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戋如月
而后,一双素锦绣云纹的白靴,在宋衔之面前停了下来。
紧接着,这人一言未发地便跪了下来,洁白胜似游云的衣摆被粘上肮脏的血污。
宋衔之恍惚的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这人的面孔,可强烈的眩晕,让他眼前尽是重影,浑身如坠冰窟。
周围除了明朝而刺耳的鸣音,什么都听不清。
世界只剩下了刺骨灼人的痛,和透彻五脏六腑的寒意。
纠结了片刻,宋衔之终是放弃了去思考这人到底是谁,渐渐的沉入到被隔离开来的小世界。
突然,放在脸侧的一只手突然被人抓住。
温暖几乎在瞬间便刺破了寒冷。
宋衔之猛地又睁开了眼。
那一抹暖意,从着手心手背攀爬,透彻了四肢百骸。
感官回笼,隔在他与世界之间的膜终于被捅破,声音也如涓涓溪水,重新流淌进他的世界。
宋衔之皱眉哼了一声,撑着手臂想要站起来,却终是有些无力。
可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孤立无援。
一双手及时的扶住了他,拖住了他虚软的身子,助他直起了腰身。
宋衔之咽下口中鲜血,忍了好一会儿,才将喉中的颤意压了下去,虚弱道:“师尊……”
云翎紧抿着唇,垂眸看他一眼,而后手指一动,在他背后点了两下。
剧痛过后,背上瞬间轻盈了不少,痛感被暂时压下去了一些。
宋衔之双眸澄澈,如一汪雨过天晴后,映着游鸟飞鱼水塘,其中水意充盈,满是光亮。
他抬起头,只觉此刻终于能清楚的看见这一好天气了。
“云翎!”
执法长老见状,惊得怒目圆睁。他凭空抽了下鞭子,摔的劈啪一声,皱眉吼道:“你糊涂啊!”
“执法一旦开始,任何人都不得中断!否则就是同罪!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满脸的怒气不争,抬着鞭子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空中的众人也都被云翎惊动,各个屈尊降贵的落在了这象征着耻辱的玉台之上。
一个火红的人影第一个站了出来。
“云翎,你个傻的,你还要护他多少次?!”
说话的正是方才的山叶。
此时,她一脸愤恨的望着虚俯在云翎怀里的宋衔之,又看了眼一脸倔强跪着云翎,死死咬着下唇,眼中浮现出一丝不甘的哀意。
“之前那些次,他自己不认,你护着他也就算了,如今他自己倒是认了,你又凭什么阻拦!”
山叶看着宋衔之,越看越是怒火中烧,不禁烧红了眼,未经思考的便出口道。
云翎闻言,眸光却是骤冷,抬头,猛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山叶睁圆了双眼,瞬间便被对方这个眼神冻住了,失了魂一般的,退了几步。
一眨眼,泪便落了下来,又被她抬手,飞快的擦去。
云翎收回目光,低头。
“衔之永远是衔之。”
他淡淡的开口,纤长的眼睫微垂,遮住了眼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我永远,相信衔之。”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温柔和偏心,从来没有。
听到这句话的宋衔之,几乎是刹那之间便落下了泪,甚至是控制不住的哽咽不成声。
他哭,不仅仅是因为云翎不顾一切的来救自己,更是因为,原著中的云翎,也说过同样的话。
当时,原主已死,而他也已被沈铎剑指喉间。
沈铎在杀死他之前,曾问过一句,问他为何要如此偏心,甚至偏心到,是非不分,姑息养奸,就算宋衔之杀人如麻,坏事做尽,也依旧无条件的包庇他,纵容他。
而云翎则是笑着给出了他的回答;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却又是似水柔情,一字一顿道:“衔之永远是衔之。”
“我也,永远相信他……”
话音才落,便被沈铎一剑封喉。
在原著的字里行间中,云翎固执己见,死有余辜,合该与黑心肠的宋衔之一同下地狱。
可现在的宋衔之知道,不是这样的。
云翎不是这样的人。
他有一颗炙热分明的心,并真心守候一人。
可……
原来的宋衔之已经死了,他这颗炙热的心,又该在何处安放呢?
在这一瞬,宋衔之想要告诉他真相的欲望,突然疯狂抵达巅峰。
他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
但他仅仅只是吐出了一个字,一根暖玉一般的手指,便恰好温柔的抵上了他唇。
宋衔之不明所以,错愕地望了过去。
而云翎刚好也在望着他。
只是,他眼角发红,颜色浅淡的眼中,竟是酝酿了一颗饱满的泪水。
“师……尊?”
云翎立刻轻柔地按了按他的唇:“嘘……”
嘘完,他突然笑了一下,只是这笑意里却饱含苦涩,沙哑着嗓音,摇了摇头:
“别说话衔之。”
他声音有些哽咽,满是卑微的祈求:“求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求你。”
宋衔之震惊的眨了眨眼睛,而他,就这么温柔的看着他,却像是透过他的眼睛,在望着另外一个人。
宋衔之顿觉遍体生寒,却也泪涌如注。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有没有回答他什么,他只知道,那之后,有一颗滚烫的眼泪,没有什么重量似的,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众人不语,看向两人的眼神分外复杂。
兴许是知道,就算是开了口也没用,他们便索性不说了,只是齐齐的望向一旁的执法长老。
“莫长老,您看这?”
执法长老摇了摇头,又看向云翎,眼神坚定,道:“法便是法,一旦执行,任何人都不能中断。否则,我只能将你二人一起打了。”
云翎抬头,眼中已没了泪意,又略带嘲讽的笑了一下:“莫长老,你要打便打,我还怕你这几鞭子不成。”
“但是,衔之不行。”
“你!”莫长老扬鞭,在他背上狠狠抽了一下,威胁道,“你若再不让开,便是违反门规,我可判你逐出师门!”
然而,云翎受了一鞭,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稳稳护着怀里的人,抬眼波澜不惊得道:“哼,你若是有这个本事,大可逐我出去,大不了我再去换个师门,不做你青河宗的第一剑修便是。”
“你!”莫长老气的胸口起伏,却是拿他没办,毕竟云翎实力强悍,是他青河宗一大助力,谁敢逐了他去?
一旁的几个峰主和长老皆是扶额叹息,然后便无奈地自发散去了,除了山叶,还咬牙攥着拳头,不甘的等在原地。
宋衔之丝毫没留意到发生了什么,他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直到云翎又挨了一鞭,他才猛的清醒。
“师尊!”
“我……我还可以的!您不必为了我受罚!”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莫长老钻了空子,一道凌厉的鞭风自背后快速袭来。
宋衔之下意识的躲了一下,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鞭子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攥住了。
鲜血顺着嫩白的手滴落,和地上原有的血迹亲昵的融合在一起。
第97章 恕难从命
一神鞭,震的那只手皮开肉绽。
可当看清这只手的主人时。
就是经验老练的莫长老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鞭子抽了回去,勾起一些隐秘而痛苦的回忆。
沈铎却不管,颠着不太稳的步子,快速挡在了宋衔之面前,吼道:“不许期乎大!”
他面色凶恶,却到底是个幼童模样,又双眼冒泪声音奶气,根本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但即便是如此,也足以让在场的人混乱了起来。
“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儿,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山叶眯了眯眼,一个闪身便来到了沈铎面前,有着尖利指甲的手提住了他的衣领,想要将他丢下台去。
沈铎心中涌起无尽的暴戾,趁对方不防,一抬脚踹到她胸前,又在她的虎口处狠狠咬了一口。
山叶吃痛的松手,也不顾及什么脸面,下意识的便抬手,想要给他掴下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