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水伽楠
周游看着大家,笑吟吟地说:“此事舍我其谁,可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李小波看着周游,不禁眼睛一亮,“周同志,我建议你学学我,走浪子回头、幡然醒悟路线,你想想你初来我们村是啥样,再瞧瞧你现在是啥样?真的是今非昔比,脱胎换骨。”
周游忍不住皱起眉头,斜愣着李小波,语气不善:“小波,我以前也不差啊。”
李小波摸摸鼻子,干笑两声以作敷衍。
赵永进在旁边打圆场:“咱们今天务必要团结和谐。”
周游也懒得跟李小波吵。
中午11点左右,赵记者骑着辆自行车,脖子上挂着一部照相机,背着个书包,进村了。
大家一眼认出了他,但都装作不认识。
负责巡逻的大娘们倒不用装,直接上去打招呼:“哟,小伙子,没想到你是个记者。欢迎光临我们村。”
赵记者笑着跟她们打招呼。
这一路上,他观察到韩李村的村民不管男女老少,精神状态都十分昂扬。说话带响,走路带风,干活带劲。
因为到了中午,孩子也放学了。这不但有老年联防队,还有少年儿童巡查队,一个个戴着小红袖章,脑袋抬得高高的,煞有其事地检查着路边的花草有没有被破坏。
赵记者觉得有趣,就随机采访一下。
第一个接受采访的是韩盼盼,这孩子自从当上儿童团副团长后,信心大增,小小年纪说话颇有气势。
赵记者笑着问韩盼盼:“小朋友,看你也戴着红袖章,你也有职务在身吗?”
韩盼盼挺着胸脯,脆声答道:“那当然,我可是儿童团副团长,人家都叫我韩团。”
赵记者忍着笑,夸了一句:“听上去,官职不小哇。”
韩盼盼一本正经地说道:“什么官职不官职的,都是为人民服务。”
赵记者连声赞:“好好,看到你这种有觉悟的祖国下一代,我倍感欣慰。”
韩盼盼看了一眼赵记者,点头:“你来采访我锐叔,证明你的觉悟也不错。”
赵记者是哭笑不得。
孩子们在韩盼盼的带领下叽叽喳喳地离开了。
赵记者发了一会儿呆,继续往村里走去。
他在生产队办公室里见到了韩兑,两人一打照面,赵记者不禁惊讶,他听说过这位队长很年轻,但没想到对方竟生得这么俊秀文雅,跟他印象中的乡村干部全然不同。
韩兑一看到赵记者,脸上流露出符合他年龄的腼腆笑容,“赵记者您好,说实话,我是第一次接受您这种级别的专业记者的采访,尽管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可还是控制不住地紧张。”
赵记者笑道:“放轻松,不用紧张,我这人很随和的。咱们就像朋友一样聊聊天。”
韩兑帮赵记者倒了一杯温水,两人面对面坐下。
赵记者先试着打开话题,在他的努力下,韩兑一点点破除了紧张拘谨,神色变得轻松自如。
赵记者心中略有成就感,果然,他就是个平易近人的记者,善于打开局面。
谈话由浅入深,由表及里。
赵记者拿着本子和笔,一边问一边记录。
“韩同志,我们报社最近一段时间收到了不少群众来信,都是说你们韩李村的,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韩兑一脸惊讶:“群众竟然写信到报社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赵记者笑着说:“是啊,我们开始也不清楚,后来辗转向人打听,才得知你们韩李村的事。关于‘农业学大寨’这事,咱们县开始得比较晚,就算有学的,也学得浮皮潦草,一直缺少一个真正的典型。不过,我在你们韩李村看到了新的希望。韩同志,我希望,你为了人民群众,为了咱们县,一定要全力配合我。”
韩兑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严肃地说道:“赵记者,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记者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问:“韩李村的发展势头非常好,请问你是如何迈出这一步的?”
韩兑神色郑重地拿出那本已经翻旧的红书:“实事求是地讲,我完全是受了领袖的感召,我们这一代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读书时深受马列主义领袖思想熏陶,而我又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对领袖的感情更深。他号召‘农业学大寨’,我就立即动员全村全社,大干苦干拼命干,甘愿人手千层茧,也要叫日月换新天。”
赵记者受到了情绪感染,语调也跟着高昂起来:“韩同志,你真的很有革命激情。那你大办工副业时,有没有考虑到你有可能会遭到一些人的非议?”
韩兑语气笃定:“我考虑过,但我一点也不怕。因为我有领袖的哲学思想指导,我不左不右不激进,完全按照‘以粮为纲,全面发展’的策略进行发展规划。我们是办工业和副业是为了挣钱吗?凡是这么想的人,思想都是有问题的。
我怎么会搞经济挂帅?我完全是从政治角度考虑。赵同志,你是城里人,理论知识丰富,你应该知道,城里的工人兄弟生活得也很艰难,为了支援三线建设,为了对抗美帝和苏修,我们的工人兄弟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轻工业不够发达,日用品短缺,我们这些贫下中农怎么好意思再给他们添麻烦?我们就要因陋就简,土法制造,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尽量自给自足,如有余力,再去支援工人兄弟们。”
赵记者点点头,称赞道:“韩队长,你的觉悟比我想像中更高。”
韩兑谦虚地说道:“嗐,这就是我们贫下中农的一些朴素的想法,人人心中都有,只不过我说了出来。”
赵记者接着抛出问题:“你们韩李村接下来有什么规划?”
韩兑拿出规划图,一一指给他看,“这是我们第一个五年计划的蓝图草图,我们要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赵记者看了直咂舌:“我知道咱们国家有五年计划,没想到你们村也有。”
韩兑:“紧跟时代步伐嘛。”
赵记者看着这宏大的规划,大胆的想法,忍不住追问道:“你觉得这个计划能实现吗?多少年能实现?”
韩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五年计划,就是要五年之内实现。”
赵记者不太相信。
韩兑慷慨激昂地说道:“我们村墙上有标语‘没有经验靠实践,没有专家靠大家’,遇到困难怎么办?努力学《毛选》。《矛盾论》、《实践轮》都是我们的后盾。”
赵记者:……
韩兑发现自己快把赵记者侃晕了,赶紧收敛起来:“赵记者,你的专业素养实太好,总是问些引人深思的问题,说的话又易引起共鸣,让人一见就想跟你倾诉,一说就刹不住。”
赵记者赶紧回应道:“哈哈,韩同志过奖了。”
的确,他的专业素养在报社也是数一数二的,要不然也不会引得低调的韩同志这么长篇大论的。
赵记者稳稳心神,继续提问。
他们聊着聊着就到了午饭时间,韩兑要请赵记者吃饭,赵记者客气拒绝。
他说:“我带着粮票,到老乡家去吃就行。”
韩兑也没坚持,就说:“那也好。”
他主动短暂结束采访:“赵记者,你先去吃饭,我也正好消化缓和。赵同志,我说句实话,你的提问实在太有深度,每次都能触及核心和灵魂,有些费人。”
赵记者从未听到如此清新脱俗的夸奖,心花早已怒放,也就表面还保持平静,他说道:“对不住,韩同志,你休息一下,我们下午继续。”
他先吃个饭,再琢磨几个更加触及灵魂的深度问题。
赵记者说是要随便看看,他东晃晃西荡荡,很快,就到了村子南边。他看到一帮知青在棚子外面做饭,一看挺有意思,就凑上去问能不能把饭派到他们这儿,他给钱和粮票。
做饭的是秦直和周游,考虑一会儿就答应了。
赵记者跟他们一聊,赶紧自己真找对地方了。
这些人也有很多材料可挖。
周游同志也是一个改邪归正的典型,周游说起来是声情并茂:“我是一个知青,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但真正让我受到教育的是我们韩队长,是他指引我走上正路,也是他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记得去年冬天,北风哪个吹,雪花哪个飘,我冻得像寒号鸟……”
秦直:“……”你接着编,接着演。
赵记者的笔刷刷地记着,不停地问:“然后呢?后来呢?”
赵记者在记,周围的人都端着饭碗围上来看周游现场表演。
赵记者以为大家来围观他,赶紧坐直身体,表现得更像一个记者。
采访完周游,他还想采访秦直,采访前,还先跟秦直套了个近乎:“秦直同志,我跟你哥哥很熟。我来韩李村前,先找他聊过。”
秦直不动声色地问道:“关于你的这次采访,我哥说什么了?”
赵记者笑道:“你哥说我不一定能采访到韩同志,说他是一个低调的人,年轻脸皮又薄。不过,还好,韩同志被我说服了,答应接受我的采访。”
秦直大为震撼,他哥竟然如此信口开河,颠倒黑白?所以他们家真正正直的人其实只有他?
赵记者看到秦直的神态,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受到震撼,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骄傲:他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不论遇到谁都能打开局面。
第097章 没白来,没白来说
赵记者越跟这帮知青聊, 越觉得有东西可挖,太有报道价值了。一篇篇腹稿都打好了:《广阔天地炼红心》、《知识青年冲在第一线》、《与贫下中农在一起的日子》。
赵记者决定以后要常来韩李村走走,真是素材宝库啊。
大家正在吃饭, 陈月香端着一笸箩包子和一盆菜汤来了。
众人赶紧起身热情招呼:“陈姨, 您又给我们送吃的。”陈月香挺喜欢这几个年轻人。平常做点好吃的都会给他们送点,大家对她也是投桃报李,时不时地送块香皂之类的小东西给她。双方相处得十分融洽。
赵记者一听是韩兑的妈,不禁眼睛一亮, 上前打招呼。
陈月香打量了一眼赵记者,这人二十五六岁,长得平头正脸, 看着挺随和。
她本来对记者有些发憷, 后来转念一想, 这人都被她儿子忽悠过来了, 应该也不太精明, 她应该能应付, 于是信心倍增。
陈月香像一个见过世面的人, 神色坦然, 像跟村里年轻人拉家常一样:“哎呀,你就是赵记者, 瞧你这长相可真俊,又有文化又有见识, 你爸妈有你这样的儿子, 得多骄傲啊, 半夜都得笑醒。”
赵记者听着陈月香这朴实无华的称赞, 心中十分舒坦, 心说, 秦肃同志说得没错,韩李村的乡亲们就是淳朴。
赵记者顺利地跟陈月香攀谈起来,陈月香热情地招呼他吃包子:“这包子是用嫩野苋菜包的,你也尝尝。”
赵记者客气两句后拿了一个包子吃,包子果然好吃,皮薄馅鲜,越吃越想吃。
赵记者吃完包子,开始把话题往韩兑身上引:“陈阿姨,我上午跟您儿子韩兑聊过,他真是个难得的年轻人,一心为公,踏实能干,低调谦虚。”
陈月香一听这判断,心里已经确定这个记者确实不难应付,心里就更有信心,神色也更加自然。
赵记者心里也暗暗称赞:不愧是韩同志的妈,瞧这气定神闲的样子跟一般社员可不一样。
赵记者由衷地夸道:“陈阿姨,您可真会教育儿子,为社会培养出这么好的人才。”
陈月香谦虚道:“嗐,我大字不识几个,哪里会培养孩子,几个孩子全是散养的。主要是咱们社会主义国家好,家里又都是老贫农,根子正,学校教得也好,他又天天读马克思和领袖的书,熏时间长了自然就好了。”
众人看着侃侃而谈的陈月香,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们都有一个疑问,到底是因为韩兑这样的儿子才造就这样的妈,还是因为有这样的妈才养出韩兑这样的儿子?
赵记者又向陈月香打听韩兑下午的行程,说上午的采访时间太短了,很多问题都没聊透。
陈月香长长地叹息一声,抱怨道:“我这个儿子啥都好,就是太不顾家。当记分员那阵,他放着家里的活不干,去帮别人干。当上队长以后呢,更过分,除了吃饭睡觉,几乎不沾家。一会儿去砖厂,一会儿去田里,一会儿又去磨坊。他下午要干啥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呆在家里。”
赵记者听得肃然起敬,这就是人民的好干部,好干部就该是这样的。
他突然又想起来,还有砖厂没去呢,下午行程必须得安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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