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纷纷和光
虽然不能明确告诉云泽,但钟行却不得不承认,一开始他留意到云泽是因为他罕见的容色,这是钟行见过的最好,也是唯一让钟行心念一动,他可以回想起云泽去年经过自己车辇时讲的每一句话,甚至记得细雪落在云泽纤长的眼睫之上,当时云泽的笑容有一种很天真的脆弱感。是的,钟行一开始就用心不良。
热泪似乎可以融冰,钟行衣物湿了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云泽终于睡着了,钟行让人进来点了安神香,可能流泪会耗费体力,云泽睡得很熟,梦里不自觉的叫着“爸爸妈妈”,钟行觉得可笑,安乐侯不见得对云泽有多好,云泽的母亲早就去世了,为什么总在梦里叫他们。
他低头捏了云泽的下巴索吻。
云泽长得漂亮却不自知,对身边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提防心,只是交友标准有些高,很少和别人过密来往成为知心好友。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与这里的人三观可能不太和,所以云泽融入不了里面,唯一能够接受的钟行却是不见底的深渊。完完全全将他湮没。
云泽睡梦中眉头紧锁,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绯红面容上带着三分春色,湿润柔软的淡色唇瓣早就嫣红起来了。钟行是很喜欢在云泽熟睡的时候为所欲为,这会让他有种悖德的禁忌感,因为云泽很单纯很信任他,他却辜负了这份信任。
伤口被挣破了,血洇湿身下的床褥,钟行在云泽唇角蹭了蹭,最后放过了云泽。
次日云泽早早醒来了,这个时候天刚蒙蒙亮,他很少醒这么早,醒来后便轻轻推了钟行的身体去看伤势。
看来伤得很重,不知道什么时候血洇了出来,钟行身下一片血迹。
云泽不知道钟行还会昏迷多久,他现在心情低落:“钟行?王爷?”
喊了两声钟行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云泽出去叫婢女喊御医来给钟行换药。云泽自然也可以给钟行换药,他并不是见不得狰狞伤口,只是御医更熟练一些,知道怎么上药不会伤到钟行,云泽担心自己笨手笨脚再添些麻烦。
片刻后御医过来了。
秋歆道:“云公子,您先和我过去吃些东西吧,让他们给殿下上药。”云泽回头看了御医一眼:“他伤口破裂了,我想可能是药物不起效用,给他换其他的药物吧。”
御医觉得稀罕,这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伤,给钟行用的已经是最好的金疮药了,好端端伤口能够破裂?
他不敢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和许敬一起进去了。
许敬和御医给钟行换了衣物,将伤患处上了些药粉,御医当然不敢说些什么,上完药就告辞了。许敬忍不住道:“殿下,刚刚云公子还问御医是不是药有问题,怎么伤口就裂开了。您不要随意糟践自己身子了,您自己不心疼,人家云公子心疼。”
钟行漫不经心的道:“孤并非故意为之。”
不是故意还是怎么?反正许敬不信这是云泽给弄伤的。
钟行看了许敬一眼:“你没有这么好看的王妃,你不懂。”
许敬:“……”
他确实不懂。
如果许敬有这么漂亮的老婆,他也肯定不会想方设法坑骗人家。
“宫里那边和冯家,您打算怎么处理?”
钟行道:“让云泽去做吧,孤想看看他是不是能独当一面了,你在旁边辅佐,适时提出一些意见避免他犯错。他心太软,你要比他心硬一些,不要优柔寡断。”
许敬心领神会:“是。”
钟行日后上位肯定有意封云泽为后,但是几个朝代就没有出过太多男后,无论哪朝哪代的皇帝,只要立一个男人为后,民间都会有不少流言蜚语。钟行知道流言的厉害,他并不想云泽受到这些攻击,所以肯定不会贸然就做这件事情。
钟行并不忌讳云泽干政,云泽是男子,膝下不会有一儿半女作为依靠,这种时候,权力和钟行就是他最大的依仗,但云泽不是那种一受委屈就跑来向钟行告状的性格,所以钟行不能只让一些人畏惧自己,也要让他们畏惧云泽。
在钟行看来,在前朝实质性的权力比皇后这个虚名要重要许多。
云泽现在还年轻,钟行并不确定几十年后云泽是否会因为权力滋生更多的想法,但他相信自己此时的眼光。
“他情绪如何?”斟酌了一下,钟行道,“是不是恨孤欺骗于他?”
许敬不知道怎么说,钟行在意的点和云泽在意的点似乎不太一样,思考了一下,许敬道:“云公子似乎更在意您的身体状况。”
云泽用过早膳坐在走廊的栏杆上,这边树木丛生,处处都是草木清新气息,他看着近处肥厚青翠的芭蕉叶子,猫儿在叶子下趴着睡觉,雪白的一团。
许敬走向前去:“公子。”
云泽没有回身:“御医怎么说?”
“或许改日就醒了。”许敬道,“眼下殿下虽然昏睡不醒,有些事情却不得不处理。柳家的人和冯家养的刺客,您打算怎么处理?”
云泽目光仍旧在芭蕉叶子上:“这些人身手不凡,放虎归山终究是祸害,后患无穷,所有人一杯毒酒。柳聪先按着不放,派一名可靠的官员带兵去东南抄家,以谋逆造反的罪名。”
在其位谋其政,现在钟行昏迷不醒,云泽代他处理一些事情,必须要考虑后果,有时候一味的心软反而会带来更大的祸患。
许敬点了点头:“明都那边?”
云泽与皇帝素不相识,但他却估摸过皇帝的性情。
“宫中先不用管,带兵包围冯府,只围冯府,谨防任何人出去,其他事情不用做。”云泽道,“派几十人去打听云洋的行踪,昨晚事情未成,他要么提前跑出明都了,要么就在家中不动,抓到他之后交去刑部处置。”
钟寄怕事,没有胆魄,这件事情败露,钟行这边却什么都不对他做,什么都不对他说,他心里只会惶恐不安,越想越乱。听说皇帝的身体不够好,这件事情一出,只怕钟寄病情会加重。冯府人口众多,被兵包围后内部必定有乱,冯魁的年纪挺大的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得过去。
总而言之,先恐吓这些人,让他们自乱阵脚。
云泽知道钟行一定会醒来的,之后的事情让钟行去处理就好了。
夏日漫长,日光透过树叶在云泽面孔上投下斑驳光亮,云泽道:“如果我父亲没有给出合理的处置——”
云泽知道以安乐侯的性情,他是一定会大义灭亲的,不然整个云家都要背上谋逆的罪名。
“许先生自行处置吧。”云泽说不清云洋对自己强烈的恨意是从哪里来,如果单单嫉妒自己为嫡子,这么多年将他踩在下面也该满意了,“我不过问结果。”
第67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67
其他的事情许敬会按照云泽的吩咐去做,云洋这件事情却不成。
其实昨天晚上许敬就已经派人去云家抓云洋了。没有抓到,云洋跑得很快,不知道躲在了什么地方。
一旦将云洋抓到手了,许敬肯定会交给钟行处置。这件事情太大了,不能让安乐侯去办,万一安乐侯鬼迷心窍把这个孩子给放走了,那许敬将吃不了兜着走。
许敬知道钟行很厌恶云洋,甚至多于对孟彪的厌恶。无论如何云洋和云泽之间都有一些血缘关系,两人是兄弟,这些怎么都斩不断,是外人比不来的。
所以,无论云泽对云洋态度如何,钟行都不可能对云洋有一丝好感。
云泽这些天茶饭不思,因为钟行一直都没有醒来,夜里云泽仍旧和钟行睡在一起,他担心钟行半夜苏醒无人发现。
钟行很快发现云泽又消瘦了,夜里伸进衣襟里触碰云泽,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单薄的肩胛骨。钟行十八九岁时也没有这么脆弱过,他身体状况一直很好,却不晓得为什么云泽这么容易受到摧残。吹点风就能生病,天气变凉也会生病,眼下躺在床上的是自己,云泽却食不下咽每日消沉。
云泽这几日就睡得不太好,夜里常常惊醒几次。半睡半醒间觉得一片温热,他浅睡中下意识的握住了对方的肩膀,细白面容上慢慢浮现绯红。
钟行咬着云泽那枚红痣,硬挺的鼻尖蹭过柔软肌肤。
云泽心魂荡漾,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他还以为自己现在是在梦中,合上手指用指尖扎了扎掌心才知道这不是梦。
钟行没有意识到云泽惊醒了,云泽身上气息迷人,他越吻越沉迷,直到被云泽按了左边肩膀。
云泽目瞪口呆,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你、你在做什么啊?”
钟行闭上眼睛装昏迷。
云泽把自己衣服提上,他推了推钟行:“钟行,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你不要装睡。”
钟行“嗯”了一声,反手将云泽搂在了怀里:“想你了。”
云泽推了钟行一下:“醒来为什么不告诉我?钟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所以一而再的骗我?”
钟行捂住了云泽的嘴巴:“对不起。”
云泽心口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感,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无力。直到今天云泽突然发现,钟行将自己看得一清二楚,但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钟行。
或许有看清楚的时刻,但是却是在云泽不认识他的时候,一旦接近钟行,云泽便无法控制的将对方一切行径美化。
云泽叹了一口气:“继续睡觉吧,小心不要扯到伤口。”
钟行这些天总在床上躺着,他本就不喜欢睡觉,现在一丝睡意也没有。他搂着云泽的肩膀亲了一口:“真的不生气了?是不是还在记恨我骗你?”
云泽推开他的脸,自己翻身埋在了枕头里面:“你现在身上有伤,有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钟行从他背后贴了上去:“我要你现在明确的告诉我,你以后会不会离开我。”
云泽半开玩笑道:“如果我不想和骗子在一起,非要离开呢?”
钟行给他宽衣解带:“那我以后造个笼子把你关进去,哪里都不许你去。”
云泽在他腿上轻轻踹了一下:“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钟行轻笑一声,把他按进怀里:“好长时间没有碰你了。”
云泽回想起自己刚苏醒时的场景,他握住了钟行的手:“伤口会裂开,不能大幅度的动作,你先在床上好好休息几天。”
钟行道:“许敬说你哭了,在你看到我受伤那天。”
云泽呼吸一滞,许敬怎么什么事情都说啊,无论大事小事都要告诉钟行:“并没有,他看错了,我才不会哭的。”
钟行强行扳过云泽的肩膀与自己直视:“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从不哭,”云泽打了个哈欠,“好困,我要睡觉了。”
钟行一把握住了云泽。
云泽:“!!!”
他慌忙去推钟行的手:“你要做什么?!”
钟行俯下身去:“想看你哭。”
半个时辰后云泽昏昏睡了过去,他经事太少,平时自己都不做自渎之事,这段时间身体虚弱一些,被钟行欺负后还没扑腾两下就被镇压过去了,钟行给他擦了擦脸上泪痕,将他身上衣物穿好,这才下床倒了杯茶漱口。
外面的人听到声音赶紧进来,本以为是云泽夜里苏醒想喝水,没想到是钟行披衣起来了。钟行俊朗的面容上犹有几分苍白,一双深邃冷厉的眸子扫过婢女:“看好公子。”
夜色深重。
云洋已经被抓住了,现在被关在地牢里,白天的时候许敬就告诉了钟行这个消息。那天晚上云洋没见到柳家和冯家的人回来,他当即要出城,可是城门已经关了,第二天的时候钟行手下将士就满世界的逮捕他,每一个出城的人都要细细查看。
他自然不能留在云家,安乐侯一定会牺牲他换来全家平安,所以云洋躲在了他平时爱去的南风馆里,幸好他平常包的那名小倌窝藏了他。尽管如此,钟行的手下还是搜寻过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寻找。
平常和云洋交好的都是一些狐朋狗友,他们出事云洋不会管,云洋出事他们也不会管。蔡夫人的娘家只会在缺钱的时候来找事,云洋一朝出事,他们只会躲得远远的。
钟行之前见过云洋几次,云洋看起来尖酸刻薄,不像什么良善的人,面容轮廓与云泽有一点点相似,钟行的地牢不是人待的地方,眼下云洋已经不成人形了。
钟行知道云洋恨自己,并且知道这份恨是从哪里来,自然知晓如何诛心。
“孤被柳聪刺伤,派人逮捕你的命令,是他下达的。”钟行似笑非笑道,“他是个很聪明很听话的孩子,孤待他犹如亲兄弟。”
近水楼台不一定先得月,有恰当的手段才能永久留下一片月光。
云洋一言不发。
“他不可能来看你,不会记得你。”钟行道,“孤不会处置你,你明日会被送到刑部,云常远亲自处理这件事情。这也是他的决策。”
云洋看着昏暗的某一处,突然道:“他喜欢甜食,最爱吃芝麻花生馅儿的汤圆。”
出去之后,钟行看了许敬一眼:“他最爱吃芝麻花生馅儿的汤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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