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戋如月
严术反应如此强烈,看来这里应该就是锦水村了。
“我……家,就在不远处……”严术垂着头。
“那,方才画中的人……”宋衔之又问。
严术却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宋衔之将严术揽进怀里,做无声的安慰。
可其他人不知道真相,见他们这种反应,还摸不着头。
关洱更是心直口快的问道:“回家了不应当开心才对吗,怎么你看起来反倒很难过?”
第27章 傀儡
宋衔之瞪了关洱一眼,拍了拍严术的肩膀,没再开口。
“这里怎么这么冷啊……”
“小兄弟,不知可否去你家借住一晚?”三个外门弟子死里逃生,早已力竭,此刻正坐在路旁的草地上,仰着头问。
宋衔之察觉到怀里的人颤了颤。
锦水村的村民早已不是人,一入夜间便会进入狂化状态,专门蚕食过路的各国商人和修士。
原著中,严术怀揣着报复心理,故意隐瞒实情,将众人引入村中,并在夜间用鲜血将全村的人都吸引过来,害的唐棠一行二十余人死伤惨重。
锦水村位处三大独山柑山和梅山之间,期间有连通奚国和雷国的回旋形商道贯穿其中,也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商道驿点。
如今这必经之路上的驿点生了异变,行经的商人无一返还,渐渐也微弱的影响到了两国的经济。
流言虽然传出了一些,但有景家压着,也没有什么人前来深究。
严术不开口,气氛便有些尴尬。
这条小路两边都是麦田,这个季节,田里的春小麦长的正旺,夜风轻拂下温柔的摇动着。
宋衔之抬眼往远处看,漆黑如墨的一片,带着乡野的寂静。
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村民正是狂化的状态,他们现在去锦水村就是等于送死。
“今夜也很晚了,村里人都休息了,也不好突然去打扰,我这里有介子屋,大家将就一下吧。”
宋衔之也不愿看一切按原剧情发展下去,便自作主张的开口。
既然前面的剧情都崩坏了,后面的被改变也是必然的吧。
众人也都没什么意见。
介子房本只有拇指大小,宋衔之将它弹到空中,便变成了一个简易的小白房,落在了小道中央。
房中东西不多,都是原主置办的。
一张床一套桌椅,外加一个衣柜,门半敞着,里面一溜白青长衫。
宋衔之面色一僵,夺步过去将衣柜门关上。
幸而大家都十分疲惫,也没人在意他这一举动。
“大家今日都辛苦了,休整一番,天亮我们就进村。”唐棠十分自然的盘腿在地上坐下,默默将座位留给了剩下的人。
“严小友,明日便劳烦你为我等带一下路了。”
宋衔之刚把严术拉到床上坐下,便听唐棠这样说道。
严术神情恍惚,闻言抿着苍白的唇点头。之前一路走来,他都表现的分外平静,但到底还是会近乡情怯。更何况,他要面对的是已经逝去的亲人。
柑山阴面,藏着一处断沟,连接着魔界的魔谷,便是原著中严术的葬身之处。
原著里,严术意图残害主角,最终自食恶果,被陷入的疯魔的父母拉进了柑山,亲手推进了魔谷受尽万鬼撕咬。
作者将严术塑造的阴沉而狠辣。因此,当时写到这段剧情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书下盖楼叫着大快人心,宋衔之也赫然在列。
但作者却从未描绘过严术心中对锦水村浓烈的情感。
正是有情才生了恨,没有谁生来便想做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如今,当他真正置身其中时,对严术却只剩了心疼。
一切因因果果,纠缠不清,是世事在捉弄。
但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各个中因果,便得有各自的报应。
青河宗不应承受严术的恨意,严术也不该就此死去。
想到这里,宋衔之垂首,捏捏严术的脸蛋,柔声道:“睡一觉吧小术……”
严术抬眼怔怔地看着他。
宋衔之抿唇而笑,道:“相信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
小孩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片刻,原本乌沉沉的双眼忽而蓄起了一层水雾,还没待宋衔之开口,他便一扯被子,倒在床上蒙住了脑袋,颇有些欲盖弥彰的道:“啊,好困啊师兄……我,我先睡了……”
宋衔之的手还落在半空中,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一小团,无奈的笑了笑:“晚安……”
“天亮,我来叫醒你。”
之后的几个时辰,大家都分外默契的十分安静。
天将破晓的时候,宋衔之起身将严术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清晨的第一声鸟叫响起,打破了维持已久的宁静,关洱就跟憋坏了一样,拉着宋衔之喋喋不休:“宋宋!宋宋,把你的元婴借我玩玩呗!”
宋衔之一脸莫名地看向他:“这东西是玩的吗?!”
就在昨夜,他已经能尝试着将元婴召唤出来了,当时关洱就坐在他旁边。
“怎么不能,我把我的给你!”关洱搓搓手,期待的看着宋衔之。
宋衔之果断冷脸拒绝:“不要!”
元婴的感官和修士自身的是相通的。也就是说,别人摸他的小元婴一下,都像是摸在他本人身上一样。
这样的元婴,怎么能随便拿给别人玩!
关洱不满地轻扯他的辫子:“为什么!我们不是道侣吗,怎么能如此见外!”
宋衔之被他闹的没办法,刚好看见沈铎从介子房里走出来,便悄咪咪地踩着小碎步挪了过去。
沈铎自出门之后,视线便直直钉在了关洱拽住宋衔之辫子的手上,本就没多好的心情顿时多了几分难以压抑的烦躁。
然而就在下一秒,宋衔之便朝着自己的方向移了过来,虽然不明显,但他还是看的出来他是在躲关洱。
方才还山雨欲来的心情顿时被一扫而空,沈铎笑得露出虎牙,舌头微微抵在上面磨了磨,而后脆生生的叫了句:“师兄早!”
宋衔之蛮心虚,心思都在如何不动声色地躲开关洱身上,一不留神竟被他吓了一跳,身子都跟着抖了一下。
“哦,沈师弟啊,你也早,哈哈哈。”纵使心中一万个不满,面上也定要装的人模狗样。
宋衔之就这么扯着他的挂耳假笑,幽幽地飘到了沈铎身后。
关洱一看见沈铎,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较劲似的挺直了腰板,然而再怎么挺,也还是差了沈铎一大截。
“你堵在这里干什么,快让开,别耽搁本尊与道侣蜜里调油!”
关洱这是不会用词还非要开口,听的人一阵恶寒,宋衔之躲在沈铎背后,在心中狠狠的唾弃着他这幼稚的行为,又道,好小子,敢跟反派对着干,最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铎那抹笑在对上关洱的时候便没了继续维持的耐心,皮笑肉不笑的道:“师兄并未结道侣。”
关洱自是同他理论,宋衔之就躲在后面,翻来覆去听沈铎回答那一句:师兄并未结道侣,忍不住笑出了声。
关洱一拳打在棉花上,怎么打都软绵绵的弹了回来,顿时气成了河豚。
太阳最后一弦也从天边露了出来,橘红色的圆盘落在天边一线,四周绯红云霞缭绕,与这边青灰色的天幕衔接自然。
山野寂静,原本隐藏在一片黑暗中的村庄,逐渐显露了出来。
青砖小院鳞次栉比,包裹着其中的圆形土楼。
有几户人家已经燃起了炊烟,鸡犬相闻,蟋蟀啁哳,是属于村庄独特的音律。
田中不知何时零零散散的多了些忙碌的身影,田埂之上儿童奔走,为父兄提去餐食和水壶,农户之中妇女忙着喂养牲畜。
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的祥和而美好。
严术走在最前面,一步步的走在自己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小道上,鼻端平淡的青草味,耳中熟悉的声音,无一不在拉扯着他走回过去。
可这所有,如今都已经成了幻梦。
走过迂回的青砖小道,熟悉的庭院便闯入了视线,门口蹲着偷睡的老狗,老树茂盛的枝叶漫出墙院,与两年前的那日一模一样。
院门半掩,父母轻松随意的交谈从中传了出来。
严术眼眶温热,喉间微间微哽,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到了……”
“这……就是我家。”
话音落后,院门应声打开。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携着一位样貌温柔的妇人走了出来,男人背着锄头,妇人挽着篮子,两人有说有笑。
正是严术的父亲严钟和他的母亲。
“爹……娘……”
严术在看见父母的刹那,泪便落了下来,冲了过去扑进了他们怀里。
时隔两年的重逢……
严术手指颤抖,摸了摸父亲裸露在外的胳膊,是热的,再抬头看母亲,依旧是温柔清丽的容貌,没有腐烂露骨。
一切仿佛真的退回到了原点。
然而,并没有众人心中所想的重逢的场面。
严术死死的抱住父母的腰身,却依旧阻止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严父严母低声交谈着,往田野的方向而去,仿佛没有看见他们这群人一般。
在场的人除了宋衔之之外,多少都有些错愕,严术则泣不成声。
“小术去游学也有些时日了,之前来信说近几日便能回来,我去村头卖些鸡蛋,换些牛肉回来,他最爱吃。”
严母笑意盈盈的说着,又交代严父:“地里的青菜回来的时候记得也收一些,配着炖一锅。”
严术一路追着他们的脚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爹!娘!小术在这里……你们看看我,求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