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悦怿九春
“而且浮屠塔被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魔域,八十六岛的那些老狐狸知道衢自明回来了,还有能力将属下从浮屠塔救走,必然会按兵不动,但看届时明心宗会落入谁的手中。
都是一群墙头草,平日里顺服也就罢了,到了关键时刻,不会为你们当中任何人卖命。”
顾惊羽死后,不论是季修白还是衢自明,都很难令那些岛主服服帖帖,不反咬一口已经算是对明心宗心存畏惧了。
季修白点点头,略微思忖后想明白了,却又忽然有被抛弃的感觉,他不能要求什么,只能酸溜溜地嘀咕了一句:“那你还要走?果然有了秋照夜连明心宗都不顾了。”
明知明心宗会被偷袭,还要与自家师兄一道去除魔,他们家尊主何曾干过这等见色忘义的事?这都要怪秋照夜!
可当他再抬头看向顾惊羽,才发觉对方那微红的眼尾,竟是一幅楚楚动人的模样,季修白的一颗心瞬间就软了下去,刚刚升腾而起的酸楚与责备一瞬间都被那抹挥之不去的淡红击碎了,也揉散了。
见季修白亦如那群愣头青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顾惊羽看,秋照夜霎时冷下脸来。
感到周遭寒意渐起,身后之人的威压逐渐释放,顾惊羽忙轻轻一拉秋照夜的衣袖,将其往身后挡了挡,生怕二人再掐起来,讪笑了一下后又对季修白道:“你平日里的聪明才智都上哪去了?我与师兄都离开,衢自明才能安心地来偷袭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秋:我不怕疼,吻戏多来几次(兴奋.Jpg)
阿羽:我要双修(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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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裴慕之自接了宗主令,便拉着魂不守舍的二人马不停蹄往宗门赶,可二人却一路心不在焉,他没好气地斥道:“真没出息。”
甄子昂被这么一训斥,霎时一脸委屈,他那么好一个师弟,就这么被宗主给挖了墙角,那感觉,就像自己精心呵护的白菜给野猪拱了。
虽然宗主与野猪诚然搭不上边。
他都没正经牵过师弟的手,宗主却当着他们的面搂抱师弟,还抱得那么紧,虽然他早就该死心了,可亲眼见到这一幕还是无法抑制地心痛。
更何况看见师弟眼眶红红的,一幅哭过的模样,他就更心痛了,几乎痛到无法呼吸。
姬霄月也是一幅痴痴的模样,他终于领会到什么叫怦然心动,此前对林殊雨还是抱着向往,与志在必得的心态,现下却是着实地割舍不掉了。
裴慕之已经懒得训斥这两个恋爱脑,一门心思想着要逐个排查门内弟子的情况,否则一旦动起干戈来,恐怕同门被魔曲钳制。
他正欲加速离去,却感到一道凌冽气息越来越近,他寻着气息望去,见一个少年身影御剑驶来。
对方速度极快,他只觉一阵风迎面刮来,那道剑光便由远及近地驶到了跟前,又眨眼掠过三人身侧,卷起狂风掀起三人的衣摆,随后又消失在远处。
“师叔祖?”裴慕之疑惑发声。
方才虽然只有一瞥,但他还是看见对方阴沉着的脸,皎洁如玉的面容上是微红的眼眶。
他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顾惊羽没有出现,一颗心便提了起来,一向缠师弟缠得紧的师叔祖,怎会独自一人离开?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这样想着,便左右拉上二人,加速追了上去。
夏应弦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不愿再呆在那个几乎让他窒息的地方,再待下去,他恐怕自己会变成一个笑话。
他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是刺痛阿羽的存在,他不仅没有资格爱阿羽,他甚至不应该出现在阿羽面前。
这个想法一旦涌起,他就像是溺了水的游魂,被卷入汹涌的浪涛中,连挣扎的余地也没有,只能任由那洪流将他卷向深不可探的水地,强大的压迫感将胸腔里的空气丝丝挤压殆尽,绝望地感受窒息的恐惧。
他越发觉得冷,越发感到喘不过气,竟当真呼吸越急越重。直到裴慕之喊了一声“师叔祖”他才从恐惧中回神。
“你这是……见鬼了?”姬霄月御剑驶到他身侧,见了他的模样疑惑发问道。
他原本就低至谷底的心情见了此人更是恶劣,“你怎么还没走?”
姬霄月面露一丝不满,指了指远方,“上域远在天边,自然是先路过你们中域了。”这意味着他们将有一大半的行程会是一路。
裴慕之关切道:“出什么事了?师叔祖这么急急往宗门赶,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还是宗主另有吩咐?”
“无事。”夏应弦冷声回答,见对方一脸担忧,又补充道:“是我……是我想回去了。”
甄子昂见状颇为感同身受地拍拍他的肩膀,“师叔祖,我懂。”说时还投来一个同病相怜者的目光。
夏应弦嘁了一声,心说你懂什么?他不欲理会这三人,正欲加速离开,却忽然感到一道熟悉的灵息。
他倏然停在半空,反应过来后连忙问三人道:“你们可有听见什么?”
见三人面面相觑,茫茫然摇头,并不像是听见了魔曲的模样,他才松下口气。
此前为避免三人被魔曲再度控制,秋照夜为他们在识海里竖起屏障,拔除根植在识海中的魔种。
只不过此举只有能够操控神识的化神境以上修为方能做到,且耗费精神力,为少数几人这么做倒无伤大雅,若是人数多起来,消耗便犹如无底洞,便是精神力强如秋照夜也难以为继。
方才他明显感觉到这附近出现了怡凌的灵息,便本能地回想起女子当初在登宸大会曾奏响魔曲。此时他再仔细查探,那气息逐渐减弱,很快就要消散,看起来更像是本人已经离开而留下的灵力余波。
怡凌不是被阿羽震碎了灵脉么?
那气息从下方传来,他从高空向下望去,见到属于器宗地界的城镇,于是抱着疑惑俯冲而下。
*
四人一同落入城中,可曾经的繁华城镇如今却一幅冷清模样。
不只冷清,他们走在主干道上查探了多时,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奇怪,这里不是器宗的外门城镇么?就算他们器宗因与魔门勾结之事而一落千丈,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姬霄月疑惑发问。
当初仙门百家联手围剿魔域,却意外揭发了器宗的真面目,万明轩为首的一众器宗仙首们被判定为乱党,流放于中域边陲的莽荒之地。
而器宗则由仙盟接管,扶植了一名代宗主暂代器宗宗主之位。
故而器宗虽然不复四大宗的地位,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拥有大量内外门弟子,其下辖城镇以及所掌握的资源与财富仍不可小觑。
因器宗坐拥炼器谷,几乎掌控了天下最好的法器资源,故而其治下城镇因贸易而十分繁华。
可眼前的景象却像是城镇已经萧条多时,以至于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但若说城镇衰败,却又不像,就如他们途径的一座花楼,还分明由三楼的凭栏垂下了大量彩条,点缀着鲜花,其大门外摆放着的迎宾花篮上,花蕊还带着露水,分明宣告着这是一个刚刚开张的门店。
甄子昂好奇一脚踏入店内,却见地上铺满了彩条金屑,像是才撒下不久,并未显露太多踩踏痕迹。主台上的琵琶落在地上,仿佛刚刚从伶人的手中掉落。
满堂的客座上摆满着各式茶点菜肴,还有盛着酒壶的温酒器,正汩汩地冒着热气,宣告着这里不久前还人声鼎沸。
夏应弦再次试图探知怡凌的灵息,却在此时彻底消散了。
裴慕之见这怪异景象心中警惕,“这一城的人莫不是都人间蒸发了不成?”
话音刚落,主台后方传来哐当的一声,几乎是同时地,四人神色紧张地拔剑出鞘,发出哗啦的清脆嗡响。
“谁!”
四道剑锋带着残光指向台中。
似乎是感觉到了杀意,片刻后一个稚嫩的声音瑟瑟发抖地响起,“……饶命……”
孩子?
台幕后探出一双眼睛,见到齐齐指向自己的剑尖霎时又缩了回去。
夏应弦一愣,连忙收剑入鞘,又施法将幕帘掀起。
那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瓷白的脸蛋上点缀着漆黑的瞳仁。周身丝毫感应不到灵流波动,是个凡人。
小男孩缩瑟着,不敢探出幕帘,甄子昂心尖一软,收回了剑,缓步上前俯下身来问道:“你怎么在这?其他人呢?”
男孩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神态无辜,两只小手紧紧攥着一只竹篾编织的小鸟,窃窃地看着四人。
夏应弦心跳一滞,那眉眼,那神态,太像了。
他的记忆被倏然带回了儿时,师尊刚把阿羽带回宗门的时候——
那时候他方才十岁,被族人送进剑宗拜入玉元门下。
玉元不曾收过亲传弟子,只因其入道门之前沾了些因果,与秋照夜祖上有些渊源,因着这一点未了的尘缘,才收了秋照夜为徒。
他还鲜明地记得,当年师尊外出剿灭一个作恶的魔修,却迟迟没有回山。
他站在山门向山脚下观望,翘首以待师尊归来。
清晨的山门很冷,他一个刚刚踏入锻体期的孩子被森森寒气冻得瑟瑟发抖,可他不肯回屋,倔强地想着待师尊回来,一定要第一个看见自己。
他出身世家,从小便行止端庄,即便冻不行,依然腰杆笔直地站着。
不知等了多久,直等到他浑身冻僵,几乎丧失知觉,才远远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清晨山间的薄雾模糊了视线,那人由远及近地从山脚走来,直走到了半山腰,他才看清来人,他欣然迈开步子相迎,却见师尊臂弯里坐着一个孩子。
仙人单臂托着孩子,一步步踏着宗门的白玉石阶往上迈步。
秋照夜的脚被冻僵了,每走一步脚底都传来刺刺的疼痛,森寒的雾气伴随着他的呼吸钻入鼻腔,通过肺管,一缕缕夺走他胸腔里的温度。
他只觉胸腔被冻得发疼,直到来到仙人面前,他发出被冻得发颤的声音唤了一声师尊。
仙人臂弯里的孩童扭过头来看他,孩子圆润瓷白的脸上是一双古井无波的瞳仁,漆黑不透光,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孩子生得极漂亮,特别是眼尾扬起的两抹嫣红,像是妖精的印记,令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可那双目光却是死气沉沉,不像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倒像是见惯了尸山血海,从人间地狱里挣扎而出的游魂。
他本是疑惑,正想开口询问,此时一缕天光穿透山间薄雾,金光灿烂地撒在孩童身上,将孩子的发丝与脸庞染上一层温和的暖色。
天光驱散了雾气,寒意霎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层层漾起的温暖,丝丝缕缕钻入骨髓里,令人浑身一苏,冷意悉数驱散,连带着被冻结了的林间松香也被激发出来,缓缓蔓延开,钻入鼻腔,沁入心脾。
像是暖流融化了冰层,他仿佛看见孩童那双黑邃死寂的瞳仁像是落入了两点星光,将坚冰击碎,融化成暖流涤荡开去。
深不见底的漆黑深井化作了清澈的山间清泉,折射着盈盈辉光,孩子的瞳仁倏然亮起,像是夜空中的璀璨星辰。
一如空空如也的躯壳里忽然填入了鲜活的灵魂。
他听见自己怔然的声音,“师尊,他叫什么名字?”
玉元把孩子放下,简略讲述了他追到魔域与中域的交界地,斩杀魔修后,在当地的一座鲜为人知的山林里捡到了这孑然一身的孩子。
说完,玉元便牵过孩子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对他说:“他叫阿羽,今后,你便是他的亲人了。”
孩子的掌心软软的,带着一丝温度,他看见对方漂亮的唇线缓缓扬起,冲他笑了一下。
这一笑,便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荡起涟漪层层漾开,久久不散。甚至漾进了他被冻结了的胸腔,将肺腑里的寒冰悉数击碎,一波波的暖意席卷全身。
他听见自己被揉开了融化了的嗓音,轻轻唤了一声:“阿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