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毓秀
谭母没理他, 反而问道:“玉楼, 你伤到哪儿了,需不需要娘让庆嬷嬷给你上些药?”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谭玉楼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有些淡了。
庆嬷嬷是他娘的陪嫁,除了她和他娘,连给他接生的稳婆都被他娘远远地打发了。
除了小时候,他娘这些年已经很少照料他的起居,就像是没有亲眼见到,就能骗她自己似的。
除此之外,他娘还在他院子里放了很多年轻漂亮的丫鬟,就盼着他收用一两个,最好能生下小子。
谭玉楼曾经试着跟他娘讲过,他不喜欢女子,那次他娘发了好大的脾气,不仅用鞭子劈头盖脸地将他打得半死,还让他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
后来还是他爹回来,才把他从祠堂救出来。
也是那次之后,谭玉楼放弃了跟他娘讲理,身份的问题是他们母子都不能触碰的鸿沟,他每提一次他娘就要发疯一次。
她甚至还想给他娶妻,好在他用计哄住了他爹,才能拖到现在。
送走他娘,又打发了跃跃欲试想上前伺候的大丫鬟,谭玉楼躺在床榻上苦笑。
他娘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又放这么多丫鬟在他院子里。
虽然很多小丫鬟因为家里穷,早早地就被爹娘卖了,什么都不懂。但那些动不动就想勾引他,妄图爬床当上姨娘的丫鬟肯定不傻。
他的体毛不像一般汉子浓密,骨架子又偏窄,何况哥儿是很难让女子怀孕的。
这么多破绽,万一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以他爹的火爆脾气,他们母子被活活打死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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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玉楼养伤的间隙,魏陵和谭守备在城里城外大肆搜捕黑衣人,顺便收敛了不少杜家的产业。
在魏陵的默许下,这些东西大部分都到了永哥儿手上。
“程哥,快来,谭守备刚才给我送了好多铺子和田契,帮我看看要怎么处理?”永哥儿手里拿着一堆好东西,看到程铎进来,就兴奋地对他招手。
程铎依言走了过去,建新城是连接西北和江东的必经之道。若不是如此,江东郡守也不会因为谭守备打算投靠魏家,就急着出手阻挠。
这些产业都是现成的,杜家还有自己的商行,他们倒是可以顺势经营起来。
两人一起忙碌了大半个月,永哥儿又给他爹写了信,最后魏震远让孟极带了一个大营的士兵,还有柳书生一起送了过来。
噢不,现在不应该是称呼柳书生了,应该称呼柳掌柜。
“你怎么来了,砖瓦坊谁在管?”永哥儿有些惊讶地问。
“是钱掌柜。”柳书生笑了笑,含蓄地道。
永哥儿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雨哥儿。雨哥儿前年嫁给了他爹身边的一个亲卫,孩子都生了。不过他成亲生子也没耽搁砖瓦坊的工作,反而学得极好,如今独当一面肯定是没有问题了。
倒是柳书生,直到现在都没有成亲……
因着前些年的相处,永哥儿如今也不讨厌柳书生了,闻言关心地问了一句:“柳掌柜年纪也不小了吧,不知何时能喝上你的喜酒?”
话问出口,他才觉得不妥,当初钱阿么想把雨哥儿跟柳书生凑成一对,只是吃了顿火锅而已,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他前脚问了雨哥儿,后脚又提起这茬儿,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多想……
“东家有心了,不过如今没有合适的,等找到了再说吧。”柳掌柜口气淡淡的,要说后悔,他心里肯定是后悔的。
雨哥儿要成亲那段时间,他的脑子里总是冒出当初摔下山崖时,雨哥儿骂他的那番话。后来两人共同管着砖瓦坊和土坯仓库,雨哥儿遇到不会的,请教他的时候也很多。
他是后来才发现,雨哥儿养好了身子其实很好看,那双眼睛干净温润,说话不疾不徐,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哥儿。
可惜他醒悟地太晚了,等雨哥儿传出定亲的消息,他才惊觉那双眼睛已经印入他的心里。
柳掌柜离开之后,永哥儿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当年钱阿么让雨哥儿请他吃饭的时候,我觉得雨哥儿肯定是愿意的,可惜,这世上的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如今雨哥儿放下了,柳掌柜又放不下了。
程铎不动声色地给他倒了杯茶,又听到他继续道:“大堂哥也是,这么久了到底成不成啊,别最后也弄成柳掌柜这样……啊,呸呸呸,各路神仙保佑,我随口胡说的,当不得真!”
“放心,你大堂哥比柳掌柜聪明,他肯定不会像他那么傻。”程铎没说的是,他那大舅哥是有心,偏偏太过正人君子了。
据他所知,谭夫人是有心给谭玉楼娶妻的,就算他能解决谭守备这座大山,谭夫人那关也很难过。
她身子又不好,万一谭玉楼身份揭穿,她受不住打击,一不小心气死了,这算谁的?
所以尽管程铎有再多手段,也不好给魏陵出主意。反正这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以再等等。
他那岳父大人派孟极带兵过来,就是有意在建新城安营扎寨的,大舅子已经确定要留下了。这两人今后同进同出的,要是有意怎么都能成……当然,若是有缘无分,那就另说了。
算上来回的时间,程铎和永哥儿在建新城呆了三个月左右,回程的时候已经入夏了。
这个时候坐马车是非常闷热的,尽管他们的车队天不亮就出发,可为了赶路,还是热得不行。
永哥儿的反应尤其大,前两次从马车上下来,还只是捂着胸口说闷、难受,今天直接就吐了!
程铎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替他拍抚:“好点了吗?怎么难受成这样,不会是生病了吧?”
仔细想想,昨晚他们住在客栈里,永哥儿嫌热,一晚上掀了好几次被子。
他以前最喜欢挨着自己睡的,这两天也不挨着他了,总是喊热。
永哥儿摆摆手:“程哥,我没事……”
“什么没事,你都吐成这样了。”程铎打断他,抬起头左右看看,拍板道:“前边儿有个村子,我们今晚就在那儿借宿,不走了。”
“不用,你不是急着回去看那什么…土豆嘛,万一天气太大,放坏了怎么办。”
土豆和红薯他程哥找了几年了,这次好不容易谢家的商队从关外带回来,他程哥高兴地很,不然也不会这么急匆匆地赶回去了。
“没关系,土豆没那么容易坏,你的身子要紧。”程铎一边安慰永哥儿,一边回马车给他倒了杯清水,又从空间拿了两颗腌梅子放进去:“来,喝口水缓缓。”
有梅子的酸味润泽口腔,永哥儿感觉好了点儿,喝了两口水,还专门把里面的两颗腌梅子捞出来吃了。
吃完还不罢休,又问程铎:“程哥,这个腌梅子还有吗?”
程铎不疑有他,回“马车”给他拿去了。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两人的亲兵一边听程铎安排今晚的住宿,一边看永哥儿一颗接着一颗的吃腌梅子。
有个亲兵看他吃得欢,咽了口口水,忍不住道:“小少爷不会是有了吧?”
他家那口子当年怀了他的崽,吃起酸李子就跟小少爷现在一个样。
“有了,有什么……”程铎反问了一句,突然愣住了。
永哥儿也停下了嚼梅子的动作,下意识看向程铎,神情有些恍惚。
自从两个月前他和程哥敞开心扉,就已经接受了两人不会有孩子的事实,万一弄错了,他们会有多失望可想而知。
程铎手抖了一下,果断道:“一会儿进村问问有没有大夫。”
“是。”那亲兵答应一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程将军和小少爷听到有了孩子,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很快车队进了村,亲兵们跑了几条村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乡下土郎中。他战战兢兢地进来,替永哥儿把了一会儿脉,犹豫地表示:“老夫也说不好,摸起来确实像是滑脉……”
这群兵老爷凶神恶煞的,他怕自己说错了招来杀身之祸,怎么也不敢说自己有把握。
程铎打发了那土郎中,又抱住永哥儿:“没事,我们明天进了城镇,再找个大夫看看。”
“嗯。”
这一晚上两人都没怎么睡,又要在对方面前表现得毫不在意,第二天起来,两人眼下都青黑了不少。
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附近的城镇,第一个大夫:“没错,绝对是怀了!”
“这脉象,起码两三个月了。”
三个月,那就是他们来的时候……永哥儿想起自己那段时间是怎么诱惑他程哥的,就忍不住脸颊发热。
程铎显然也想了起来,对上自家小媳妇儿羞涩的眸子,向来冷厉的神情不由柔和了下来。
永哥儿过来抓着他的手,眼神亮得惊人:“程哥。”
程铎直接伸臂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脖颈中良久,直到永哥儿都不好意思了,才轻轻叹息一声:“……永哥儿,我们回家。”
永哥儿感觉到脖颈间那股湿意,眼眶也不禁有些发红:“好,回家!”
第104章 他这辈子已经很满足了。
“阿么, 快看,有蝴蝶!”刚刚三岁半的小团子趴在马车窗沿上,瞪圆了眼睛, 伸出嫩嫩的手指指着空中飞舞的彩蝶。
他的眼睛不是纯粹的黑色, 但也不像永哥儿那么蓝, 而是瞳仁外缘一圈幽深的蓝色,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来。
但他很好的继承了永哥儿的美貌,深邃的眉眼, 挺翘的小鼻子,红艳艳的薄唇……若不是眉心没有那颗殷红的哥儿痣, 旁人怕是都要觉得这小家伙是个漂亮的小哥儿。
“看到了,小心一点,别跌到窗外去了。”永哥儿没好气地在小家伙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小子一路上看到什么都想拿来玩儿,路边的大黄狗、田埂上的青蛙、蒲公英、小虫子……偏偏魏厉和山娃子他们又宠他,每每他手指指到哪儿,他们就打马过去给他寻来。
之前他就死活抱着别人家的大黄狗舍不得放下,要不是永哥儿觉得马车上养不了狗,极力阻止,魏厉他们都要找到大黄狗的主人给他买下了。
如今又开始招蜂惹蝶……
永哥儿看着那只彩蝶扑扇着翅膀,一会儿落到麟儿头上, 一会儿停在他的小鼻子上,惹得他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都对了起来, 一动不动地去看。他暗咐自己和程哥都挺专一的啊,怎么就生了个招三惹四的主儿, 不会他长大了也这样吧?
忘了说, 他们的小家伙叫程锦麟, 小名麟儿, 也是老侯爷给取的名字。
小家伙可没有看着蝴蝶漂亮,就要“怜香惜玉”的想法,眼看蝴蝶不动了,他伸出小爪子就去抓。
可惜,他肉肉的短胳膊根本不灵活,没一会儿蝴蝶就挥挥翅膀飞出了窗外。
小家伙急了,连忙嚷嚷道:“大山哥哥,快帮我抓蝴蝶!”
大山哥哥就是山娃子,大名赵大山,如今也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除了在西北晒得有点黑,长相端正,性格又机灵好玩儿,小家伙除了他阿么,最喜欢跟着他到处跑。
山娃子听到小家伙叫,将马缰一拉就靠了过来。不过那蝴蝶左躲右闪的,他也没抓住,正要翻身下马去抓,永哥儿拦住了他:“别去,那蝴蝶给他一会儿就被他给玩死了,我们还要赶路,别误了时辰。”
山娃子听永哥儿这么一说,也不敢去了,偷偷地对着小家伙露出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小家伙也敢怒不敢言,他阿么跟两个太-祖父、祖父可不一样,他在家里横行霸道,他阿么是唯一会揍他的人。
这会儿太-祖父、祖父都没有来,他没了靠山,只能撅撅小嘴,不情不愿地从座位上爬了下来。
永哥儿也不去帮他,看他撅着个小屁股艰难地一耸一耸,特别想再拍两下。他是这么想的,也照自己的心意做了。
小家伙这会儿反应过来,捂着屁股羞红了脸:“阿么,麟儿已经长大了,你、你不能再打我的屁股。”
太-祖父教过他的,男女三岁不同席,还有什么、什么不亲,他忘了……
永哥儿看他小大人似的,还知道脸红了,“噗嗤”一声笑话他道:“哟,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前天阿么给你洗澡的时候,还摸过你的小啾啾,那时候怎么不说你长大了?”
小家伙恼羞成怒:“哼,等麟儿到了京城看见爹爹,就让爹爹给我洗澡。”
“你爹才不给你洗呢,他嫌你臭。”永哥儿做了个捏着鼻子扇手的动作,欺负起儿子来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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