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妄鸦
就远远地跟在身边也好。
仿佛这样的距离,就可以被这轮清风朗月照耀到。
“我想报仇。”最终,叶凌寒还是这么说道。
这些复杂又不为人知的心思,宗洛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拒绝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觉得叶凌寒可能是发烧,把自己脑子给烧糊涂了。
上辈子叶凌寒追在虞北洲背后那个任劳任怨的模样,这辈子不过就帮了一下,难不成还能就策反了?
宗洛回想起上一次自己同叶凌寒见面,还是他在猎艺场上捅的那一剑。因为不清楚对方在这之后还偷听到了清祀里他和渊帝的对话,所以依旧停留在叶凌寒对自己满脸忿恨的表情上。
别的不说,就之前那个情况,宗洛觉得他要真收下叶凌寒,恐怕比公孙游反水的可能性还要大。
不过当然,本着对方是病人的想法,宗洛拒绝的方式比较委婉。
他说:“等你伤好了,再说这件事吧。”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下意识皱眉,透过白绫看了眼窗外。
厚厚的窗纱外,夜幕正逼退夕阳,沉沉映了下来。
不远处的地方,一枝寒梅探过墙来,在风里轻飘飘晃了两下,再无动静。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宗洛回来还没有多久, 就有不速之客上门来了。
“四皇子邀我外出一聚?”
咀嚼着下人通报的消息,宗洛陷入了沉思。
这大半夜的,邀请他出去, 总让人闻到一种不大寻常的味道。
想起上辈子一些似曾听闻的手段, 宗洛觉得今晚多半有些风雨欲来的不妙预感。
这几日宗元武和宗永柳都过来拜访过, 唯独只有早就给宗洛献过丹药的宗承肆没有动静,只象征性的递了些问好。
这么突然一下邀请他聚聚, 宗洛难免会会多想。
正巧最近顾子元梦见了前世的事, 虽说只是一些细枝末节,但若是要留意,同这辈子联系起来,对宗洛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威胁。
不过预感归预感, 既然有人来邀了, 正想好好找出一个突破点的宗洛自然不会将机会拱手让走。
更何况宗承肆上辈子是夺储之争里绝对的主角, 最后真正的赢家。
若是他梦见了什么却没有当回真,同宗洛聊起, 他就能平白无故得到情报了。
最重要的是......宗洛本来就打算拿老四当自己这辈子的靶子。
于是他吩咐下人拿来一件宽大的鹤氅外袍,撑上伞就出门。
说来也巧, 今晚跟着卫戍兵一起夜巡的刚好就是玄骑,在皇子府面前撞见了, 纷纷垂首行礼。
“瑞辰如今怎么样?”
宗瑞辰吵着闹着要学武,出来就说要去玄骑里历练一段时间, 于是宗洛就把他扔了过去,但也在府里给人留了房, 休沐的时候随时可以回来住。
“回禀殿下,我等出来夜巡的时候,八殿下还在演武场扎马步呢。”
穆元龙是个一板一眼的性子。他当武术教习, 绝对是最严厉的一类。
就算宗瑞辰是殿下的皇弟,也绝对不会放半点水。甚至在听宗洛说宗瑞辰未来还想跟着他们一起上战场后,原先的严厉只会变本加厉。
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战场绝对不是什么可以儿戏的地方。
现在不把基本功打扎实,敌方的刀剑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行,我没事了,你们继续去巡逻吧。”
宗洛把正在打哈欠的照夜白牵来,系好剑跨上马,朝着前来禀告的下仆道:“带路。”
下仆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这些天闭门谁也不见的三皇子竟然答应了殿下的邀请。但是既然答应了,他也就连忙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穿过皇子府面前的小巷,于静寂的街道上疾驰,朝着城东而去。
皇城夜晚一向是安静的,只不过这安静也是相对而言。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宵禁后不准出门,于是便早早地睡下了。
然而对于贵族子弟而言,宵禁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玩耍而已。例如城东的不夜区花柳街,青///楼茶馆南风馆应有尽有,内街连通在一起,根本不需要出街,自然也就触犯不了宵禁的规矩。
一整条街都五彩斑斓,花红柳绿,两旁是三层楼高的建筑,中央搭着木质横梁,上方垂下来随风飘动的亮片彩绸。
薄薄的窗纸背后,一道道倩影映照其上,不少挥手灭了灯,远远地还能听见丝竹奏吟,低声调笑的声音的声音。
四皇子宗承肆便是这里的常客,吃喝嫖///赌无一不通,京中各个世家纨绔子弟都以和他玩为荣,也是各家老鸨最爱的金主。
像宗洛,是从未踏进过这里半步的。
所以等小厮把他带到花柳街时,他眉头就开始皱起了。等到前面的马停在这条街上最大的南风馆面前时,宗洛的脸色已经冷若冰霜。
他端坐于漂亮的白色大马之上,淡淡地道:“若这就是四殿下的待客之道,那便恕我不能从命了。”
“哈哈哈哈哈,三皇兄,不必如此嘛。”
就在宗洛打算直接掉头就走的时候,上方忽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宗承肆手里拿着扇子,正站在南风馆二楼。
他随手一招,扯着洒下来的窗帘飞身而下,落到外面地上:“实在是我考虑不周,等下人去请才想起皇兄大概已经睡了,这不,刚定下明日春风楼的包厢,没想到皇兄竟然愿意赏光。”
“这回南小筑平日里不做那些皮//肉//生意,不过是个喝茶喝酒,偶尔听听小曲的店,里面都是些清倌,平日里不少朝廷命官也在这里消遣商谈,他们的头牌乐官师先生更是一曲难求,排队的人都排到明年去了。”
宗承肆面上挂着轻浮的笑意,视线却带着一股截然不同的审慎。
自从上次在马车上不着痕迹地引导宗弘玖后,宫里便再也没了消息。
皇宫素来同密不透风的铁桶一般,别说是他了,就连老六和老五都从没成功在宫中安插过眼线。
一直等到昨天,他才收到风声,说是九皇子又被陛下禁足了。
具体是哪一天禁足的也不大清楚,但宗承肆却心知肚明。
多半是他拱火的那一回。
只可惜一点消息都得不到,也联系不上宗弘玖。他按兵不动几天后,听线人说三皇子成功同玄骑相认,又知晓对方已经在逐渐恢复记忆后,这才终于按捺不住,主动出击。
原本以为宗洛也会像拒绝其他几位皇子一样拒绝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来了。
定然是他那半粒丹药的效果。宗承肆心里不禁多了几分喜意。
即便今晚思虑不周,可能有暴露的风险,但若能拉拢这位手上有实权的皇兄,也算稳赚不赔。
“既然皇兄来了,那今晚回南小筑就被皇弟包了。”
他这么说着,示意手下将一个荷包扔给老鸨。
后者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装着的全是金叶子,立马喜笑颜开,开始主持清场。
“一切都按皇兄的喜好来,我们就在二楼喝茶聊聊天,绝不做多余的事。三皇兄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不得不说,宗承肆在待人上还是有自己一套。
这般解释过后,宗洛的面色好转不少。
他摸了摸照夜白的鬃毛,终于下马:“走吧。”
如今才入夜不久,不少客人还没点人就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来。然而等看见来人后,又默默闭嘴。
大渊等级分明,渊帝暴君形象深入人心,即使是出身最低的四皇子,也不是可以随意招惹的对象。
他们远远地看去,四皇子锦衣华服,举止轻佻。
跟在他背后的白衣男人长身玉立,束发高扎,修长的脖颈勾勒出一抹引人遐思的弧度。
“四殿下又来了......跟在他背后那位是谁?看身段倒是个极品。我怎么没听说过回南小筑有新来的南君,老鸨怎么也没给本公子尝尝。”
友人听了,连忙打断了他:“你说什么呢,那位是三殿下!”
“什么?三殿下?”
刚才还在喝酒的世家公子吓得顿时打翻了酒盏。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眼那边,匆匆解下荷包,扔下几片金叶子:“今晚就喝到这里,我还有事,你们继续。”
他们家世代效忠定北侯府,是妥妥的五皇子党。
自从三皇子回来后便闭门不出,谁也不见。五皇子递了无数次拜帖,都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然而五殿下似乎的确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数次叮嘱手下注意三皇子近日动向。没想到今日喝酒时却意外撞见这一幕。
还是同素来不掺和夺储的四皇子会面。
这似乎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讯号。
世家公子简直不敢往下深想。
他得赶紧去一趟五皇子府,把这个消息告知五殿下。
......
宗承肆将宗洛带上了二楼。
守候在门口的老鸨连忙一通招呼,眼睛都快笑到脸上的褶皱里,眯成一条缝。
“上些好酒来!”
宗承肆熟练地吩咐下去:“你们先前不是得了瓶梨花白,本皇子吩咐过留下的,就那瓶吧。”
“好嘞。”脸上涂抹着脂粉的男倌领命而去。
二楼是一间间被分割开的茶室雅座,再往上据说就是听曲的静室客房,布置颇为雅致,燃着浓郁的熏香。
宗洛十分不喜这样的味道,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入座,随手将竹帘拉开些许,任由冷风灌了进来。
好在宗承肆也并非表面上这样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废物。既然要谈事,他便将整个一层人全部遣散,就着冷风开口。
“皇弟听闻皇兄已经想起一些曾经的事了?”
他拢起袖子,抬手斟酒:“那皇弟在此先敬皇兄一杯。”
宗洛接过酒,忽而隐秘地看了眼房梁的位置,径直朝着窗外倒去:“多谢四皇弟。只不过先前医圣为我看过诊,说是决不能沾酒,这一杯,就让初雪代我消了吧。”
果不其然,话题一转到眼睛上,宗承肆眸里便立马闪过一丝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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