令他瞬间清醒。
此时秋照夜有些意外地微一挑眉,“你的神识,很强大。”说时撤去了威压。
压力一旦撤去,他浑身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下来,同时身体一软,摊坐下去,顺势一手撑着地面,微微地喘气。
“罢了。”
一股力量将他托起,他只觉脚跟发软,竟顺着这力道被扶回了坐榻。
是啊,他心里发出一阵冷笑,堂堂大乘天尊,何必跟一个小辈过不去。
“谢宗主。”
他心知这一关便是过了,紧绷的神经此时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于是调整了姿势,再次正襟危坐。
他盘坐的姿势有细微不同,旁人常是双掌向下,五指微曲,抱于双膝,或是配合运功方式的不同,双掌向上,手背置于膝上。
而顾惊羽总是随意地将手腕或掌根置膝上,五指微垂,指尖轻点榻上。
之前他紧张,一丝不苟地盘坐,如今放松下来,便下意识地恢复习惯动作,这一差异过于细微,以至于他根本察觉不到。
他闭着眼,没有看见秋照夜的目光正直直地落在他的手上,凝视良久后又扫过他的脸。
感到体内的那道灵流停滞了,他疑惑睁眼,见一双凤目正一瞬不移地盯着他。
他心觉不妙,疑惑地垂眸一扫自己,却并未发现异常。
见他目光中的不解,秋照夜再次望向他的双手,幽幽道:“你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说时又将视线移至他脸上,像是观察他的反应。
他眨了眨眼,心头的紧张再次升起,不过他还是维持着表面平静,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不知是宗主哪位故人?弟子何其有幸。”
他故作轻松,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自己到底哪不对了?
同时看了看秋照夜,又看了看自己,回想到对方之前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双手上,旋即发现了不同之处,难道因为他这习惯性的坐姿?
他正想着将双手收一收,却又觉得这是欲盖弥彰,便这么不尴不尬地保持着。
对方不答话了。
他看秋照夜双目再次微垂,便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坦然地再次闭目。
可良久之后却听见那清冷声音再次响起,“你可曾听过顾惊羽这个名字。”
他心头一惊,猛然睁眼,有些错愕地看着对方冰冷的双眸。
心脏猛然慌乱地跳快了一拍,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下。
他自认应该没有露出破绽,对方应该只是顺着他的问题回答而已。他这样自我开解着。
他强作镇定,微微点头,“听过。”
“你如何看他?”
他回想起之前从酒肆听来的传言,想着秋照夜应该会想听自己大骂顾惊羽怙恶不悛,罪该万死。
他踟蹰了片刻,编排自己的话刚到了嘴边,脱口而出的却是:“听闻他死于三十年前,那时弟子尚未出生,不甚了解。”
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既然现在是三十年后,为什么秋照夜没有依原著剧情飞升?
按照原著,对方应该在斩杀魔尊后顺利入境大乘期,并在十数年后渡劫飞升,现在这个时间点,剧情早就应该完结了。
难怪他不记得秋照夜会有个叫林殊雨的内殿弟子,因为现在发生的所有事,都脱离了原著。
“世人闻魔尊之名皆恶语相向,你倒撇得干净。”
思绪被对方的声音拉回,他心道失策,不就是骂自己吗,怎么就骂不出口呢?可话到了这里,再改口便显得小人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古人云眼见为实,弟子从未见过此人,更何况他曾是我无极剑宗门人,仅凭传言便作论断未免有失偏颇。”
对方又不接话了。
他只觉体内灵流又运转了几周后便撤了出去。
这次就算是挨过了吧,他心头长出口气,“弟子谢过宗主。”
他正欲起身撤退,刚刚落下榻边便听得秋照夜道:“世人说他持心不净,失去金丹后便转而修魔,甚至气死了自己师尊,罪大恶极,活该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身垂首做出一副聆听的姿态,可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你说,”对方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能感到一束灼热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他当年为何要剖丹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慈母笑:他就是你道侣啊我的傻孩子~
第5章
顾惊羽微微抬头,正对上那束凝视他的目光,他顿了顿,沉着答道:“弟子不知。”
漆黑的眸子犹如夜色下的深海,汹涌波涛隐藏在海面之下,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压制着,并未掀起一丝浪花。那双眸子的主人缓缓阖上了双目,低声道:“今日到此为止,你下去吧。”
顾惊羽垂首退出殿外,榻上那人影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凤目微垂,最后落在他方才落座的榻上,良久后才沉沉地阖上了。
他强作镇定,一直回到房内,才长长地松下口气。
再伸手抚上额头,才发觉已渗出了一层薄汗。
他打开识海,从操作面板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枚丹药,犹豫了片刻后,将其捏碎,取出一小片服下。
这解药七日之内若一次性服下便能立即恢复灵脉,可若是碾碎了分次服用,效力便会大打折扣,虽然能扼制症状,却需要更长时间才能彻底解毒。
为了不露出破绽,他需要延长修复灵脉的时间,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被秋照夜慢慢治好的。
但想到方才秋照夜犀利的目光,他真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那时。
金丹碎片的谜团也令他隐约感到有些不安,还是得找机会查查秋照夜寝殿里到底藏着什么。
门外传来喧哗声。
“林师弟!”
他打开门,却见众人聚在门外。
从服制上,他认出了是百草堂、千机堂、执事堂等各堂弟子。
只见众人忙不迭将各式上品丹药、法器、灵材等往他手里塞,还有人直接将东西送进了屋子,将桌案堆得满满当当。
“林师弟不及弱冠就从大比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年轻的守殿弟子,如今更是得到宗主青眼,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听说宗主还亲自为林师弟打通灵脉,说不定将来为师弟破例收为亲传弟子也指日可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恭维话几乎快将顾惊羽淹没了。
可在众人的吹捧声中,却传出一个异常突兀的声音,“消息传得挺快,这么快就有人来套近乎了。”
众人纷纷向声源望去,见一名守殿弟子抱胸靠着回廊立柱,“贼还没捉到呢,就急着来拍马屁。”
有人不满地指着那人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只见对方面露不屑,“当时常清殿弟子都没有问题,为何只他一人灵脉滞涩?宗主堂堂大乘天尊,又为何要给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治疗灵脉,你们都不会动动脑子吗?小心马屁拍错了地方,回头惹祸上身。”
顾惊羽上下打量此人一眼,透过表象看本质,眼光毒辣,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于是留神注意了对方的腰牌,将裴慕之三字记下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像是将方才的话听进去了。
顾惊羽轻笑了一下,冲裴慕之道:“今日我能在治疗后安然无恙地回来,是否能够证明清白呢?”
虽然他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但顶着个嫌犯的帽子,行事起来多有不便。
可裴慕之却不以为然,“我不知你耍了什么手段。但在我这里,有嫌疑就该去执法堂受审。”
“我若是不去呢?”顾惊羽声音微沉。
开玩笑,要是去了执法堂,他不得掉层皮?想想就疼。
裴慕之微微眯眼一扫顾惊羽,随后捏出一张符文抛向空中,符文化作一只金翅鸟,在顾惊羽头顶盘旋。
“那就接下战书,若败了,即刻押入执法堂受审。我若败了,自然也凭你处置。”
说着又补充道:“你灵脉滞涩,我不乘人之危,不用灵力,只比剑术,你敢不敢接?”
原来目的在这,顾惊羽看出这就是个刁难他的借口。
毕竟他一个新来的小弟子,不到一月就进了内殿,若是不来个下马威,今后怕是目中无人,眼高于顶,裴慕之作为守殿弟子中的领导者,势必要有这么一出。
发现有热闹瞧,周遭人们顿时发出喧哗声,“接啊!”
“若当真清白,就不怕进执法堂。”
顾惊羽目光一扫众人,一个秋照夜已经够他烦了,若再隔三差五来几个不长眼的给他找麻烦,岂不是防不胜防?
一定得先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以免日后生事。
于是抬掌向空,那火鸟便飞入他掌心,化成一个金色的飞鸟印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