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枝令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别逢君亲自将答案告诉他,不自己猜。
有时候,未知也是一种乐趣。
郁止微微一笑。
别逢君拿出手机,在上面操作了一番,屋内忽然响起了一阵音乐声。
熟悉的音乐传入耳中,郁止很快便反应过来,那是他们曾经在那辆车里听过的一首。
熟悉的曲调再次循环,仿佛将人带回了那个夜晚。
郁止眸光微动,似有流光在其中闪烁。
虽然好像有些夸张,但似乎,他的猜测成真了?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首上次没注意到什么名字的歌曲,它很好听。”
“也很美。”
别逢君没有低头,就这样看着郁止,不知何时,唇边也染上一抹浅淡到极致的笑意。
随着时间流逝,他似乎逐渐找回了真心微笑的感觉,虽然次数和时间都不如曾经,但没人要求,一个人在解脱后,必须重新变回以前的模样。
事实上,无论如何,在经历过一切后,即便彻底放下,即便失去那段记忆,他也不可能回到从前,曾经发生过的,会永远刻在他的骨髓里。
时间一直在往前走,人也一直在往前走。
时光带给人的变化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从前没什么经验,不过我在网上问过一些人,说是有音乐,似乎会更有感觉一点,我就把它找到了。”
别逢君今天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越是简单的装扮,越是能看清人的气质,就如同现在,郁止能清晰感觉到,重新回到别逢君身上的那一抹柔和。
或许和从前不一样,或许也没有从前浓重,但那确确实实,是像月光一样的柔和微光。
郁止看见那双如水沉静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倒影。
一如自己眼里也映着对方。
“当初刚刚确诊感染时,有一段时间,我不想去医院,不想检查,不想吃药,不想治病……”不想活。
别逢君眸光深邃,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不过这个时间极其短暂。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那样的状态。”
“我想,反正从被感染到艾滋病时期还有好些年,只要能在这些年里做完我想做的,治不治,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别逢君是真的那样想,哪怕后来配合治疗,也是因为心里那股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别人都活得好好的,他却要去死?
归根究底,并不是他想活,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好心没好报,不甘心犯错的人没报应。
郁止忽然明白,为什么在原剧情里,别逢君这个人再也没出现过,也没人主动提起,有的只是一些背景旁白。
因为他死了。
在报复成功后,他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具体怎么离开的他不知道,但总归不是什么正常原因。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活。
“可后来,不一样了。”别逢君眼中迸发出光芒,或许它还有一个名字。
——希望。
“我想积极治疗,无论什么药,什么治疗办法,都愿意尝试。”
“有用也好,没用也罢,都想试一试,万一有可能呢?”
别逢君的表情看不出对治愈的迫切追求,他只是这样想着,抱着这点希望静静等待。
等得到也好,等不到也罢,他不强求,却也不放弃。
“我想活着。”
“活得久一点,更久一点……”
别逢君伸手抚上郁止面庞,温度冰凉,却并非深重的寒,而仿佛只是一层冰,冰面下有一团火焰,默默燃烧,渐渐温暖,迟早有一天,能够将冰面融化。
“我想陪着你。”
“更长一点,更久一点。”
“会的。”郁止握住他的手,冰凉的温度在手心蔓延,他却不觉得冷。
别逢君轻笑一声,那是一种并未放在心上的笑。
会不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是这么想。
“我可能……没那么好的性格。”
“也没有很耀眼的才能。”
“更没有多崇高的品行。”
“就连勉强能拿的出手的容貌,将来也会在病魔的侵蚀下消失殆尽。”
别逢君恋恋不舍地望着郁止,“唯一不变的,唯一我有信心能比得过别人的,大概只有这颗心,它全心全意属于你。”
可就连这颗心,也是郁止亲自找回来的。
“我什么都没有。”别逢君轻叹一声。
“可这样一无所有的我,却还是想要不自量力地向你发出一个邀请。”
“——共度余生的邀请。”
音乐正播放至副歌最动人处,窗外并不算太暖和的阳光恰到好处地落在别逢君身上。
落在他不知在何时何处取出的戒指上。
细碎的钻石组合成星空的模样。
别逢君携着这片星空,来到郁止面前,如月的眼眸深邃沉静。
“郁医生,你愿意吗?”
郁止低头望着眼前两枚像星空一般闪耀的戒指,半晌,才展现出再藏不住的笑意。
眸光温柔如水,眼里的流光与戒指相辉映。
“我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吗?”
当然有的。
可那些理由,通通都没留在他心里。
归根究底,总是两个字——不想。
他不想拒绝。
“戒指很漂亮。”
“当然,更重要的是,它很配我们。”
言外之意,心照不宣。
冰凉的戒指戴在手上,不知过了多久,当它的温度逐渐靠近体温,郁止方牵住别逢君的手,在他手上的戒指上轻轻一吻。
“谢谢,我很喜欢。”
虽然表情情绪与平时一般无二,但别逢君也能感觉到,他很高兴。
像是奇怪的心灵感应。
“是我该谢谢你。”别逢君仰头吻上郁止唇畔。
谢谢你的真心,为深渊带来光明。
谢谢你我相遇,为我找回勇气,让我能主动伸出手。
——拥抱你。
*
“你好,请问是别逢君先生吗?我们是s市第三中学,您的母亲别女士在昨夜凌晨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
晨起的别逢君被这通电话惊去了所有瞌睡,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然而后续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发生着,进行着,直到郁止陪他组织完葬礼,直到那个人从一个人,变成一盒骨灰,被埋进墓地。
随着前来送葬祭拜的学生和同事离去,清风吹来,别逢君才恍然惊醒!
“她死了。”三个字清晰地落在心里。
“有点意外,却又并不意外。”
郁止牵着他的手,一直没提起过,也不知道这几年过去,别逢君心里对这位不负责的母亲还有多少惦记,他想了想道:“或许对她而言,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别逢君望着墓碑上的那人,还有墓碑上刻写的生平事迹,“……你说得对。”
“作为老师,她生前最后一刻都在工作岗位上,也算圆满吧。”
别逢君没有伤心,他只是有些恍惚。
没有争吵,没有和好,没有养老。甚至没有再见,自几年前那一场告别后,再见已是天人永隔。
“别先生,这是别女士生前委托我要交给您的。”远处的律师走来,将一份接受遗产赠予文件和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交给别逢君。
看着手里的东西,别逢君觉得有些好笑。
到头来,他们还是割舍不断法律上的母子关系。
他干脆地在遗产赠予上签名,生效后便交给郁止,“改天找个机会,把它捐出去吧,以她的名义。”
郁止自是答应,“好。”
低头看向他手里的信封问:“这封信呢?”
信……
别逢君垂眸看了看,半晌,他借用律师的打火机,将这封信在墓前点燃,一分钟后,只剩墓前的一堆灰烬。
“郁止,你说,她会去天堂吗?”
郁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好像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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