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檀幽筑梦
洪海哼哼两声,夸张的翻了个白眼,云舟的话让他从那个掉落地狱的感觉中稍稍缓了过来。
对啊,他不应该这样想的,明明刚开始只是想尝试一下赌石的感觉,哪怕亏了也无所谓,怎么现在赚了倒开始患得患失了。
可即使这样安慰自己,他的内心仍旧十分失落。
这种得到了又失去的滋味,远比从未得到要可怕的多。哪怕他从心里明白这个得到是假的,是只拥有了一刹那的错觉,可心底却完全无法释怀。
“还继续切么?”解石师傅问道。
“切吧。”洪海看了一圈,发现周围的所有人都在观望,没有一个人叫价,刚刚竞相喊价的场景似乎是他的错觉。
反正现在也没人要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切呗。
“行。”解石师傅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毕竟这也关系着他的生意,他内心是十分希望大涨的。
他将毛料又往外挪了三公分左右,固定好,要是这次再切不出绿来就危险了。
金属齿轮的噪音像是打在了洪海的心上,他死死地盯着解石机的罩子,连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被风一吹凉凉的,就如同他现在的心情一般。
“好了。”解石师傅关掉机器,将切成两半的毛料拿了出来,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恭喜你,切涨了。”
只见切面的后半部分透出了指甲盖大小的绿色,说明绿还是吃进去了一些。
“呼——”
洪海顿时长舒一口气,感觉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他的心情如过山车一般飞起又落下,现在突然放松下来,蓦然感受到一阵虚脱。
他感觉自己好像死过一次、然后又重生了一次,心脏都被这两次大起大落刺激得有些痉挛,要是心脏不好的恐怕真的要昏过去。
洪海不禁暗道,这赌石真的不是一般人玩的,要是他没有赌涨呢?
想到那个中年男人颓败沧桑的背影,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喜悦感也跟着褪去了不少,只剩下一阵空虚和疲惫。
又或许他内心根本就没有喜悦,因为之前可以卖得更高。
解石师傅将切面附近多余的碎石全部擦掉,目前洪海手中的毛料已经属于明料了。
不过因为厚度的原因,掏不出完整的一对镯子,最多只能做珠串和挂件之类的首饰。
最终这块芙蓉种秧苗绿翡翠以八万的价格被丰源珠宝的采购商拍到。
这块料子大约能加工四五个吊坠和耳饰,综合下来也就十几万,加上雕工和门店租金的费用,似乎也没有太多利润。
这就是翡翠行业的现状。
不仅原材料短缺,而且竞争格外激烈,你不出高价买自然有其他珠宝商购买,这也导致了每年翡翠珠宝都以30%左右的价格上涨。
洪海很快便收到了8万的转账。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兴奋感是有,但更多的是一种后怕和遗憾。
中年男人30万的毛料转眼间变成了只值1500块的废料,又在短短十分钟之内涨了两百多倍、价格直冲40万,而最后五分钟之后紧接着变为了8万。
一刀天堂,一刀地狱也不过如此。
洪海用手摸了摸左胸的心脏处,直到现在都能感受到那种紧张到快要呕吐、兴奋到几乎痉挛的感觉。
赌石真的很刺激,不对,是太刺激了,他短时间内完全不想再经历一次,感觉会崩溃。
“芙蓉种秧苗绿翡翠,大涨啊——快去放鞭炮!”
店主看到赌涨了,高声叫着让店员去门口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传来,玉石街上的人流如同河流汇聚一般朝这个方向涌来,不一会儿院落里便挤满了人。
店主乐得合不拢嘴,走过去朝云舟几人道;“哈哈,小伙子今天运气不错,一会儿要是还解石的话,就不收你们解石费用了,多挑几块毛料,没准能解出更好的料子来。”
店主心里清楚,跟带来的生意相比,这点优惠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这几个年轻人都是徐大少带过来的同学,看穿着打扮家境也不差。年轻人最喜欢刺激,没准能为他带来不少生意。
“谢谢老板。”云舟和薛一凡笑着回应,洪海则一反常态地有些沉默。
**
徐泽此时正在挑选架子上的半赌毛料。
半赌毛料因为开了‘窗口’,相对风险会小一些。
徐泽目前看中的是一块白盐沙皮的毛料,整体呈灰白色,个头大约有篮球大小,四四方方的,用手触摸皮壳有明显的沙粒,脱砂感很强,看起来应该是老场口的料子。
翡翠的皮壳大致分为三大类:沙皮料、细皮料和粗皮料。
沙皮料顾名思义皮壳上有明显的风化沙粒,根据颜色的不同,常见的有黄沙皮、白砂皮、水翻沙皮、杨梅沙皮、铁砂皮、脱沙皮、黑乌砂等等。
沙皮料的品质变化较大,但其中也不乏好料,具有很强的可赌性。
细皮子则指的是皮壳质地细腻、光滑的毛料,比较常见的有老象皮、黄梨皮、洋芋皮、笋叶皮、腊肉皮、得乃卡皮、田鸡皮等。
这种类型的毛料结构较为紧密、质地细腻、硬度高且透明度好,里面若有翡翠,开出的一般都是中上品。①
粗皮子则指的是皮厚质粗的料子,结构疏松,透明度低,这种一般可赌性较差。
徐泽选择的白盐沙皮毛料就是沙皮料的一种,属于白沙皮中的上等货,脱砂感强,明显是种老的料子。
毛料的中间部分有一条灰绿色的蟒带围了一圈,蟒带周围有一团团的松花,一直延伸到毛料的上半部分。
蟒带和松花都是判断翡翠中绿色存在的特征。
蟒带指的是在石头表皮上出现的细条或块状缠绕、如同花纹一样的东西;松花则指的是毛料表面的绿色堆积物。②
如果皮壳上同时出现了蟒带 松花,出绿的可能性较大。
这块毛料最上方靠左的部分开了一个三指宽的窗口,从窗口处透出一片鲜亮的青绿色,质地清透如冰,透明度很高,又如煮熟的糯米般晶莹剔透,属于冰糯种苹果绿。
徐泽用白光手电筒沿着窗口向里照射,透光性不错,绿应该吃进去了。他沿着切面处一寸寸的移动,透出的绿光很均匀,在他看来是一块难得的好料子。
又看了另外几块半赌毛料,都没有这块白盐沙皮的毛料出色。
这时店主笑容满面的走来,云舟几人也跟着过来了。
“大少,我刚刚赌涨了一块毛料。”
洪海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竹椅上,罕见的叹了口气,“我现在是真心佩服你,能赌石的人心脏都是铁打的,我是受不了了。”
到现在他还是不能释怀,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刚才的画面,后悔为什么没在玉石采购商开价40万的时候卖掉,40万变8万,白白亏了三十多万!
徐泽闻言看了他一眼,一向冷淡的眼中中闪过一抹关切,“深呼吸,不要想太多,在没出结果之前降低预期、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就不会觉得太难受。”
“话是这样说没错。”洪海伸手揉了揉额头,“刚开始我也是想着不就1500块嘛,亏了就亏了呗。
结果切完第一刀之后一下子叫到40万,我靠,这真的把我吓到了。可惜最后又降下来了,我不该贪心的,早卖了不就好了——”
“你不能这样想。”徐泽认真地看着他,“赌石是不可控的,万一你后来赌涨了呢,到时候你又会后悔怎么提前卖掉了。
我们唯一能做的是稳住心态,一切往前看。”
薛一凡和云舟也走上去安慰道:“海哥,想想咱们还赚了7万多呢,不亏,足够吃几十次大餐了,别想这么多。”
“…对,你们说得没错,今晚我请客!”
洪海狠狠锤了一下地面,感受到了兄弟们的热情和关怀,心情也从刚才的状态中缓了过来。
他和老爸出去收古玩的时候还会打眼交学费呢,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能细想。
洪海提出要去附近的店里看看有没有好镯子卖,要是价钱合适的话就给老妈带一对回去,主要也是出去散散心。
薛一凡也想出去逛逛,便跟着去了,于是店里只剩下了徐泽和云舟。
云舟冲徐泽笑了笑,试探道:“大少,我想试试赌石,可以吗?放心,我有分寸的,不会买很贵的毛料。”
徐泽的视线在少年腮边两个小小的酒窝处稍稍停顿了一下,很快转移了视线,“…嗯,你想去就去吧,有看不准的可以拿给我看看。”
他觉得自己在对上少年的时候完全没有原则。
“谢谢大少,我会的。”
云舟浅笑着回复,摸了摸手腕上高高抬起身子迫不及待的小玉龙。
看到对方走到价格比较便宜的毛料区域,徐泽收回目光,询问那块白盐沙皮半赌毛料的价格。
店主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大少真是好眼力啊,这可是店里最贵的一块料子。
正宗缅国木那场口的老料,白沙皮中的上等货,种老水头很足。解石师傅在外皮稍微擦了个窗口露出的就是冰糯种苹果绿,再往里很有可能出冰种甚至玻璃种。
要是别人来买少了800万我都不卖,看在您是老客户的份上,一口价,700万。”
徐泽‘嗯’了一声,这个价格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看中这块料子也是觉得种老的白盐沙皮出冰种的概率较大,现在店里缺的最多的就是冰种和玻璃种高绿翡翠。
一般的翡翠原石,越靠近中心的地方翡翠的种色越好。
有很多毛料靠近外皮的擦口只有水种浅绿色,但是到了正中有可能会出现冰种、高冰种,甚至会出现玻璃种高绿翡翠。
当然,这也不绝对。
也有可能擦口处有绿,结果里面全是白花花的石头,或者绿色只有很薄的一层,这种就是靠皮绿。
赌石,堵的就是不确定性。
“这块毛料我要了。”徐泽很快做出了决定,“先放在你这里,等我挑完其他的一起结账。”
“没问题。”店主笑得牙不见眼,这位徐大少每次都是这么爽快,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
云舟走到院落最里面靠墙处、放置下脚料的那堆毛料中。
刚刚店主给他们大致介绍了一下,这部分是价格最低的毛料,单价在几百块左右,属于在所有毛料中挑剩下的,因此叫做下脚料。
旁边的一堆是1000-3000块的标价,算是毛料中较为便宜的,云舟准备先从这两堆入手。
这里的人不多,只有几个年轻人过来碰碰运气,谁都知道下脚料是挑剩下的,出绿的可能性很低。
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狗屎地子出高绿。”有时候颗粒粗糙、颜色呈黑褐色的垃圾料也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能出玻璃种高绿,就看谁运气好了。
云舟蹲下身,依次查看这堆毛料。
从皮壳上来看大部分都是粗皮料或者什么都不是,和路边捡的石头没什么两样,质地粗糙、结构疏松,别说蟒带松花了,连一点外在表现都没有。
连续看了十几块,少年摇了摇头,这部分毛料确实没有什么可挑选的。估计是连续几个月卖不出去之后、被店主统一放在这里的,都被人翻了好多次了。
小玉龙盘在手腕上张嘴打了个小哈欠,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正当他准备离开去另一个地方时,突然发现墙角处有五六块黑漆漆的毛料,和其他表面呈灰白的原石有很大区别。
这几块毛料圆滚滚的,几乎没有棱角,表面如炭一般漆黑,个头也就比成□□头大那么一点,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油光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