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枝令
郁止倒是有些好奇桑惜音跟他说了什么,能让这个一直看不惯他的炮仗哑声熄火,但当着当事人的面又不好问。
这两天过得格外平静,除了会在桑行云面前会注意一点,其他与平时没什么区别。
而这几天,桑行云也没闲着,他在默默观察桑惜音和郁止。
从前他只要见到郁止便会动怒,因而注意力都在怎么将郁止赶走上。
如今因为桑惜音一番话而冷静下来,他反而有心思观察起二人来。
这一观察就是好几天。
而在他眼中,叔爷爷并没有因为郁止的心思而受到影响。
不,他有变化,却不是往更糟糕的方向变,而是变得更轻松,更愉悦,眼睛不似从前那样平静如水,而是多了几分波澜和光彩。
而郁止呢?
在他的观察中,郁止的行为没有任何越矩的地方,反而对他叔爷爷十分细心,处处照顾,简直比他们这些真正的亲人晚辈还用心,言行举止间,没有任何冒犯之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叔爷爷跟他在一起很轻松,而郁止也将他照顾得很好。
桑行云心里顿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总之很复杂。
他忽然有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为什么就是郁止呢?
为什么就是现在呢?
为什么……就是这样完全不该匹配的两个人呢?
但凡换个性别,但凡换个年纪,桑行云都觉得自己哪怕再不舍,也不会阻止。
可是……
他郁闷又烦躁地闭了闭眼,抓了抓头发,转身回了屋。
其他的没想清楚,但有件事他却想做。
“叔爷爷,公司还有许多事要忙,我就先回去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桑行云要离开。
他不想再待下去了,他不想再看这两人的日常相处,仿佛看一眼心里的防线就退一点。
“我过两天再回去,路上小心。”
桑行云料到了,也就是随意点点头,打开车门即将上车时,他又忽然扭头看向郁止,仰头问:“喂,你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也不走?不会忘了你在那里还有工作吧?”
郁止眨了眨眼睛,微笑道:“不劳费心,远程指挥就可以。”
桑行云心情复杂地上车,车子绝尘而去。
桑惜音看着那远去的车影,轻轻叹了口气。
郁止这才转过身,看着他问道:“你跟他都说了什么?”
桑惜音勾唇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说了一些事实罢了。”
见他不想说,郁止便缓缓猜测道:“他一直看我不顺眼,多半是因为觉得我的存在会玷污你的名声,或者是觉得我对你另有所图。”
桑惜音抬头看他。
“如果你跟他说我别无所求,他大概还会怀疑不相信,进而暗中观察我防备我。”
“可这两天他却只有观察,没有防备,神情经常恍惚,看向我的目光偶尔也会有一点复杂,虽然他掩饰住了,但我也见过两次。”
“能造成这样的结果,便只可能是他觉得在这件事上,不是我害了你,而是你欠了我。”
桑惜音已经默然无语,放弃抵抗。
他静静听着,听着郁止轻轻叹道:“在你口中,你会辜负我,而我则是个被辜负的可怜人。”
简简单单,一字一句,便轻而易举地将桑惜音做的事说了出来。
清晰明了。
桑惜音只得无奈笑道:“你又知道了。”
他是没想过隐瞒什么,但是当着面直接将一切说出,他还是没想到。
“不辛苦吗?”郁止温声问道,视线悄悄落在桑惜音的手上,想牵,但忍住了。
他们现在并不是能做那样亲密举动的关系。
“这样小心翼翼地维系关系,不辛苦吗?”
桑惜音唇角微弯,“怎么算是辛苦呢,我只是在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做出努力和付出。”
没人能够不劳而获,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而努力,不过是正常行为。
他想要亲人和睦,想要郁止不受委屈,想要郁止不会因为他而背负非议和骂名。
就这么简单而已。
“那你自己呢?”郁止上前走近半步,将两人距离拉近。
这是一个特别的距离,既不会让人感到疏远,也不会因为太近而让人感到不适,是个既亲近,却又留有私人空间的距离。
桑惜音从来以为自己会感到些许不自在,然而当真正靠近时,他却只觉得心痒。
仿佛这样的距离还远,他想要再近一点,更近一点。
眼前这个男人,是本该与他亲密无间的存在。
指尖颤了颤,被他轻轻握住,停止了颤抖。
“你想要什么?或者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桑惜音抬头看着他,这个年轻人,比他高出半个头,且对方还有再长的可能。
他青春年少,风华正茂,自己却枯朽迟暮。
无论从哪里看,怎么看,他们都不该是相配的人。
可他却还是站在这里,轻声询问他的愿望,像送礼的圣诞老人,仿佛只要许愿,就一定会实现。
桑惜音眉眼微弯,微勾的唇角露出一抹满足。
“没有。”
“我想要的,你都带给我了。”
郁止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也笑了笑道:“那些不算。”
“我会出现,我会到来,我会留下,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我喜欢你,才想做这些。”
“可我现在问的,是你想要的。”
“你说,我就可以给你。”
他静静看着桑惜音,眸中温柔似水,雅致静谧,仿佛一汪清澈的山泉,突然出现在干旱无比的沙漠。
在这一片早已经干枯的地方带来希望,神圣珍贵,却令人极致渴望,引诱着,勾引着卑微的臣民,试图对他伸出贪婪之手。
桑惜音闭了闭眼,才将那一刻的悸动压下。
他本以为自己再不会有这种仿佛心和生命都在燃烧的感觉,可在刚刚,却感受到了。
眼前的年轻人,仅仅只是他过去多年的愿想,从前并未当真,后来当真却又失望。
这只是他一个愿想而已,从前无数次怀疑过自己,他喜欢那个人吗?
一个只出现在梦里,从未变成真实的人。
喜欢吗?
如果从前他还有所迟疑怀疑,可现在,他可以肯定地告诉自己。
喜欢。
不是梦里的缠绵悱恻,也不是多年的执念深深,而是单纯地,为眼前这个姓郁名止,与他并不相配,并未有恋爱关系,今后或许也不会有的人——心动。
简简单单,仅此而已。
“那就为我吹首曲子吧,我想听。”
他轻轻笑道,方才的一切所想,都只在一念之间,被他收藏进眼里心里。
郁止便也笑着应了,“好。”
他拿过桑惜音的一只笛子,试音后便轻轻吹奏起来。
清韵悠扬的乐声飘扬在耳边。
是他来这个世界时,听到的那首桑惜音的曲子。
只是被他改了旋律,原本哀婉勾人的曲子被他改成了一首仍留着原来的调,却将哀怨相思化为静和心韵的曲子,是愉悦婉转,是安宁幸福。
“改得很好。”
“我能给它改个名吗?”
“改成什么?”
“就叫《谢相逢》吧。”
谢这窈窕山水,谢这悠悠岁月,谢这场迟来的重逢。
第88章 我生君已老13
北方的冬天冷得很快,天空飘起了小雪,一晚醒来,便见大地覆上了一层薄薄雪衣,银装素裹。
郁止一早醒来便将院子里的那层雪扫干净,免得路滑摔倒。
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关门的动静,他回头望向穿着一身白衣的桑惜音,“外面天冷,怎么不多睡会儿?”
屋里装了暖气,四季如春,与室外天差地别。
郁止进屋将羽绒服取来,给桑惜音穿上。
桑惜音无奈笑笑道:“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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