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诗槐
我那么难受,凭什么你能全身而退?
你狠心抛弃我,总该付出些什么吧。
“不行。”他狠下心,故意要让对方狠狠痛上一回,“我就要现在。沈不渡,你曾经说过,无论我什么时候提出要解除契约都会答应我。你不会忘了吧?”
姬明月觉得自己好歹毒。
他才知道爱真的能生恨,能让一个人在短短时间内变的如此丑陋。
可他又忍不住为自己开脱,解除契约对双方都会产生重创,连他都能承受,沈不渡怎么可能受不了?
就算他今天的脸色有些差,就算他说自己耗费了许多灵力,但也不至于连一个解契的惩罚都忍受不了吧。
姬明月下意识这样觉得。
毕竟那可是沈不渡。
强大到那个地步,世间怎会有人能真正伤的了他呢?
至于“死”这个字眼,他更是从来没和沈不渡联系起来过。
可是,他的肆意妄为、自私歹毒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仅仅是和沈不渡解除契约、一刀两断的第二天,他在青丘岛失魂落魄的发呆时,听见了下人对他爹汇报了沈不渡的死讯。
……
姬明月不知道元夕那天的后来发生了什么,沈不渡究竟是怎么死的,但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定和他强逼对方解除契约有关系。
如果没有他那个任性蛮横的要求,沈不渡就不会伤上加伤,后来也就可能不会死。
可是没有如果。
他是凶手之一,是天底下最自私最歹毒最丑陋的东西。
他不配喜欢沈不渡。
更不配得到沈不渡的喜欢。
“你那时明明对我说你很累,你那时的脸色明明那么差……”遗址中,姬明月崩溃的跪在沈不渡脚边,“我为什么那么坏……我为什么会觉得你不怕痛……”
他双手按住眼眶,热泪滚滚而下,悔恨的几乎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挖出来。
沈不渡亦轻轻闭上了眼。
“……其实我没有恨过你。”
对于前世的死,他恨过李宏骏,恨过李心宁,甚至在不明真相时恨过谢见欢,却没有恨过姬明月。
“因为我知道你并非故意害我。你只是……”
姬明月哭着哭着笑了起来,咽喉里泛上阵阵血沫。
他知道沈不渡的未尽之语。
对,他不是故意想害死沈不渡,他只是自私,任性,妄为,愚蠢。
他那不知收敛的任性,
害死了那个唯一愿意包容他的人。
*
第78章 凤凰墓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 沈不渡也不愿再去苛责什么,拍了拍姬明月的肩,让他起来。
姬明月竭力止住眼泪, 摇晃着站起身, 大脑稍稍恢复了些理智, 才意识到沈不渡身边一直跟着个红衣女子。
那女子美则美矣, 就是眼神着实不善, 听闻前因后果后一直冷冰冰盯着自己,眼里的杀气几乎快藏不住。
姬明月心中猛的一突,他当然能感觉到这女子对自己非比寻常的敌意,再看沈不渡和她形状亲密, 心中升起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 喉咙干涩问:“这位姑娘是……”
沈不渡还未说话,谢见欢已经先一步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清脆响亮的叫了声“渡哥哥”。
沈不渡:“……”
他嘴角不受控制的的抽动两下,转头送去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你又犯什么毛病?
谁知谢见欢还没发挥完,他轻轻推了沈不渡一下,道:“渡哥哥, 告诉他,我是你的谁?”
这架势, 活像在丈夫外室面前宣告主权的正宫大小姐, 又霸道,又威风,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愠怒和妒火。
沈不渡心下失笑,随即毫无原则的想, 作就作吧, 谁让是自己宠出来的呢。
他清了清嗓子, 对上姬明月直勾勾等待的目光,大大方方的握住了谢见欢的手,介绍道:“这是未来的沈家夫人。”
大脑像是被惊雷劈中,姬明月足足好久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面前十指相扣的两人,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空了。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艰难的问:“你之前对我说你有喜欢的人,不是骗我?……就是她吗?”
沈不渡点头:“是他。”
他当时,的确没有说谎。
姬明月闭了闭眼,缓缓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我……我知道了。”
“你们很般配。”银发公子红着眼,哑声说,“真的。”
虽然一瞬间好像心死了天塌了,虽然恨不得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把沈不渡抢回来,虽然想放弃一切颜面求他原谅问他我们可不可以回到以前那样……但姬明月知道,他已经彻底没资格了。
他的一次任性,造成了他一辈子也无法弥补的惨烈结局。
他再也不会任性第二次。
何况,即使再嫉恨,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女子和沈不渡是真的很相配,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实力。
更何况,她眼中的情意,任他再刻薄的审视也挑不出半分虚假。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站在沈不渡身边吧。
姬明月强逼着自己咽下喉头的酸涩,鼓足勇气看着沈不渡问:“那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吗?”
他知道自己这么问很无耻,很讽刺,或许沈不渡压根不想再和他扯上半分关系。可他实在无法想象沈不渡从此以后把他当成一个陌路人。
他当然不敢奢望他们的关系能回到从前,或许连做朋友都不必,只希望再见面的时候,对方愿意停下来和他说两句话,他就……
“当然。”
姬明月心脏一滞,猛的抬头!
沈不渡顿了顿,道:“青丘岛需要一个强大的少主,我也希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
姬明月深吸一口气,微微仰头,让眼角流淌出的热泪隐没在鬓发里。
“我会的。”他最后红着眼睛对沈不渡说,深深向他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便宜他了。”谢见欢脸色仍旧不大好看,但沈不渡不打算追究,他也没法对那狐狸动手。
“他本性不坏,只是心里一直没长大。”沈不渡说,“下一次再见,或许就完全不一样了。”
谢见欢:“你待他倒是真不错。”
沈不渡“哟”了一声,笑眯眯说:“谁家醋坛子又翻了?”
他伸手捏住红衣美人的下巴,活像个登徒子似的轻佻道:“方才那声哥哥叫的挺好听,再叫一遍?”
谢见欢被他气笑了,反手捉住他的手腕扣在身前,用力将人压到一处隐秘的大石后,眸色暗沉如深海汹涌,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师父别慌,我这就叫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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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时已是许久之后,沈不渡整了整微乱的衣襟,在心里感叹自己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同时又有些愁得慌:那臭小子乱七八糟什么都叫的出口,他这师父的威严以后可怎么办啊?
某人心情却明显恢复了许多,也懒得和那死狐狸计较了,揽过沈不渡,自然而然的在他额角吻了一下:“师父,咱们去哪?”
沈不渡凉嗖嗖想,这会儿倒知道叫师父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还是个表里不一的黑芝麻团呢?
“你能察觉天魔晶的位置吗?”
谢见欢:“可以,在山顶。”
沈不渡:“去看看。”
两人没再耽误,直奔山顶。大部分人进灵山是来寻宝的,大都在半山腰墨迹着,但也有一小部分人聚集在山顶上的一处高大洞穴前,分两拨站立,隐隐似在对峙。
沈不渡远远看见这阵势,有些惊讶的笑了:“老熟人挺多啊。”
谢见欢也早就看清了那对峙的阵容:左边是皇极宫宫主慕容元青,杜家家主杜向荣,还有擎苍派掌门周擎天。右面则是个三十露头、面容刚毅气息沉稳的黑衣男人,还有两个穿天青色道袍的年轻人。
“好久不见老贺了。”沈不渡摸了摸下巴,“怎么一张脸越来越黑了,这得吓跑多少小孩啊。”
万衍宗宗主贺钟寒也是沈不渡多年老友之一,位居天榜第五,为人刚烈正直,成熟稳重,就是性子有点古板严苛,修界的后辈弟子见了他就腿软,以前沈不渡没少损过他,有一次登门拜访时还带了一罐珍珠膏让他美白一下。
然后被贺宗主连罐带人一块扔出去了。
没听见谢见欢接自己话茬,沈不渡回头一看,对上一双幽幽的眼睛。
他一瞬间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我保证,老贺对男的绝对不感兴趣!”
谢见欢低低哼了一声,这回倒是没吃醋。
他当然能分辨的出来,贺钟寒和凤策姬明月李心宁之流都不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真君子。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直男。
见谢见欢被哄好了,沈不渡转回头,继续高高兴兴的看:“小萧和彩莺也来了,修为精进了不少,看来这大半年没偷懒。”
天涯沧海门弟子众多,总数近八千人,沈不渡当然不可能个个都亲自教导。为方便管理,他设置了一到三十六门,每门大约有二百个弟子,按修为境界编排入门,每年考核后重新划分。这种制度并非为了将弟子分出三六九等,而是将同水平弟子放在一起,方便按实际情况安排教学进度和强度,同时激起众弟子的竞争感和紧迫感。
若放在其他地方,或许会出现恃强凌弱的情况,但天涯沧海门有着最严格而公正的门规,门风向来清正,水平高的弟子向来乐于指导不如自己的师弟师妹,而排在后面的弟子也牟足了劲,争取在每年一次的考核中获得优异成绩,去到排名更靠前的门里去。
这样的良性竞争环境让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一年比一年出类拔萃,天涯沧海门从前之所以能在众门派中独占鳌头,沈不渡是一半原因,弟子们本身的出色优秀则是另一半原因。
每一门都由两名最出色的大弟子负责管理,第一门的大弟子便是萧望之和李彩莺。
沈不渡虽未收他们作亲传弟子,但几年来也算是亲自指导着他们成长起来的,久别重见觉得特亲切。
谢见欢知道他遇见旧友心里开心,眼神微微柔软下来:“要过去打招呼吗?”
“不慌。”沈不渡说,“先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山洞前,慕容元青冷着脸:“贺宗主什么意思?是打定主意要和我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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