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芥子
这人带他们去的地方,竟是星河岛。
带路之人一路无话,乐无晏也懒得多问,见到了那位“主上”,自会有答案。
他们在星河岛主岛登岸,大比过后这个地方显得尤为冷清,偌大一座主岛上,大多数商铺门都是关着的,鲜见人影。
他们去的地方,却是这岛上的春风楼。
岛中无人,春风楼自然也未开张,只在一楼留了个小门,带路的正魔修恭敬请他二人进去。
乐无晏一扬眉:“春风楼?”
先前他还一直好奇,能把生意做遍各大陆的春风楼背后之人是谁,谁曾想竟是他那位“故人”?
徐有冥目光自楼前的牌匾上收回,与乐无晏道:“进去吧。”
被人领着上到春风楼的顶楼,推门进去,果然是乐无晏的那位小师叔,沏了茶正等他们来。
“二位坐吧,上次忘了自报家门,在下宿留丰,师从逍遥仙山。”
乐无晏也不客气,拉着徐有冥上前坐下:“这位宿……先生,好巧,又见面了,你特地叫人跟着我们,带我们来这里,不会只是请我们来喝茶的吧?”
宿留丰打量着他,慢慢说道:“确实不是,白阳谷之事,天下震动,之后这三年,玄门与邪魔修争斗不断,我们这些正魔修亦被牵连其中,被玄门喊打喊杀,日子不好过,自然得找事主问个清楚明白。”
他道:“敢问夫人,是否是逍遥山魔尊转世?”
“不是,”乐无晏两手一摊,“你便是问我一百回,我的答案也一样。”
宿留丰:“当日我送你的魔器,你在半仙之境中用了。”
“用了,”乐无晏坦然承认,“多亏了那样东西,我们才能顺利从半仙之境中活着出来。”
宿留丰皱眉:“你真不是他?”
乐无晏:“我说了,你若一定要问,我只能回答不是。”
宿留丰定定看他,乐无晏神色不动,笑着回视。
片刻,对方终于道:“你说不是便不是吧。”
乐无晏的目光晃过他手中茶杯,忽然道:“茶里加些奶,比较好喝。”
宿留丰神情微微一顿,乐无晏幼时,便最喜欢喝他娘煮的,加了奶的茶。
“夫人喜欢喝这个?”
乐无晏笑吟吟点头:“是啊。”
是不是已不需要明说,彼此心知肚明就行。
宿留丰叫人送来一壶奶,亲手帮他倒进沏好的热茶中。
徐有冥看着他的动作,再看向眼中含笑的乐无晏,似有所思。
乐无晏冲徐有冥示意:“你也尝尝,挺好喝的。”
说罢他端起茶杯,顺嘴问宿留丰:“宿先生是这春风楼的主人?”
“啊,”宿留丰语气轻快了许多,“在下不才,别的本事没有,就春风楼这生意做得不错。”
乐无晏转头问徐有冥:“你以前有听说过春风楼背后的人是魔修?”
徐有冥:“没有。”
宿留丰笑着解释:“那自然不能让人知道,若是被那些自诩清高的玄门修士知晓,春风楼是我这个魔修之人开的,这门生意还怎么做下去,除了我手下几个亲信之人也是正魔修,各地的春风楼用的都是一般玄门散修,星河岛这里是春风楼第一楼,楼中皆是可信之人,你们放心。”
乐无晏竖起大拇指:“厉害。”
如此说来,春风楼既然是他小师叔的,他若是能说服龙恬恬合作,做出更多的照魔镜,就在这春风楼里卖,岂不能日进斗金?
乐无晏心思转得飞快,越想越觉得这笔买卖可行,不过这会儿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宿留丰问他们:“这三年玄门天翻地覆,所有人都在找你们,你俩人到底躲去了哪里?”
乐无晏直说了:“凡俗界。”
宿留丰闻言一愣,再又笑了:“原来如此,竟是凡俗界,果然出人意料、别出心裁,难怪玄门中人把这修真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着你们。”
乐无晏道:“我们刚回来,对这边的事情不甚了解,烦请楼主详细说一说。”
“南地的情况想必你们已经打听清楚了,段琨那老贼这三年趁机蚕食了南地大部分势力,一家独大,非是他本事有多过人,是因有极上仙盟在背后支持。”
宿留丰说着目露不屑,接着道:“极上仙盟联合如意宗,为的想必是要将太乙仙宗拉下第一仙门的位置,好更方便对付你们,太乙仙宗这几年确实饱受质疑,你二人成为众矢之的是其一,当日在白阳谷,秦城那三个邪魔修还曾当众提起要与太乙仙宗联姻,太乙仙宗宗主当时也一口答应了,这几年这事也反复被有心之人提起,被当做太乙仙宗勾结邪魔的罪证之一。”
“不过……”
“不过什么?”乐无晏问。
宿留丰摇头道:“不过太乙仙宗宗主的那个儿子,死了。”
乐无晏一愕,连徐有冥也微微变了脸色,乐无晏不可置信问:“余未秋死了?”
“是,”宿留丰肯定道,“两年前死的,那位余少主失踪了几个月,太乙仙宗的人找到他时,他的尸身倒在中部大陆通往东大陆的海边码头上,被人一掌灵力击毙,对方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修为少说在合体以上。”
“……中部大陆,他为什么会去中部大陆?”乐无晏怀疑道,“又与那个谢时故有关?”
他忽然似想到什么,追问道:“两年前,两年前的哪一日?”
宿留丰想了想:“具体时日记不得了,但应该是快入秋之时。”
乐无晏转头向徐有冥:“小牡丹释出剑意的那日。”
徐有冥眉头紧拧,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那宿留丰:“极上仙盟这两年,可有什么异动?你说的极上仙盟在背后支持如意宗一事,可有其他人知晓?”
宿留丰道:“极上仙盟和如意宗是不同大陆的宗门,面上看起来毫不相干,私底下那些瓜葛旁人哪里会晓得,我这春风楼表面上是做拍卖行生意的,实则暗中收集着各地各大小宗门的消息,这才发现了他们之间的来往,如意宗一整个宗门怕就是个魔窟,至于极上仙盟,啧啧,总之你们小心一些,那位谢盟主在各处都布置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俩现身。”
“他算个什么东西。”乐无晏不快至极,言语间对谢时故愈显憎恶。
余未秋那小子虽咋咋乎乎、没头没脑的,但就这么被谢时故杀了,实在可怜。
“他不算个东西,但双拳难敌四手,”宿留丰提醒道,“你们现在是两个人,他是一整个仙盟,还有玄门其他家的支持,正面对上你们没有任何胜算。”
乐无晏问徐有冥:“小牡丹一直没有回音吗?”
徐有冥:“没有。”
乐无晏一咬牙道:“我们直接去东大陆吧,他肯定在极上仙盟里。”
“我劝你俩最好别去,”宿留丰再次提醒他,“去了极上仙盟,无异自投罗网,仙尊一个人只能对付那谢时故,你呢?你现在修为只有元婴,就算有些特殊本事,被百人千人围攻,一样逃不掉,哪怕再加上我一个,极上仙盟里修为比我高的长老少说在五人以上,你们想去救人,无异登天,说不定还会将自己赔进去。”
乐无晏脸色难看,宿留丰接着道:“先别急,我让那边的春风楼盯着极上仙盟的动作,帮你们打听消息,但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徐有冥道:“无双城,找一个会隐身功法的小贼,控制住他,让他潜入极上仙盟,确定秦子玉是否在那,再让他入一趟栖霞谷,找一件掉落谷中的记录宝器。”
“这个简单,”宿留丰应下,“我这就吩咐人去办。”
乐无晏仍不甘心:“我们自己不去?”
徐有冥道:“不能去,宿楼主说的对,我们现在去极上仙盟,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暴露了行踪,为今之计先找到那邪魔说的记录宝器,若能证实半仙之境当年确实曾在极上仙盟现世过,拆穿谢时故的阴谋,才能光明正大的讨伐他。”
乐无晏张了张嘴,到底无话可说:“我不是怕小牡丹被人欺负嘛。”
徐有冥:“他若是真在极上仙盟,少说已经在那里待了两年,至少性命是无虞的,我们贸然现身,谢时故若以他来威胁我们,反而会将他置身于危险之中,而且,我们要救的人,不只他一个,还有齐思凡。”
乐无晏不是不知道这个理,深吸一口气,只能算了。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太乙仙宗还去吗?”
“太乙仙宗我也劝你们现在别去,”宿留丰道,“我叫人将你们请来,就是想让你们在这里暂避一段时日,我这个地方至少比别处安全,太乙仙宗那现在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俩只怕一去,便会天下皆知,不如先留在我这里,其他的之后再议。”
徐有冥接受了他的提议:“多谢。”
乐无晏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如此了,于是也道:“那我们不客气了啊,谢了。”
“不必说谢,”宿留丰微微摇头:“那日白阳谷惊变,我收到消息过去时,你们已经离开了。”
他叹道:“当年逍遥山被围,我便慢了一步才回去,没能救下我那大侄子。”
乐无晏含糊应了句:“这不是也没事嘛。”
他这小师叔,对他确实很好,从前在逍遥仙山他每次闯了祸,都是他小师叔帮他在爹娘面前解围,宿留丰自责当日逍遥山围剿没能救下他,他没法解释,甚至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能用这种故作轻松地语气道:“我命硬得很,死不了的。”
徐有冥拧眉,似乎不大乐意听他将“死”字挂在嘴边说。
宿留丰招了招手:“你过来。”
乐无晏起身走上前,宿留丰手掌伸出,掌心缠着灵力停于他面门前,仔细感知他的元神。
乐无晏没动,除了徐有冥,他不太喜欢被人这样以灵力试探,但生生忍住了。
“那小畜生用的破魂匕首是我师姐的,威力惊人,通常入体一刻钟,就足够让人魂飞魄散,”言罢宿留丰诧异看向乐无晏,“你的元神竟然完全养好了?”
乐无晏后退一步,笑了笑:“我都说了我命硬。”
宿留丰惊奇道:“怎么做到的?元神破损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乐无晏没解释,只道:“我夫君有特殊本事,他帮我修复了。”
见宿留丰不信,乐无晏道:“真的,反正就是这样了,元神修复后我们去凡俗界待了三年,把它彻底养好了。”
宿留丰的目光落向徐有冥,徐有冥肯定道:“他已无事。”
仿佛想到什么,宿留丰轻抿唇角,与乐无晏道:“也罢,没事就好,若是元神真破损留了痕迹,于你日后修行有碍,如今这样再好不过。”
极上仙盟。
齐思凡推门进来时,秦子玉正在窗边看书,听到动静转头看向他,平静道:“你来了。”
“他出外去了,这几日都不在,”齐思凡问,“去钓鱼吗?”
秦子玉犹豫没出声,齐思凡先道:“走吧,今日外头阳光挺好的,别一直闷在屋子里了。”
去溪塘边坐下,秦子玉觉得有些冷,轻声问:“入冬了吗?”
“半月前就入冬了,下次出门记得多穿些,”齐思凡言罢,将鱼竿递给他,“钓鱼吧。”
秦子玉有些心不在焉,齐思凡忽然捉起他的手,两指搭上他手腕,探听起他的脉象。
秦子玉下意识想抽回去,齐思凡提醒他:“别动。”
“我闲来无事时,看过一些你们这的医书,”齐思凡道,“你如今这具身体,虽还勉强保有修为,其实与寻常凡人无异,稍有不注意便会有脑热风寒,你得自己小心些。”
秦子玉却问他:“有必要吗?好与坏也就这样了,你会在意自己这些?”
齐思凡道:“我与你不同,我一心求死,但你不是,我看得出来,你想活着,更想报仇,可你如今这样,没法报仇。”
“我报不了仇,”秦子玉摇头,“从前就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了。”
“现在不行,以后未必不行,”齐思凡松开手,“你若是就这么认命了,才是彻底没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