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诗槐
他说完突然一滞, 从头到脚像被泼了冰水, 冷到了骨子里。
不, 不是偏偏在这个时候……
是正好在这个时候!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 种种变故,分明都是提前计算好了的!!
贺钟寒咬紧牙关:“走。”随后匆匆对路丹绪道,“先把谢见欢叫出来,如今情况紧急, 一旦开战, 他的战力不可或缺!”
路丹绪点头,迅速冲回密道里, 待看清眼前场景却大惊失色:“大师兄!”
昏暗的地下空间已是一片狼藉,地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竟然还零散的落着几片寒光凛凛的鳞片。黑衣男人靠坐在石门前,额头贴着粗糙冰冷的大门, 闭着眸面色冷白,一动不动。
路丹绪冲过去, 颤着手去扶谢见欢, 靠近后才发现那浓重的血腥味是从对方身上发出来的,骇的声音都不稳了:“你怎么了?你方才干了什么!?”
谢见欢睁开眼,唇色微微发白:“什么事?”
路丹绪咬咬唇,把前方发生的变故告诉了他:“贺宗主说, 情况危急, 需要你的战力, 师兄,你……”
路丹绪看着谢见欢的模样,突然觉得说这些话也没用。
师父对大师兄有多重要,他们每个人都万分清楚。如今师父被困,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大师兄根本不可能离开师父半步。
谢见欢也是这样想的。
路丹绪的声音飘在耳边,像隔了一层膜,隐约响了一阵就消失了。
仲经纶叛乱,邪修肆虐,魔物猖狂,上灵界大乱……
可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就算修界毁于一旦,天下苍生覆灭,世间末日降临……他冷漠地想,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想在这里陪着沈不渡。如果这辈子真的再也见不到对方,他就一直在这里,永远陪着他。
路丹绪从他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他鼻腔酸涩,没再说什么,轻轻按了按谢见欢的肩膀,站起身来。
然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谢见欢缓缓动了。他的手掌在粗糙的门上缓缓抚摸了一下,动作很轻,好像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温柔和眷恋。然后他撑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
路丹绪喃喃:“……大师兄?”
谢见欢染血的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右肋,眉间闪过一丝痛楚的隐忍,但转眼间归于平静:“走吧。”
他知道沈不渡如果在会如何做,也知道沈不渡希望看到他如何做。
无论沈不渡在不在,他都不会让对方失望。
——
无间崖里关押的都是犯下重罪的穷凶极恶之徒,本来就修为高强难以对付,被植入天魔晶后功力更是瞬间暴涨数倍,且心性更加残暴,几乎已经丧失人的理智,完全沦为屠戮工具。
慕容元青饲养的魔物更可怕,这些东西外貌丑陋,体积庞大,凶残无比,对血腥有种天生的贪婪和渴望,人类的躯体在它们眼里就是一顿美餐,一爪下去能将好几个修士开膛破肚,继而一口咬住喉咙,像扑杀弱畜一般连肉带血吃了个干净。
时隔三百年,修界终于再度迎来一场毁灭式的劫难!
“各门派建好防线,全力抵抗!”贺钟寒眉目凌厉,“派弟子疏散平民百姓,让他们去靖平界避难!”
正气盟盟主洪志飞惶急问:“贺宗主,沈仙首呢?他到底在哪里?!”
“是啊!”青岩派掌门说,“局面都已经失控到这个地步了,他怎么还不出面主持大局?”
“只靠我们,要怎么斗得过魔族啊!”
贺钟寒本就因沈不渡的事心急如焚,再看这些人一个个软弱躲闪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恕贺某人直言,诸位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至于未战先怯,畏缩到这种地步?难道离了沈不渡,你们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众掌门被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也知道情况紧急耽搁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前线,各自指挥各自门派战斗去了。
上灵界百年辉煌,灿灿荣华,就如同那倒塌崩裂的琼楼玉宇,在这硝烟战火中顷刻破碎了。流血漂杵,伏尸满地,修士还能用术法勉强抵抗片刻,普通老百姓面对狰狞残暴的魔物却毫无抵抗之力,轻而易举的被开膛破肚,惨叫痛哭声不绝于耳,情景之惨烈堪称人间地狱。
数名天涯沧海门弟子正紧急帮助百姓转移,一个小女孩不慎被人潮挤散,僵在原地吓的直抹眼泪,一名弟子上前将她抱起来,正想送去父母身边,怀中女孩却突然惊恐的睁大眼睛,尖叫道:“哥哥小心!”
那弟子一惊回头,只见身后一庞然魔物已从半空扑杀过来,口齿大张,目光狰狞,沾着碎肉的利爪闪着寒光,下一瞬就要生生捅破他的喉咙!
生死一瞬,弟子惊骇欲绝完全不能动弹,正以为自己死到临头,却突一道凛冽剑光划破天际,气势冷峻不可阻挡,当头将那魔物劈成了两半!
弟子死里逃生,心脏猛跳,待看清来人,面上一喜:“大师兄!”
谢见欢手执饮光,面色冷峻,眼睛眨也不眨的将十余只魔物顷刻斩于剑下。魔族亦分三六九等,像谢见欢这般能化形的是少数,多数都是以嗜血屠戮为本性的低等魔物。它们看见谢见欢,本能的从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惧意,纷纷向后退缩 ,然半步还没跑出去,就被彻底灭了个干净。
幸存的百姓纷纷向谢见欢拜谢,继而在弟子们的护送下匆匆向靖平界逃去。一名妇人却突然跪倒在谢见欢面前,崩溃哭求:“仙长,求您救救我儿子!”
“他在白鹿溪书院读书,我找不到他……求您救救他!”
白鹿溪书院。
谢见欢眸光一紧,骤然想起了什么。
__
上灵第一书院如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里都是还在求学念书的半大孩子,年纪小,战斗力远远不及正规门派的弟子,面对魔物袭击,许多学生惊恐万分,不顾一切的往外逃,却顷刻间便惨死在魔物爪下。也有一些学生保持了冷静理智,没有像无头苍蝇那样乱跑,而是聚在一起,竭尽全力减少伤亡。
“好……好厉害!”一众学生躲在角落,惊异的看着眼前景象。他们身前有一方暗紫色阵法,凡是踏入阵中的魔物都会神智混乱,开始和其他魔物自相残杀,“这是修罗阵!你才入学这么短时间,居然会这么厉害的阵法!”
前方守阵的姑娘转过脸来,眉眼清丽,正是顾烟雨:“这阵法坚持不了多久,你们做好准备!”
她在这个年纪使出这般高级阵法已经非常吃力,要维持住阵法更是十分困难,不多时那阵法上的紫色光芒便渐趋黯淡,魔物停止互相残杀,视线重新落到这帮少年人身上,嘶吼着冲他们扑过来!
李星宇银枪一抡,聂薇玉握紧长刀,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他们几个来白鹿溪书院已有近三个月,每天都在勤勤恳恳的读书学习,不敢辜负沈不渡对他们的教导和期望。眼见冬天到了,书院不久后就要放一个月的冬假,沈不渡曾说放冬假后会带他们去玩儿,几个孩子本来翘首以盼,心心念念数着日子到来,谁知变故竟会发生的这么突然!
李星宇□□横扫,将两头魔物击飞出去,继而行云流水的转身一刺,重创了想要在背后偷袭的一只魔物。
这几个月里,他日日勤学苦练,未曾有一天偷懒懈怠。沈氏枪法他已经倒背如流,书院的先生对他赞誉有加,他却仍加倍努力,就是为了再见面时能得到沈不渡的肯定和认可,凭自己的实力加入天涯沧海门。
可是魔物实在太多了,仅凭他们几个孩子,实在不是对手。
李星宇精疲力尽,喉咙里一片铁锈味,握枪的手臂沉重的要命。他咬紧牙关,就在马上要坚持不住时,余光突然看到一个身影,恍惚间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谢……谢少侠!?”
谢见欢将魔物利落解决,对几个震惊万分的孩子微微颔首:“跟我走。”
谢见欢把真善宗众人带回了天涯沧海门。外面水深火热,只有门派里还算安全,宋易凡抱着阮软连声道谢,秋晚燃问:“沈……沈仙尊在门派中吗?”
李星宇紧张的竖起耳朵,转头看向谢见欢,眼里尽是期待。
谢见欢握紧手指,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的把他们带去了梦竹轩。
路丹绪和方少钧也在,他俩也刚才前方战场上下来,衣服沾了血也来不及换。匆匆赶回来,是因为听说奇剑阁掌门带来一个擅长奇技淫巧的人,最擅钻研各种机关,想让他看看能不能打开血灵门。
可惜,最后仍以失败告终。
希望破灭,满心绝望愤怒无处发泄,路丹绪冲着石门狠狠踹了一脚,转头看见真善宗等人,愣了一下,勉强平复心情道:“你们没事,太好了。”
聂薇玉敏锐的觉察气氛不对,七上八下问:“这是怎么了?”
他们是沈不渡信任的人,没什么好瞒的,路丹绪沉默一下,三言两语把情况交待了。
真善宗几人像受了重大打击,足足好几刻都没能说出话来,秋晚燃不敢相信,喃喃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聂薇玉也惊呆了,瞪着面前那扇石门回不过神,顾烟雨抬手捂住唇,胸口压抑的难以喘息。
李星宇大脑嗡嗡响,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
他们说沈大哥被关进了这扇“血灵门”,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出来了……这怎么可能呢?
他分明那么厉害,那么强,怎么会被这么小小一扇门困住?
李星宇脑海里一片空白,待回过神来时已不由自主走到了石门前,手掌用力扒在石门上,试图把门打开。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完全是徒劳,沈大哥的几个徒弟那么厉害,都没办法把这扇门打开。他们那么重视沈大哥,一定已经尝试尽了各种办法……
可是……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早就和沈大哥约好了的,要学好枪法,有朝一日加入天涯沧海门。他那么努力的修炼,那么拼命的学习,就是为了实现约定的那天。
可怎么会……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会的……”少年眼圈通红,像一头不甘心的小狼,用尽全力的去用手掌扒粗粝冰冷的石门,即使知道是徒劳无功也固执的不肯停下,“沈大哥不会被这种东西困住的……不会的……”
路丹绪和方少钧一直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如今被少年感染,突然也忍不住了,扭头落下泪来。谢见欢一动不动,双眸注视着那扇紧闭的石门,胸腔像被生生捅穿捅烂,连带心脏一同被攫出,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疼的近乎麻木了。
李星宇呜咽出声,眼泪滚落在地面上,掌心渐渐被磨破了皮,沁出点点血迹。
鲜血沾染在石门上,顺着门上的纹路缓缓爬行,毫无预兆地,石门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李星宇一愣,谢见欢心跳刹那停止,猛地抬头!
灰尘抖动,大地轻颤,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门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嗯,68章提过,李家还有一个小儿子,出生不久失踪了qvq
门派后继有人啦!
第95章 凤凰被折断了翅膀。
别说门外的人, 连沈不渡自己都懵了。
他本来已经相信,血灵门或许真的只有那一个办法能够打开,所以他纵使恨极了李心宁也没对他下杀手, 因为唯一的希望就在李心宁身上。
门突然打开的时候他罕见的愣住了, 足足好几息的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被一道撞进来的人影狠狠抱住——那触感和气息都太过熟悉, 他的意识根本来不及思考, 已经同样用力地反手抱住了对方。
谢见欢鼻息发抖,好像一只受伤濒死的野兽,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奇异的哽咽抽气声。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他的恐惧、无助、崩溃和绝望却悉数通过紧贴的胸膛传递给了沈不渡, 那么痛, 那么浓,让沈不渡瞬间湿了眼底, 胸口好像被烫开一个大洞,疼的整颗心都狠狠攥了起来。
“没事了……”他用手掌用力揉搓着男人的后颈,嘴里不停地安抚,“别怕啊, 没事了……”
谢见欢张开嘴,眼前是那人单薄清瘦的肩颈, 他有一瞬间恨不得狠狠咬上去, 一口一口将这人生吞进自己肚里。可他又舍不得,于是只能发狠的揉搓着对方的腰背,两只手骨节凸起,绷起道道青筋, 像一双金刚铁扣, 把人天长地久的永远锁死在自己怀里。
沈不渡被勒的生疼, 却一句话也没说,像安抚一头惶恐失措的暴戾猛兽,耐心温柔的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
所有人心中的大石轰然落了地,路丹绪捉着方少均的手臂又哭又笑,方少均双腿发软,仰头含泪重重舒了口气。而在场人中,唯一笑不出来的,大概只有李心宁了。
“怎么可能……”他满脸不可置信,目眦欲裂,失控怒吼,“怎么可能!!”
他的师兄在抱着别人,眼前这一幕比最毒的毒药和最狠的利刃都能刺痛他的心。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理智,唯一的念头就是和谢见欢拼命!!
可谢见欢的动作比他更快——那个男人双目猩红,骤然伸臂掐住了他的脖子,硬生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该死的是你。”他的眼神刻骨寒冷,神情有种浓到极致的暴戾和仇恨,像一头被触到逆鳞、彻底激怒的恶龙,猝然收紧了五指!
李心宁双脚离地,喉咙里发出可怕的骨节脆响,脖颈皮肤深深凹陷下去。他瞪大眼睛,在濒死的最后时刻死死盯着沈不渡,嘴唇挣扎着张开,似乎想再唤一声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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