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檀幽筑梦
一进门,三人便被长桌上摆放的数量庞大的翡翠玉镯给惊到了。
这些镯子都没有陈列在透明的玻璃柜里,而是十分随意的用麻绳将几只串在一起,一排排的摆放在铺了绒布的桌面上,粗略估计至少有几百对。
其他桌子上还有吊坠、耳环、珠串等,放置的都很简单,就像市场上的大白菜一样任人挑选。
有几位中年男女正在这些镯子里挑挑拣拣,看到合适的就解开绳子拿出手镯戴上试试,没过一会儿觉得不合适又放下了,换上了另外一只。
洪海想到刚刚在传世珠宝时,漂亮的女店员都是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的将盛放在高档玻璃柜中的翡翠吊坠取出,然后将珠宝放在精致天鹅绒盒子中供他观赏的。
想到那个场景,再看看店铺中四处散落的玉镯,他顿时感受到了天堂与现实般的差距。
一个穿着拖鞋的年轻人慢吞吞的过来招待他们,还没说话就先打了个哈欠,像是没睡醒似的,“唔,你们想买什么?各种翡翠首饰店里都有,几百块到几千块随便你挑。
这边的镯子都是三百一只,五百一对;旁边的贵一点,一千六一只,三千一对,也有五千一对的,都是真货。”
云舟扫视了一圈,发现摆在外面的基本都是粗豆种、干青种这样的低档手镯,看起来更像是翡翠饰品批发。
“我们不买成品,是来赌石的。”洪海没在店里看到翡翠原石的影子,“你们店里的毛料呢?”
旁边正在挑选的中年男子听到后,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要我说,你们还不如挑几件镯子呢,赌石十赌九输,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能玩的,到时候赌垮了可别后悔。”
洪海皱紧了眉头,这人怎么说话这么晦气,正要反驳时听到了徐大少冷淡的声音:“他说得没错,这次是来带你们见识一下的,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啊?”洪海顿时傻眼,“我去,大少,你不地道啊,好不容易来一次,难道我们只能看你赌石?”
“嗯。”徐泽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有问题?赌石确实不适合你们,尽量不要碰。”
他说的是事实,赌石实在太考验心态了,对于没接触过的人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
洪海:“……”
行吧,大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时候,店铺老板从后面的院子里走了过来,一见到徐泽就笑了:“徐大少,又过来赌石啊?这次来怎么没提前打声招呼。”
“临时决定的。”徐泽面对别人时,语气永远带着淡淡的疏离,“带我们过去吧。”
“没问题。”
老板带着他们去了后院,没想到这里另有一番天地。
院落的面积比前面的店面大了三四倍,地面和木架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毛料,有很多人在这里挑选着。
院子的最后面还放着一台解石机,虽然离得比较远,但砂轮转动的声音仍旧清晰的传来,那种金属切割的‘呲啦’声强烈地刺激着耳膜。
“居然有人解石?”洪海兴奋地拍了拍薛一凡的肩膀,“走,我们看看去。”
“云舟要不要一起。”
“好啊。”少年也是第一次看别人解石,神色带着好奇,“大少,你和我们一块吗?”
“…不了,你们先去吧。”
徐泽目光扫过架子上的毛料,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希望能解出一块冰种高绿的翡翠,争取能缓解N市分店高端翡翠原料短缺的问题。
翡翠原石一般分为全赌和半赌毛料。
全赌毛料指的没有开口的原石。因原石表面有一层厚厚的风化壳,目前任何的技术手段都无法判断里面是否有翡翠,全部需要自己辨别,所以叫全赌。
全赌毛料风险性极高,出翡翠的概率比较小,常有十赌九输之说,大多数要靠运气。
而半赌毛料是指在翡翠原石表面切开或擦开一个口子,俗称“开天窗”。
人们可以通过开出的“天窗”判断内部翡翠的种水、颜色、质地等,相当于提供了一个线索,风险较全赌毛料低了很多。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售价同样高了几倍,开口处露出的翡翠种水越好,价格越高。
架子上的毛料有一部分是半赌毛料,有几个开出的窗口还不错,种水达到了糯种和水种高绿,徐泽觉得可以碰碰运气。
他将其中一块毛料放在手边,用白光手电筒沿着窗口向里照射,仔细地观察起来。
另一边,云舟三人已经来到了解石机旁。
周围围着不少人,都在密切的关注着解石过程,不时传来阵阵‘嘘声’。
“马上要切第二刀了,要是还不出绿估计要垮了。”
“不一定,这块毛料蛮大的,没准还有机会。”
“你刚刚没看到啊,这块毛料只有上半部分有松花,下面出绿的可能性很小,再切一刀没有就是没有了。”
……
而购买这块毛料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脸色惨白,刚刚第一刀切垮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打击,面容似乎都苍老了几分。
他缩着脖子双手合十不停地祈祷着,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两分钟才咬牙对解石师傅道:“师傅,再切第二刀吧。”
“好,打算从哪儿切?”
“…再往里七八公分。”
“行。”解石师傅麻利地将切了一半的原石往切石机左侧移了移,固定好之后又放回了机器内,按动按钮。
巨大的金属齿轮开始飞快转动起来,与玉石接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混合着碎石打在玻璃罩上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像是判决之前的交响乐。
虽然看不到解石机里面的场景,但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迫切地等待着结果,当然最紧张的当属这块毛料的主人。
他的双手死死地握在一起,焦躁地来回踱着步,那眼神恨不得将解石机瞪出一个洞来。
“好了。”解石师傅的声音响起,他操纵着机器用清水冲掉了切面上的碎石和粉末,然后打开机器,将切好的毛料拿了出来。
所有人在这一刻同时屏住了呼吸,那个中年男人更是连双手都在发抖,脸上带着一种又渴望又恐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诡异。
“…垮了。”解石师傅看了看切面,两边都是白花花的石头,一点出绿的迹象都没有,不由得摇了摇头。
“又垮了?靠,今天就没有一个赌涨的。”
“看切面应该没戏了。整块毛料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皮壳上又没有什么表现,出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啊。”
“散了吧,没可能了。一般第一刀下去不出绿的话,赌涨的概率就很低了。”
而那个中年男人在看到白花花的切面时,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愣了很久,接着大叫一声、眼前一黑就要栽倒在地,被站在旁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住。
“哎,你没事吧?”
“哥们,醒醒!”
“要不要送去医院——”
中年男人并没有大碍,他很快站了起来,只是脸色灰败地如同冬日萧条的落叶,一个三四十岁的大男人最后竟然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看到这一幕,云舟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心情平白有了几分沉重。
原来赌石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旦赌垮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总之必须要量力而行。
云舟站在人群中,隐约听到了四周的讨论声。
“也不怪他,三十万就这样打水漂了,连个响儿都没听到,是谁都难以接受。”
“唉,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有钱人,怎么买这么贵的毛料,太冒失了!又不是专业的赌石专家。”
“你没听说么,他前几天赌涨了一块油青种葱心绿翡翠,一千块的毛料直接变五万,这不财迷心窍了嘛。”
“嗐,运气这种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有一次好运就烧高香了,哪里会有第二次。”
“说的是啊——”
原来一切都是贪欲造成的。
若是这个人不幻想着靠赌石来暴富,本来是可以小赚一笔,可惜一念之差,之前赚的都赔进去了不说,恐怕连多年的积蓄都搭上了。
洪海一向爱热闹,从外边挤进来的时候离中年男人很近。
他将切得还剩下纸巾盒大小的废料拿在手中好奇地看了一会儿,表面灰扑扑的,看着不就是一块石头嘛,真能从里面解出翡翠来?
中年男人崩溃的情绪只持续了一会儿,等到下一位解石的人过来后颓然地站起身,用手重重地擦了一把脸。
日子总要继续,他就算哭死这些钱也回不回来了。
中年男人看到洪海手中拿着切垮的废料,又发现对方的年龄不大,穿着打扮也不错,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你要吗,3000块便宜卖给你。”
“啊?”洪海一愣,他没想买这块毛料啊。
就算他没接触过赌石,从别人的讨论声中也知道了这是切垮之后剩下的废料,不然这个人怎么不继续切?
果然旁边有人对着洪海小声提醒道,“哎,你可别听他的,这么大一块毛料切得还剩这么点,绝对出不了绿,他这是想挽回点损失。”
“就是,但是自己赌垮了也不能坑人啊。”
“小兄弟你可千万别买,有3000块还不如去挑几块下脚料呢,比这便宜多了。”
洪海本来就没打算买,他又不是冤大头,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然而中年男人却像是要抓住最后一块救命稻草一般,满眼血丝地冲着洪海低吼:“1500块,要的话归你了!就算一块下脚料都要好几百,这块毛料表现真的不错,不然我也不会花三十万买下来。”
洪海挠了挠头,看着对方有些癫狂的目光,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他本来是没打算买的,但是1500块,好像…也不是很贵?他不求能解出翡翠,只是想试试赌石是怎样一种感觉,毕竟这个机会难得。
“别傻了,这块废料你不买扔地上白捡都没人要,切一次石头还要付200块呢。”
旁边的人都在劝他,洪海一时有些犹豫,他将目光投向了云舟和薛一凡,希望两位好友能帮他拿个主意。
薛一凡冲他摇了摇头,小声道:“你还是别花这个冤枉钱了,有1500块干什么不好。就算做慈善也不能给这种人啊,再说大少也不希望我们赌石。”
他对这个人一点都没有好感,三四十岁的人应该已经有家庭了,这样不负责任,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
而云舟则发现手腕上小玉龙高高挺起了身子,眼巴巴地看着洪海手中的那块废料,两只小小的龙角支棱着,冲他奶声奶气的撒娇,似乎笃定里面有什么。
难道…翡翠中也存在灵气吗?
“你如果想试试的话,我觉得也可以尝试一下。”云舟想了想提议道,“毕竟这次满足不了你的好奇心,你也会去挑别的毛料。”
洪海的性格就是这样,对于新鲜事物有着一股难言的好奇心和冲动,不让他做的话就像百爪挠心,难受得要命,总要尝试一次才罢休。
“哈哈,还是小舟舟懂我!”
洪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行,1500我买了,就算是赌垮——爷也认了!”
旁边的几个赌石老手纷纷大摇其头,不愧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等到时候赔了就知道厉害了。
中年男人收到转账,脸上并没有丝毫欣喜的表情。
1500块和30万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起码这个月的生活费是有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闭着眼懊悔不已,为什么他要来赌石——
真是鬼迷心窍,前几天赚了五万块还不够,竟然敢花三十万买一块石头。现在回过神来,他都觉得自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