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枝令
他一只手主动拉住郁止,另一只手整理着口罩,将它戴上,侧身要错开对方走过。
在擦肩而过时,老头微微一叹,无奈道:“别同学,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机会,跟你聊聊?”
s大校长无奈一笑,“或许你不想见到我,不过我想,我应当欠你一句道歉。”
*
校长也是从老师做起来的,他教书几十年,然而老了老了才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许多。
酒店大厅,郁止坐在雅座上,给桌上三人分别倒了一杯茶水。
别逢君一直注意着他,伸手想要帮忙,却被郁止阻止,他的动作没有郁止快,在没反应过来时,桌上三杯茶已经被倒好。
校长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表情不变,“先贤曾说有教无类,我们本该继承先贤之说,将之发扬光大。”
他以前也是这么想,更是这么做的。
可当权利越大,责任越大时,他便不得不多方面考虑。
“我错了……”他长叹一声,“对不起,我为我当年劝离你的事道歉。”
别逢君没什么反应,像是没听见这句话,又像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先开口的反而是郁止。
他微微一笑,笑容却有些冷淡,“校长是因为学生重翻旧账而道歉,还是因为真心悔过?”
校长有些意外他会这么问,可意外过后,便是更为坦然。
他无奈一笑,“实不相瞒,都有。”
新生入学被人翻出这么一件事,多少会对学校有些影响,对参与其中的人,包括他自己,也会有影响。
如果事情闹大,学校被逼非要给个交代,被推出去的多半是他。
当然,事情极大概率不会走到那一步,他也不必贷款焦虑。
促使他走这么一趟的,更多还是因为见到了现在的别逢君。
当初为什么要劝走别逢君?
因为学生和学校都害怕,怕他黑化,怕他恶意感染他人,不用怀疑,如果别逢君真想这么做,即便他们在他身上24小时安装监控设备,也无济于事。
没办法,学校商议后,才给出劝离的办法。
当时的他们想的很简单,就算别逢君想要报复,也别在他们学校。
从理论上来讲,他们的行为也是为了保护其他学生的身心,为了学校的名誉,为了给其他学生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和安全保障,无论怎样,都没有多大错误。
可多年后再见,看着面前的别逢君,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们错了。
“你很好。”他叹息道。
“你很厉害。”
即便面对这样的苦难和困境,也没有自暴自弃,报复社会,伤害他人。
当年他们以别逢君可能黑化报复为前提,彻底将他踢出学校,可现在他以这样的姿态回来,不需要说什么,只单纯站在那儿,便是对他们的嘲讽。
看啊,你们不是觉得我会变坏,会犯错吗?
可我现在没有。
那错的就是你们。
郁止感觉到自己放在腿上的手被别逢君握紧,极大的力道让身体感觉到些许疼痛。
他表情不变,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别逢君的手背。
别逢君保持着平静淡定,似乎并未将校长的话放在眼里。
校长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不过这都不妨碍他道歉。
他站起身,对着别逢君呈九十度鞠躬,“虽然不知道能补偿你什么,但希望你能接受这份歉意。”
不必原谅,只是接受。
伤害已经造成,过往不可更改,那便不必原谅。
只要不想,便可以不原谅。
直到校长离开,别逢君都还抓着郁止的手。
只是这时,他的手正在不断颤抖,不如他的表面平静。
郁止挣脱他的手,转而将其握住,似乎这样便能给予他力量和安慰。
“郁止……”别逢君声音极低极轻。
“郁止……”他深深吸气。
“我在。”郁止声音里的沉稳,似乎也将别逢君声音里的激烈冲散。
半晌,别逢君逐渐平复方才有些紊乱的心跳。
他转头望着窗外,s大学校依旧人来人往,正如多年前,他也曾是其中一员,满怀希望进去。
一别经年,仿佛从未改变。
“我第一次……”他语气好笑,眼中却蓄起了水光,“庆幸自己什么都没做。”
得到肯定,似乎他从前的挣扎都有了意义。
第284章 命运交响曲16
别逢君曾以为自己不需要道歉,当伤害已铸成,即便有再多的道歉,又有什么用?
他用冷漠伪装,表现出的不屑一顾甚至连他自己都差点骗过去。
可假的就是假的。
当一个人表现出越不在意,往往心里就越在意,越不想要,便会越惦记。
别逢君不惦记,他只是从不提起,从不挂心。
可这并非是不想要。
轻飘飘一句歉意,对方说得容易,旁观者看着也鄙夷不屑。
道歉有什么用?如果有,那要警察做什么?一句道歉便能抵过曾经造成的伤害吗?想想也不可能,说这一句道歉,能对人有什么损失吗?
没有。
校长还是校长。
无论是金钱、地位、还是名誉,都没有半分损失,用某些标准来衡量,这份歉意并不值钱。
不仅如此,校长还能从中获得心灵上的解脱和放松,他不仅没有损失,甚至还有收获,这让这份道歉显得更为廉价。
可即便如此,它依旧那么重要。
任何一种事物,对于不同的对象来说,意义和重要性本就不同,又怎能用同样的标准来看待。
于别逢君而言,这不仅仅是道歉,还是对他曾经苦苦挣扎于深渊的敬意。
原本黑暗的路途,回首望去,却见天边出现一丝光明,将来时暗无天日的路途照亮一个轮廓。
光明与黑暗本就对立,唯一交汇之时,叫做晨曦。
别逢君看到了。
郁止伸手理了理他的额发,其实他更想亲吻他的额头。
“别老师,你真的好容易满足。”容易到令人心疼。
在黑暗待久了,这么一点转变便能激动至此?
就这样,还说自己不是好人?真可爱。
郁止笑了笑,凑到别逢君耳边,“如果早知道你这么容易满足,或许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别逢君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必然联系,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郁止扣着他的后脑勺,将他整个人揽在怀里,低头轻声在他耳边道:“一句道歉便能令你瓦解心防,那我要是一直对你说我爱你,百次不够就千次,千次不够就万次,是不是你早就心软了?”
别逢君心头一跳,难以抑制的悸动自心底发出并传递,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才堪堪忍住心底的沸腾。
何须百次千次万次,仅仅刚才那看似不经意的一句,便令他差点溃不成军。
郁止侧头在他耳畔吻了吻,“别老师,我都这样了,你还不给个肯定的名分吗?”
别逢君不敢抬头看他,心跳却忍不住紊乱起来。
他咬咬唇,半晌,才小声道:“你要什么名分?”
郁止声音不疾不徐,不甜不腻,有的更多是沉稳郑重。
“一个能让你我坚定不移地、不离不弃地相拥同行的名分。”
别逢君忍住心动,他深吸一口气,低喃半晌,最终还是忍住了那些想要说出口的话。
郁止看他半晌,却见他低头不语,不由微微一笑,轻叹道:“也罢,就让你再做一回缩头乌龟好了。”
别逢君:“……”
好想反驳自己不是缩头乌龟,也不要做缩头乌龟,然而话到嘴边又往往被他咽了回去。
无论再怎么不承认,实事也是如此。
他就是。
越向往光明,便越畏惧光明,以至于再见到它,面对它时,一言一行都格外小心翼翼,就怕眼前的这抹光破碎。
“你等等……”
“再等等……”
他闭了闭眼,余下却不再言语。
郁止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走吧。”
“再晚一点,学校人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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