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陶
谢檀看着游奉云轻轻垂眸的模样,心里知道这案子查不查得出来都不重要了,因为游奉云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臣先告退。”谢檀拱手道。
“嗯。”坐在书案后的游奉云轻轻应了一声。
随后,谢檀离开,宣德殿的大门被重重合上,一时间光线都暗淡了下来。
只见游奉云的姿态瞬间懒散了下来,头上的发冠被他随手拆掉扔在了地上,他斜躺在椅子之上看着不远处的安海道:“你说,我若是出事,这江山能够交给谁呢?”
“陛下春秋鼎盛,如何说这话。”安海公公笑着道,他不敢抬头,生怕自己一抬头看见这位帝国之主的衰老。
四十多了,已经不年轻了,在寻常人家都是含饴弄孙的年纪了。
“给朕揉揉头吧。”游奉云开口说道。
安海公公立刻小步走到了游奉云的身后开始揉按着游奉云的太阳穴,然而也不小心瞧见了帝王黑发下藏着的华发。
游奉云明显感觉到安海的动作一顿,然后开口问道:“是看见朕的白发了?”
“哪里有白发?”安海想着道,准备帮游奉云扯断这根白发。
“别扯!”游奉云连忙道,“朕就这么多头发,要是白一根就被你扯一根,朕以后还要不要戴冠了?”
安海公公见游奉云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只能干笑两声缓解一下尴尬。
“陛下,这都快用晚膳了,可要让御膳房送膳来?”安海轻声问道。
“好,让御膳房那边送两个大猪肘子过来。”游奉云眯着眼睛吩咐道。
“啊?”安海公公一愣,都在太子那里啃了三个肘子了,还不腻吗?
“嗯?”假寐的帝王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好,奴才这就去见御膳房准备。”
而在另一边,东宫之中游玉岁正恨不得把霍西陵浑身扒光检查伤口。
“殿下,我没事,真没事!”霍西陵连忙举手求饶道。
这场刺杀中,他身上的血全是刺客的,他没受一点伤,擦伤也没有。只有东宫的守卫有几个倒霉的,被刺客的武器刺伤了,现在都上了药还休了几天伤假。
“你没事就好。”游玉岁看着被他脱得只剩下中衣中裤的霍西陵道。
就在这个时候,崔宴被人领了进来,他进来便看见了这一幕惊讶道:“你们在做什么?”
“看伤口。”游玉岁认真严肃地告诉崔宴。
崔宴看向一旁的霍西陵冷笑一声,心道你们这关系他还不知道,看伤口?骗鬼的吧,看腹肌才是真。
“你怎么来了?”游玉岁将手里的伤药放下看着背着药箱的崔宴。
“陛下担心您受惊,特地让我来看看您。”说完,崔宴便放下药箱开始给游玉岁把脉,“如果不是你表兄拉着我查什么毒药,我还能来得早一点。”
崔宴觉得,这两兄弟可真烦,什么事都找他。
“殿下脉象如何?”一旁的霍西陵穿好衣服后开口问道。
崔宴闻言心中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就太子殿下这体质,拉他去和熊打一架都不见得会输。
随后,崔宴将自己放在游玉岁手腕上的手指拿开然后开口道:“殿下受了点惊,我开点安神的方子就好。”
“那就好。”霍西陵安心了。
而游玉岁则是开口问道:“那批刺客的身份查得怎么样呢?”
“毒药的成分我查出来了。”崔宴一边写着药方,一边开口道,“其中有一味药材是产自鲁国。”
毒药有一味药材是鲁国特产,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刺客是鲁王派来的。
游玉岁闻言十几世的记忆开始慢慢回笼,他突然记起,有几世藩王作乱,带兵攻打长安,原来是从这个时候已经有迹象了吗?
只不过那十几世,游奉云不会带这么少的人出宫,所以这场刺杀,游奉云根本就没有遇见。
几乎是一瞬间,游玉岁便猜到了游奉云想要做什么了。
“父皇想要削藩了。”游玉岁几乎是以一种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然后他笑着看向一旁的霍西陵道,“你的机会来了。”
“我知道。”霍西陵对着游玉岁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必须牢牢抓住每一个机会,才有能力改变梦里的结局。
然而游玉岁却舍不得放霍西陵上战场,害怕他受伤,害怕他死亡,如果可以游玉岁想把霍西陵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游玉岁一直知道霍西陵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像一只乖巧的小狗,但是他的本性是狼,阻止强者变强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更何况,霍西陵需要这些军功来保护他自己,所以游玉岁心中有再多的不愿意也不想表露出来。
“要准备的东西,该提前准备上了。”游玉岁叹了一口气道。
“殿下不要担心。”霍西陵摸着游玉岁的手道。
只见那边的崔宴冷笑一声道:“削藩至少要等到千秋宴结束以后,离现在还有一整个夏天和半个秋天,早得很,你们现在这样是不是……”
没有等崔宴说完,他就直接被游玉岁轰了出去。
崔宴站在院子中间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子寝宫的大门,他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崔太医,老奴送你回太医院吧。”只见福宝公公笑眯眯地看着崔宴道。
崔宴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必了,我自己能回去。”
反正太子也高兴不了多久,明天他幼时的夫子就要来东宫了,那可是一个老古板。
这样笑着,崔宴拎着灯笼笑着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游玉岁趴在霍西陵怀里还不想起床。
突然听见外面的小太监来报:“殿下,殿下!徐夫子来了。”
话音落下,游玉岁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到哪里了?”游玉岁慌张问道。
“殿下怎么了?”霍西陵睁开了眼睛。
“东宫门口了!”小太监回答道。
“快把我的鸟收起来!”游玉岁连忙道,然后伸手去找衣服,接着看到床上还有一个人。
游玉岁下意识地把霍西陵踹到了地上,然后伸手把霍西陵往床底下按。
被按到床底的霍西陵:???太子哥哥力气这么大的吗?
“殿下我衣服。”霍西陵小声提醒道。
游玉岁连忙将衣架上霍西陵的衣服连同鞋子踢到了床底下,然后开始给自己套衣服。
很不幸,他衣服还没有穿好,徐夫子便走了进来。
“殿下已经日上三竿了,你还在床上,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徐夫子气得心都痛了。
游玉岁看了看徐夫子看了看外面,一瞬间他好想摆烂。
“夫子前来,学生未能远迎,是学生的过错。”说完,游玉岁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殿下,殿下,你没事吧。”一旁的小太监连忙冲过来扶游玉岁。
只见游玉岁面色苍白,整个人更是瘦得可怜,接着徐夫子又听见游玉岁道:“我在病中实在无颜见夫子。”
徐夫子见此神色大变,猛然想起游玉岁自初春的一场病后身子一直不大好,期间还昏迷了好几次,刚才自己看见他才从床上起来,一定是听闻自己来的消息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见自己。于是,徐夫子连忙问道:“殿下病可好些了?”
“也就那样,能拖几年便是几年吧。”游玉岁神色哀戚道,“幸而有外祖送的鸟雀解闷,我日日待在东宫也不算太闷。”
说着,游玉岁便咳嗽了几声,又道:“还请夫子不要迁怒那些鸟儿,那只是外祖一片慈爱之心。”
徐夫子闻言道:“臣又怎会是那般不通人情之辈。”
你就是,如果他不说那些鸟儿是他外祖送的,你一定逼着我杀了这些鸟儿,游玉岁默默在心中道。
游玉岁又低声咳嗽了几声道:“夫子此次来是为了什么?”
徐夫子闻言皱着眉头回答道:“陛下让我来矫正殿下的行事作风。”
可是,东宫里除了有几只鸟好像也没别的了,吃穿用度皆是太子的规格,根本没地方需要他矫正啊。
只见游玉岁抓住徐夫子的手道:“夫子,我本是命不久矣之辈,哪能够让你只教诲我一人。”
“殿下切勿这样说。”徐夫子开口阻止道。
“孤的身体,孤自己知道,只是夫子,您难道不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做有用的事吗?”游玉岁开口问道,“我知道教诲学生才是夫子的毕生所追求的,还请夫子不要将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我这个久病之人身上。”
“殿下……”徐夫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没有游奉云的诏书,他此刻应该在前往朋友所在的书院讲学。
只见游玉岁抓着徐夫子的手道:“夫子,您难道不想给全天下学子一个家吗?”
绝对不能让徐夫子留在东宫,那他还和小霍怎么亲近!
徐夫子闻言回握住游玉岁的手道:“我这就去和陛下说清楚。”
太子身边有顾太师这般的大儒,根本不需要他的教导,他的确应该去做更多的事情。
“夫子想做什么事,尽管去做,我全力支持夫子!”游玉岁道,他马上出资给徐夫子修建一所免费的学院供天下学子前来求学。
“好。”
于是,刚下完朝的游奉云就听见了徐夫子要离开的消息。
“他怎么了?”游奉云开口问道。
安海公公看了一下游奉云的脸色道:“他说,他要给全天下学子一个家。”
正在喝茶的游奉云没忍住喷了出来。
第51章
帝王为幼年时的游玉岁挑选的夫子,古板刚正坚定地践行着君子之行,在这样的影响下,游玉岁如他所想的一般长成了一个清正君子,对那些帝王心术一窍不懂。
但是现在的游玉岁已经可以开始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忽悠教过自己的老师,开始给人画大饼。
这中间经历过什么,也只有游玉岁一个人知道了。
“夫子,我想出资在长安郊外的山上建一座书院,免费提供食宿给天下学子。”游玉岁真诚地说道。
“殿下!”徐夫子被感动得落泪,他没有想到游玉岁竟然有如此胸怀,为天下学子提供免费学习知识的途径。
徐夫子在那一瞬间感到很羞愧,因为他觉得自己比不上太子,虽然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但是太子才是真正付出实际行动的人。
一时间,徐夫子与游玉岁执手相望未语泪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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