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檀幽筑梦
所以才在梅瓶里里外外的找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不小心泼了热茶上去才发现的。”
虽然这么说,却依然掩盖不了青年的优秀。
直觉也是鉴赏的一部分,先是有了质疑,才有可能发现问题。
更何况,能顶住权威的压力和旁人的嘲讽、一直坚持自己的观点直到最后,这一点难能可贵,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实在令人动容。
邱老想到自己曾怀疑对方作为瓷器修复大师的真实性,脸上顿时有些火辣辣的。
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相交多年的杜老爷子还能骗他不成?
一切都是源自对青年年龄的偏见。
他们不相信一位仅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既是与他们同坐一席的鉴定师、又能成为知名瓷器修复大师,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完全超乎了众人的认知。
然而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们一巴掌。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有羞愧、有惊叹、也有怅然,眼前这个面容还稍显稚嫩的年轻人,居然把他们几位在古玩界浸淫数十年的专家都比了下去。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服不行啊。
诸多感叹之后,邱老率先起身,他们还欠对方一句道歉和感谢。
“这次真是多亏了小舟,不然老脸都要丢光了,唉!”
“没错。之前我还质疑你的眼力,如今看来是我们的眼力不行,实在惭愧,必须要道歉。”
“感谢小舟挽回了我们几个的面子,没有让赝品流出宴会,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
……
面对几位古玩界大佬的致谢,云舟浅浅一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最后能找到证据纯属侥幸。
杜老爷子倒不这么认为。
无论是偶然还是侥幸,事实就是诸位专家包括自己、谁都没看出这件清雍正祭红梅瓶是高仿,只有云舟看了出来。
自己的小徒弟挽救了在场众人的名声,防止赝品流入市场,是极大的功劳。
他笑着看向云舟,心里丝毫没有懊恼,反而与有荣焉。
这是他的徒弟,他的徒弟就是最棒的!
至于那个仿造者,相信凭罗总的能力,一定能把这个人揪出来。
以后别想再扰乱古玩市场。
**
云舟回去之后一直在想‘阚’这个姓氏,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但毫无疑问,这个人是个技艺超凡的造假高手,造假技术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他十分庆幸此人留了暗记,否则他即使知道是赝品,也是没有办法证明的。
很多人不理解这种做法,若是不留暗记的话,岂不是没有人看出来了?
他却能猜到几分。
因为不甘心。
同为行业的顶尖人物,像书画领域的齐白石、徐悲鸿等近现代画家,其造诣和书画作品的价值完全不逊于古代的书画大师。
如齐白石大师的《山水十二条屏》曾创下9.3亿(加佣金)的拍卖记录,是全球最贵的华国艺术品,无人能够超越。
而像瓷器,在拍卖行创下记录的全都是古陶瓷。
如北宋汝窑天青釉洗、元青花人物罐、明成化鸡缸杯等等,近现代瓷器与这些古瓷的价值相差甚远。
当然,近现代也有如王步、何许人这样的陶瓷艺术大师,其作品同样价值不菲,但与古瓷还是无法相比的。
这是瓷器行业的行情,也是稀缺性与历史文化决定的,物以稀为贵。
毕竟珍贵的古瓷存世量稀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就像这件清雍正的祭红釉瓷瓶,如果没有底款,那它的价值可能只有几万块,甚至连几万都达不到,与成本相比还亏了许多。
明明技艺已经达到了最高峰,丝毫不逊于雍正时期的官窑工艺,却只是被当做仿品、赝品,制瓷高手本人更是籍籍无名。
于是这些心高气傲的‘大师’不甘心,总会留个印记来证明自己的技艺高超。
实则用错了方法。
若是能在瓷器的画工和釉色上推陈出新,创造出自己风格的话,照样能成为真正的陶瓷艺术大师。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天花板。
虽说近现代书画的天花板比近现代瓷器的天花板高出了数十倍不止,却不是仿造的理由。
仿品终归是仿品,无法成为真品。
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云舟一看时间,已经接近晚上12点了,匆忙去洗了个澡睡下。
明天是周日,他还要继续修复瓷器。
在云舟准备修复瓷器的时候,冯大师也出现在了工作室。
现在青年的修复技艺越来越高,他除了偶尔指点之外,也会在这里查阅一些古籍,酆都大帝专门为自己心上人准备的。
看到冯大师,云舟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终于想起来‘阚’这个姓是在哪里听过的了!
冯大师那个做仿品的徒弟,似乎就是姓‘阚’。
不会真的是他吧?
‘无痕修复’技艺没有传承下去是冯大师生前最大的遗憾,他只对云舟提起过一次,所以青年一时没有想起。
云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告诉对方,“冯大师,昨天我参加宴会的时候,看到了一件清雍正的祭红釉梅瓶,仿得十分逼真……”
他将过程简略描述了一下,“等这件瓷瓶摔碎,我们终于看到了那个红色印记中刻的字,是‘阚’字,门 敢的阚。”
冯大师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已经猜到了吧?他确实是我收的二徒弟。”
云舟‘嗯’了一声,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开口。
冯大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当时他在纠结传给哪个徒弟的时候,无痕修复技艺已经成熟,两位徒弟也能从他的教导中窥得一二。
可惜大徒弟没有悟性,一点都没察觉出什么,只知道埋头苦干。
二徒弟既嫌麻烦又觉得没有前途,便跟着别人做仿品去了,没想到最后还是用上了他所教导的思路,只是将这个思路用在了仿品上。
可见悟性好也没用,不走正途终究还是断送了前程。
冯大师感叹道:“他离开之后一直没有音信,直到我死的时候也没有出现,没想到刚出手就被你抓到了,可见冥冥中自有定数。
对了,那些碎瓷片你还留着么?”
“有的,我带了两片回来。”
他将碎瓷片递给冯大师,后者查看之后问道:“你觉得他是什么时候将这件瓷器仿造出来的?”
云舟也看过了碎瓷片,加上对做旧的推断:“大约在五六年前吧。”
冯大师点头:“对,五年以上是瓷器做旧最为保险的时间,此时火强色泽早已淡化。
正当他准备出手的时候,你带着无痕修复技艺出现了,他应当是在试探你。”
云舟不由得愣了一下。
冯大师:“若是你看不出来,他以后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将仿品投向市场。
他应该从未想到你会看出来,毕竟你太年轻,无痕修复也早已失传,而他极为相信自己的手艺。”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二徒弟的自负。
或许他是打算过几年后借此扬名的,没想到却栽在了云舟手里。
冯大师不由得再次感叹,果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两天之后,杜老爷子告诉云舟,仿造者已经找到了。
他没有多说,凭罗总的手段和手中的证据,这个人以后绝对不会出现,大概率会在监狱中度过余生。
**
宴会之后,古玩圈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除了云舟这里。
若说在这次宴会上谁的受益最大,毫无疑问是这位只有22岁的青年。
他是杜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能与其他几位专家坐在同一席位的鉴定师,慈善拍卖合影中最亮丽的风景线,是古玩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除了这些身份之外,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捡漏事迹。
花三万块购买的乌鸦皮田,居然解出了近千万的田黄冻石印章,整整翻了三百多倍!
在此之前,在古玩界流行的还是十几年二十年前的捡漏事迹,像是XX在市场上捡漏了清三代官窑瓷器,XX去乡下淘货时发现了八大山人的画册。
这些故事确实令人羡慕,可谁都知道二十年前的环境和现在完全不同,这两年想捡个漏实在太难了。
小漏还是有的。
眼力好的老手今天在摊位上买下个民国的瓷瓶,第二年行情好的时候转手赚了几千上万块,很正常,人家靠得就是眼力和对市场的把握。
然而大漏那是想都别想。
你以为是大漏,其实是套。随着科技水平的发展,造假技术越来越高,人也越来越精。
信息时代很多东西都是透明的,有时候上网一查就明白了。
正因如此,云舟花三万块捡漏田黄冻石的事迹才格外让人震惊。
古玩界最喜欢的便是这种捡漏故事,而且还是从这种高端圈子中传出来的,可信度很高,在圈子里传得比风还快。
“老王、老王,你可来了,快跟我们说说在宴会上的那个捡漏的事。”
“对,我上次听谁说过几句,不过那个人也是听别人说的,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
“好像说三万块赚了五百万?”
“不对,我记得不止这些。”
“什么,比五百万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