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啸也
“只……只有我……” 陆逢川的脑袋被固定,只有眼睛动了两下,一张嘴就淌出口水,“大约五年前…”
“重生之后呢?你就一直老实呆着?再有半年我就要被陆临江认回本家了,大哥不心急吗?”
“没!我没做对你……对你不利的事!我就只拿了爸那里的资料,不想让他把你认回来而已……我知道你也不想回来……对吧?”
陆逢川急切的看向他,拼命抬起手想抓他的手腕,“廷鹤,廷鹤你听我说,前世的事是大哥错了…… 但我也是被逼的!都是爸爸,是陆临江!是他逼我的啊!”
陆廷鹤冷眼看着他演戏,抬手抽出自己的手腕,“他逼你的?他逼你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对,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当时家里的生意出了问题,他做的那些事也被人捅了出来……陆临江,他,他需要找个给他顶包……是他找到你的!”
陆逢川的眼眶瞪的很大,整张脸都憋红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为自己开脱:
“廷鹤你想…… 你想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有你的存在,对不对?把你送进……送进精神病院也是他的主意!他怕夜长梦多……怕你出来之后再生事!都是他要我做——啊啊啊!!!”
陆逢川梗着脖子吼叫出声,电流从他身上快速爬过,每一根骨头都被电的痉挛麻木,眼看陆廷鹤又要动刀他拼尽了全力挣脱开脖颈的绑带。
“别杀我!别杀我…… 不是我做的!我们…… 我们是亲兄弟啊廷鹤!如果不是被逼我怎么可能对你那么狠心… 我也不想的!”
陆廷鹤被这声‘亲兄弟’气笑,握成拳的手暴起青筋,攥着陆逢川的脖子把他掼在了椅子上,“既然都是他逼你的,那你今天和祝挽星谋划什么呢?你们俩憋了五年就是商量着再给我下药是吧!”
“没有!我没有!” 陆逢川拼命躲开他手里的刀子,眼眶要因为恐惧瞪裂了,“祝挽星那个小贱人和我没关系!这五年我没和他联系过!那个贱人上辈子把我捅死了我不可能放过他!咱们才是一个阵营的。”
刀子还没等刺进去就突然停了,陆廷鹤脑袋里 “嗡” 的一下,“你说什么?祝挽星… 杀了你?”
“对!对对对!我也死了!我们也死了!”
陆逢川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大喊:“祝挽星替你报仇了…… 他替你报仇了!我们两清了!一命还一命我不欠你的!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挣脱开手上的绑带,充血的眼睛暴凸着淌泪,疯了似的跪在椅子上给陆廷鹤磕头:
“廷鹤我错了……哥错了!我给你磕头…… 你放过我吧!我也是被逼的!都是陆临江逼我的!是他找你回来顶包…… 是他换了祝挽星的酒给你下药!也是他把你关进精神病院的!不关我的事啊!你不能杀我!”
陆逢川被恐惧和兴奋剂逼的发狂,拼命大喊着磕头认错,而陆廷鹤却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像是一瞬间被人捂住了耳朵,眼看着面前的人胡乱疯吼却听不到一点声音,脑袋像是被电锯硬生生割开,任由那两句他听不懂的话钻进去:祝挽星替他报仇了…… 陆临江换了祝挽星的酒……
刀子掉在地上砸出一个脆响,陆廷鹤怔愣着抬起头,面前的一切都扭曲着向他挤压过来,一个晃神陆逢川就变成了祝挽星。
他看见祝挽星浑身都是水,被一双手掐着脖子按在墙上,半睁着眼睛痉挛发抖,不停的摇头道歉,但那双手还是没有松开。
祝挽星哭着说自己没有,求人相信他,但还没说完就被那双手推着甩在了地上。
他的后背猛地撞上浴缸边沿,不等他撑起身子就又被那只手扯着领子拽了起来,在他喊疼,小声哀求着不要的时候又被推着狠狠撞上墙壁。
他像个被甩来甩去的牵线布偶,一开始还会为自己辩解,后来就只能哑着嗓子道歉,到最后连求饶都没了力气,孤零零的躺在浴室的地板上。
陆廷鹤快要窒息了,心脏里有什么东西要撕开胸口闯出来,眼前蒙上一层模糊不清的水汽,他想把祝挽星抱起来,却怎么都碰不到人,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肩膀猛地撞到墙上,陆廷鹤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听见王嘉慌乱的叫他。
“卧槽谢天谢地!眼睛终于对上焦了……” 王嘉长出一口气,把他扶起来,“小鹤,你刚才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傻了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要不是我进来的及时这王八蛋就要拿刀捅你了!”
陆廷鹤呆愣的挣脱他的手,看了一眼被其他人制住的陆逢川,“我得回去……”
“回去?怎么突然要回去,这么大的雨开不了车啊。”
“我得回去,我要回去问清楚,我必须要问清楚……”
陆廷鹤像发了癔症似的喃喃低语,抬腿就往外走,王嘉急出一头的汗,抓着他的手想把他拽上楼,“小鹤、小鹤你冷静一点!现在顶雨下山很危险!等你冷静下来哥送你回去好不好?”
“放开,放开我!” 陆廷鹤低吼着推开王嘉,“砰” 一声把人推在了楼梯上,两个人都愣住了。
“对不起,王哥……我必须得回去,我,我……”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刚一开口眼眶就倏的红了,嗓音嘶哑又破碎:
“我好像……弄错了……”
*
外面下着大雨,山路落脚特别湿滑,陆廷鹤淋着雨就跑上了车,中途手机响了几下,拿出来时还差点掉了,他慌乱间接起来,村长急匆匆的声音传来:
“小鹤啊,你那个朋友好点没?今天我也没能联系上他,他去医院瞧过了吗?”
“朋……朋友?” 陆廷鹤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不停深呼吸,“爷爷您说的是?”
“就昨天来村里那个小娃啊,还给咱们捐过款。”
陆廷鹤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祝挽星,心口跟着一紧,“您说他要去医院?他怎… 怎么了……”
“啊?他没和你说啊?”
村长在对面啧了一声,“昨天晚上那个小娃去山上摘果子,差点被流窜过来的流氓给欺负了!哎呀那小娃看着可是吓坏了,跑的满身都是土,后背上还渗血了……”
“轰” 的一声,头顶的天空炸起一道惊雷,陆廷鹤怔愣的眨了下眼睛,心脏的鼓动暂缓了两秒。
第18章 后悔
陆廷鹤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被闪电照亮,耳边村长还在询问祝挽星的病情,声音混在雨里听不真切,陆廷鹤精神恍惚着挂了电话,从车里翻出药瓶吞了两片,不断调整呼吸逼自己冷静下来。
他抖着手想发动车子,试了半天才发现钥匙还没插进去,他用力闭了下眼睛,结果插钥匙时又几次都挫开了手,陆廷鹤愣在原地深吸几口气,突然殷红着眼睛低叫了一声,扬手砸了下方向盘。
雷声一道接一道的炸起在耳边,雨声淅淅沥沥的落在车顶,他把车开的飞起,侧门玻璃上的雨帘横着往后倒退,浴室里的场景像放电影似的不断在脑袋里闪回。
发晴的Omega没有一点力气,被他压在花洒底下冲着凉水,拖拽着砸在浴缸、墙壁、地板上,几次要晕过去时都被凉水冲醒。
而那个时候,他才刚刚从一场噩梦里逃出来。
他得不到任何安抚和关切,孤零零的在机场等了两个小时,之后又自己回了那个被称为 “嫖资” 的别墅里,他努力擦掉眼泪粉饰两人之间虚假的太平,想借着 “欢迎回家” 从自己的Alpha那里偷来一个拥抱,但陆廷鹤却亲手把他扯进另一场噩梦里。
他不敢叫,不敢挣扎,更不敢求饶,他做任何事都没有底气,因为他曾经亲手葬送过自己的爱人。
这份愧疚像是沾在骨头上的毒疮,把他关在一汪深不见底的海里,没有枷锁也没有边界,但祝挽星就是挣不开,也逃不掉,只能反复溺亡。
陆廷鹤又想起那通挂断的电话,想起被自己烧掉的抱枕,想起那支答应要给他又折断的抑制剂,想起自己几次威胁要扯开他的衣服,还有祝挽星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哀求的那句:我真的害怕……
陆廷鹤屏住呼吸不敢再想,握住方向盘的手用力到指尖泛青,他咬着齿关看向前面的路,空出一只手来用力按住胸口,那一小块地方疼得他要喘不过气了。
两旁的树枝划着车窗,闪电把天空照的亮如白昼,磅礴的大雨仿佛永远都没有止境,但眼前的迷雾已经慢慢拨开。
陆廷鹤脑袋里关于前世最后的记忆一直都很模糊混乱,只记得所有灾祸都开始于祝挽星给他的那杯酒。
之后他就神志不清了,被陆逢川关进精神病院,对方不断告诉他是祝挽星恶心他,想甩掉他,才和陆家父子合谋给他下套。再之后他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站上了公司天台,自此,他的小半生全都毁在了最爱的人手里。
可是如果祝挽星根本就不知道那瓶酒里有药呢…… 如果他也是被人利用的呢…… 陆逢川死在他手里然后就重生回到了五年前,那祝挽星呢…… 他什么会重生?也…… 死了吗……
“哐” 的一声车门猛地擦过树干,陆廷鹤快速扭转方向盘,身体随着惯性俯冲出去,又被安全带拦回。
他愣了两秒,一动不动的盯着雨幕,仿佛隔着花洒的冷水在和绝望的祝挽星对视,他撑着身子慢慢低下头,车里传出几声压抑的哽咽:“祝挽星……”
…………
陆廷鹤只停了两分钟就继续上路了,从山里出来路就好走了很多,他用最快速度赶回了别墅,留下的两个人看他这么快回来都有些意外,还没等问陆廷鹤就打开门闯了进去,而祝挽星正一动不动的趴在地板上。
陆廷鹤脑袋里 “嗡” 了一下,喊了句 “叫救护车” 就朝他狂奔过去,祝挽星闭着眼睛蜷缩在沙发和茶几中间,浑身都是水,身上却烫的吓人。
“小乖…… 没事了…… 没事了我来了……”
陆廷鹤心疼的要裂开了,抖着手想把他抱起来,刚碰到后背就摸了一手的温热,他愣了两秒,想到村长的话,僵硬又迟缓的翻开手掌,看到两条刚沾上去的血丝。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知道…… 真的对不起……” 陆廷鹤的心口被一刀刀捅穿,眼泪顺着下巴流下去,喉咙里的呜咽再也压抑不住。
他小心翼翼的把人抱进怀里,扯着沙发上的毯子给他擦水,祝挽星捏着的手机掉在地上,几个微弱的音节从录音里流出来:乖星星,好了,不哭了……
*
祝挽星被送进了医院抢救,后背的伤口大面积感染,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持续反复的高烧引起包括脑膜炎在内的一系列并发症,然而最严重的远不止如此。
就诊室里,医生把确诊单拿给陆廷鹤,“据报告显示,病人患有长期性的信息素缺乏症,刚分化时家长没有带他检查过吗?”
“信息素缺乏症?” 陆廷鹤呼吸一窒,“没查过…… 已经确诊了吗?怎么会突然生这种病?”
据他所知祝挽星两世都没提过自己有这方面的病症,平时也没有吃药或者就医。
“这算是Omega的常见病了,从母胎里带出来的,可大可小。”
医生边说边拿给他一本病症本,翻到信息素缺乏症那页,“病患的临床表现就是对伴侣的信息素极度渴望,有很强的依赖性,得到信息素就会产生生理性的愉悦,长期缺乏则会失眠,盗汗,心悸,干呕等等。”
“你和病人是伴侣关系吧?” 医生不满意的看了陆廷鹤一眼,“你没发现他对你信息素的依赖不正常?你们的信息素契合度本来就很高,病人日常生活中没和你要过信息素?”
“要过。”
陆廷鹤动了动嘴唇:“但我…… 很少给他……”
他前世就发现了祝挽星很喜欢他的信息素,刚见面时就说他的味道好闻,在一起之后更是无时无刻不想腻在他身边,每次做完就算累的抬不起胳膊了也不肯好好睡觉,总要泡在他的信息素里才肯乖乖阖眼。
而这一世,同样的话同样的喜欢祝挽星也说过很多次,但陆廷鹤只把那当成他用来求欢的花招,祝挽星要十次他最多给两次,被拒绝和冷对的次数多了,也就不再恳求了。
他想起来两人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生日,当时他们还没有同居,祝挽星准备了很久要给他庆祝,但陆廷鹤前世就是在生日那天出事,看着祝挽星忙前忙后只感觉讽刺。
他当天故意很晚才回去,身上还沾着乱七八糟的香水味,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和祝挽星吵了起来,祝挽星不敢和他吵,只等他发完脾气再慢慢凑到书房,问他今晚可不可以在一间房里睡。
他以为对方是想做爱,冷笑着把他扯过来,按在书桌上就做了。
祝挽星疼得厉害,眼泪止不住的流,他又想祝挽星疼又受不住他的眼泪,做到一半就后悔的停下了,祝挽星也没恼,抹掉眼泪就在他面前蹲下来,乖乖的给他用嘴。
那晚到底是没能一起睡,也亏了没一起睡,陆廷鹤半夜起来才能看到祝挽星一个人躲在浴室里抹药。
刚抹完药不能坐,他又没力气站着,就靠着浴缸蹲下来,从口袋里拿出陆廷鹤的领带,小口小口的闻上面那一丁点信息素的味道。
什么样的Alpha会让自己患有信息素缺乏症的伴侣靠着藏起来的领带勉强过活呢?
陆廷鹤站在祝挽星的病房外怔愣的想:他的小星星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第19章 陆廷鹤的告白
祝挽星住院的第五天病情才得到控制,烧退了下来,人也悠悠转醒,只不过身体还很虚弱,精神着的时间很短,有时候一睡就是一整天。
但就算睡觉也睡不踏实,他总是做梦,会无意识的蹬腿,双手攥着自己的衣领蜷缩着,满身都是冷汗,一觉醒来病号服总是湿的。
他哭不出声音,眼泪慢慢从眼角流下来,嘴里很轻的念着几句断断续续的梦话,有时候是‘别过来’,有时候是‘我没有’,有时候是‘陆逢川’,害怕的一直在哭,像魇住了一样怎么都醒不过来。
陆廷鹤就坐在椅子上呆愣的看着,想把人叫醒却不敢发出声音,因为祝挽星念的最多的就是他,最害怕的也是他。
十句梦话里得有八句都是在道歉,剩下就是喊疼,偶尔会有一句很小声的哀求,但显然梦里的陆廷鹤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因为他每次求完都会哭的更厉害。
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重复好几次这个过程,周而复始,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陆廷鹤几次试图释放信息素安抚他,但祝挽星不仅没有安静下来,反而反应更大,指甲用力到把掌心掐的出血,嘴唇都差点咬破,后来陆廷鹤就不敢用信息素了,开始给祝挽星放那段录音。
祝挽星害怕陆廷鹤的信息素,却过分依赖那段录音,那么短的一段音频,从第一句放到最后一句连五分钟都不到,却奇异的能让他的呼吸平稳下来,甚至在梦里轻轻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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