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枝令
迟朝暮父母的故事,绝不能再重演。
“朝暮,你有想过,你所谓的喜欢,会给你们带来什么吗?”
迟朝暮浑身脱力,几乎说不出话,良久,才颤抖着说了句:“……什么?”
“郁止的时间所剩无几,他现在最需要的,也是最应该的,是享受剩下的宁静,而你的喜欢,会让这份宁静生出波澜,可无论是他的精力还是心神,都已经无力再承受这些波澜,你的喜欢,于他而言,是无法解决的负担。”
林医生一字一句道,所说的每一句迟朝暮都没办法说不对。
“我、我可以不让他知道……”迟朝暮退一步道。
林医生看着他,终究是没忍住露出无奈心疼的神色,“可你呢?”
“朝暮,你没想过自己吗?”
迟朝暮动了动唇。
林医生认真想了想,“或许你真的有你父母的遗传性格,为了追求所谓的爱情,能够为此放弃一切,包括生命。可是朝暮,家里人却没办法再承受一个疼爱孩子的离开。”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一阵刺痛蔓上心头,迟朝暮最终只能愣愣看着林医生离开,再没回头。
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迟朝暮看到的便是郁止闭目养神的画面。
闭着眼睛的郁止令迟朝暮心头一紧,几乎是下意识想要探郁止鼻息。
手指刚距离郁止半米远,却见郁止悠悠睁开眼。
对上身前的手,郁止狐疑询问:“你是要给我盖被子?”
迟朝暮……迟朝暮默默将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什么也没说。
郁止也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模样,淡定地观察迟朝暮,见他脸色不太好,显然刚才发生了不太好的事。
“医生说什么了?”郁止想了想道,“我的病已经这样,也没有再糟糕的情况,大可不必太担心。”
再担心也没用。
迟朝暮满心情绪,却也不愿意在郁止面前暴露。
“没事。”他摇摇头,“只是想到你……我就不能高兴。”
郁止无奈一笑,“你这话听起来,似乎在指责我让你不高兴。”
迟朝暮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摇头,“没有,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郁止轻叹道:“我知道……”
虽说是玩笑,迟朝暮却依然被吓到了一瞬。
心里有许多话,有许多问题想要问郁止,然而话到嘴边,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如林医生所说,他的喜欢,对郁止而言,或许是负担。
他真的要让对抗病魔已经很辛苦的郁止来承受这份可以避免的负担吗?
迟朝暮没有答案。
他想在迫切想要画画,只有画画,才能让他浮躁的内心平静下来。
然而昨天来见郁止,他没带向来不离身的绘画工具。
此时此刻,他想画,只能回家。
为了照顾郁止,他昨晚一宿没睡,现在有了点困意,他却还能忍着不去休息。
可他身上的衣服却再不能继续穿,昨夜被汗水浸透,这会儿干了,穿着却还有些不舒服。
他离开医院,打算回家洗澡换衣服再来。
离去时还恋恋不舍,“有情况,一定给我打电话。”
他三两步来到郁止面前,双眸认真,“只要你打,我一定立马回来!”
郁止听着他下意识用了“回来”二字,唇边不由勾起一抹弧度。
“去吧,回家休息休息。”郁止面色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仿佛察觉他这具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的不是他自己一般。
眼睁睁看着迟朝暮离开,郁止才卸下笑容,伸手揉了揉眉心,然而依然没能缓解眼前的画面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的情况。
他的精神越来越疲惫虚弱,总有种能够立马去世的感觉。
郁止不敢侥幸,当即电话联系了周秋心和律师,想要跟他们仔细吩咐一下身后事,还确定的确定,该修改的修改。
不多时,两人来到郁止的病房。
周秋心还好,多少知道一些郁止最近的变化,而律师则是什么也不知道,因此在收到要修改遗嘱的消息时,他还有点惊讶。
遗嘱的改动不大,律师很快离开。
屋里只剩下周秋心时,郁止对着她道:“周女士,我安排的事,就都拜托你了。”
周秋心心情复杂地道:“没问题,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郁止也不瞒她,“你大概看出来了,我的身体,可能就这一两天……”
周秋心没说话,屋里只有郁止的说话声。
“在这最后的时间,我想将一切都安排好。”郁止神色平静,显然已经坦然接受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
人生百态,人人百态。
同样面对死亡,有人痛哭流涕,有人痛苦万分,有人慌乱到想要世界和自己陪葬,有人愿意用灵魂和魔鬼做交易。
平静地接受死亡,看着不起眼,却是最需要勇气的一项。
“郁先生,我希望能留下来,参与您的这段短暂的时光。”
郁止想要转动手腕,却觉得那样的动作废力气,还累,只能作罢。
“可以。”
回到家,迟朝暮反而安静了下来,他看着屋里的画架画纸画笔,脚下便走不动路。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郁止昨天问他关于那幅画的问题。
事实上,迟朝暮早已经将画抛诸脑后,脑子里只想着要怎么多花时间配郁止。
此时想起来,他忽然来了灵感。
心中想着那人,思念太过迫切,令他不由自主拿起笔,在纸上挥墨。
对于习惯了画画,且对自己所画内容了然于心的人来说,画完一幅画,要不了多长时间。
等迟朝暮回神,便看见画上出现的某人轮廓,笔笔带神韵,栩栩如生。
迟朝暮伸出手,似乎要触碰画上的那道人影,然而在触碰到的前一刻,迟朝暮忽然宛如被烫了一瞬般,迅速收回手。
既然已经画得差不多了,他想着干脆把上色也完成,等这副画晾干,再将它送给郁止。
浴室里,热水哗啦啦流淌过全身,从头到脚,将迟朝暮浑身都熏得发红发烫。
可他的心却不如身体那般温热。
林医生的话到底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无论如何,他都说了,不会将心意告诉郁止,因此哪怕他再想倾诉,再想表白,都只能忍着。
可他觉得,自己不一定能忍住。
电话铃响起,迟朝暮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接通电话,“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是林医生。
“在家。”
林医生显然松了口气,“在家好。”看来他说的话迟朝暮听进去了。
“朝暮……”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迟朝暮给打断。
“表哥,你那里有关于郁止的资料吗?不是病历,而是生平。”
“你问这个做什么?”林医生警惕道。
“我想知道,我想看看。”迟朝暮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
林医生:“看什么?”
迟朝暮没再开口。
资料很快被发来,上面都是郁止的经历。
无论是幼年和父母无缘,亦或是长大后的人气超高,还是现在的孤孤单单,都一一呈现在迟朝暮眼前。
林医生把资料发给他,其实也是想用事实告诉他,郁止习惯了独来独往,他的感情对他而言确实负担。
耳边还传来林医生絮絮叨叨的声音,然而迟朝暮却不由笑出声。
“表哥,多谢你劝我。”
林医生:“你知道我是为你好就……”
“多谢你劝我,让我越发肯定,我不该这样做。”
林医生一噎。
迟朝暮视线落在电脑里的资料上,一行行,一句句,似乎将一个从小缺爱,长大后也不得弥补的人刻画在眼前。
“我既然爱他,那这份爱就属于他,我无权决定它的归属,更不应该隐瞒。”
“朝暮!”林医生见他不进不听劝,还越发要往一条道上走,不回头,不由皱眉,“可你这份喜欢,一开始就是错的。”
“它只是出于因为艺术的见色起意,短短几天,能有多深?又能有多真?你现在冲动,若是造成什么后果,恐怕会抱憾终身。”
迟朝暮却心意已决。
“表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更了解了他一点,我觉得,他应该会喜欢。”
喜欢这份喜欢。
迟朝暮挂断了电话,他换好衣服,看了一眼上了色,却还不算彻底完成的那幅画,头也不回地离开家。
下午的阳光带着几分灼热余晖,郁止坐在窗边,轮椅承受着他的全部重量,他微微闭眼,仿佛连睁眼都觉得疲惫劳累。
郁止决定,自己也许在今晚就能睡死过去,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他再没有理由,也再没有强留的原因。
“周女士,迄今为止,我活了多久?”
“20年8个月又2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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