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穿山
王立脑子“嗡”一下,什么都听不到了。
事实证明,杭修途的准备不仅算不上“不足”,甚至过于充裕了。
在“杭修途”这块闪亮亮的招牌亮出来的一刹那,王立脑子就懵了一半;再等杭修途手下3名律师代表西装革履走进办公室,王立脑子瞬间全懵了。
——事实证明纸老虎一沾水真的会回缩,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王哥”像只被放了气的球,整个人一脸懵逼,老是慌慌张张老往黄董的方向瞟,根本不敢直视杭修途。瞧着还怪可怜见的。
名叫李毅的律师先一步上前,冲王立露出一个充满“善意”的笑:“听黄董介绍,您负责小杨这块工作?”
王立:“嗯……”
“王哥,早闻大名,认识你非常荣幸。”李毅热情伸出手,把“笑面狐狸、八面玲珑”八个字演绎到了极致,“我叫李毅。”
王立:“嗯……”
“看样子贵公司和小杨之间存在些小小的误会,我们可能需要花点时间略作沟通。”他慢悠悠走到王立面前,脸上的微笑温润随和,“没关系,我们不急,慢慢讲。”
十五分钟后——
李律笑着松了松领带:“很高兴贵公司代表的理解能力如此出众,我们双方居然如此迅速地达成了一致。”
他食指随意在杭杨的旧合同上点了点。这男人容貌并不出众,但笑起来的时候,一双微微上吊的狐狸眼格外惹人注目,实在是一副天生精明的长相。
李毅笑容可掬,根本看不出来是在阴阳怪气还是发自内心:“我简单总结一下。”
王立:“嗯……”
“第一,贵公司违约在先;第二,贵公司在杭杨刚成年涉世未深的情况下,未告知监护人就诱使其签订明显于己方不利的合同,致使双方的权利和义务明显违反等价有偿原则。我方认为,该合同可认定为显失公平。”
这其实纯属胡说八道,“杭杨”确实蠢,但杭家什么家庭?杭夫人何许人也?怎么可能由着自己儿子在外面瞎签合同?!两年前,原主这边抬笔的时候,同原件一模一样的合同就完完整整摆上了杭夫人的办公桌。但是她没未阻拦,只是默然看着。
原因很简单,杭夫人正希望自己儿子被狠坑一把,然后幡然悔悟回到“正道”……谁知道这小孩儿脑子不灵光,脾气却是一等一的倔,硬在外面死扛了两年,最后连命都搭了进去。
王立脑子里那根摇摇欲坠的弦在这一大长段之后“啪”一下全崩了,他颤巍巍抬起头看向李毅,脸上弥漫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迷茫:“……嗯?”
李律声音里带着笑,不仅不咄咄逼人,甚至谈得上“温柔”:“考虑到我方孩子的精神损失和被贵公司耽误的宝贵青春,我们可能不得不索取一点小小的赔偿。”
他微笑着偏过头,冲黄董和王立稍稍致意:“小赵。”
另一名律师拿着两份文件夹上前,将拟好的文件递给两位,优雅躬了躬身,随即沉默地退到门边。
黄涛抖着手翻开文件夹,脸色本来就难看的脸慢慢涨成了一个饱满的猪肝,他举起文件“啪啪”猛拍了拍,额角隐隐有青筋浮现:“1024万赔偿……贵司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是我方粗估杭杨两年间为贵司带来的净利润,加上一点点精神损失,综合类似民事纠纷判例得到的数字。我方认为已经相当合理公道了,您要还是有意见,也没多大问题,我们再协商嘛。”李涛笑着摆摆手,态度仍旧随和,像一团打不着的棉花、抓不住的泥鳅,任人恨得牙痒就是拿他没办法。
黄涛砰一拍桌子,噌站起身,两颊上的肥肉气得直颤:“你!”
他冲还呆滞在位置上的王立咆哮:“我们又不是没有律师!你,你他妈愣着看猴戏呢?!赶紧联系啊,把那群吃干饭的都他妈给我找来!”
王立是不是在看猴戏不知道,但杭杨察觉到:这位李涛李律师就是把面前这俩人当成跳脚的猴儿在看,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戏谑。
终于,一直沉默的大boss杭修途突然轻轻抬手示意,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像是被突然泼了盆冷水,双方的气焰瞬间熄了火。
李涛立即低下头,刚刚看猴戏的劲头一扫而光,整个人毕恭毕敬:“杭先生。”
杭修途看向黄涛,轻描淡写:“黄董,当然可以谈,毕竟我们都不希望走到诉讼这一步对吧。”
黄涛额头上、背上冷汗一阵阵地往外渗:妈的,这小白脸是在**裸地威胁他们。
正如刚刚王立恫吓杭杨:一个小小的普通艺人在公司的资本面前,就算占理也不敢闹上法庭,公司只要略用点手段,整个诉讼过程走下来拖都能把他拖死——而小公司在资本雄厚的大公司面前更是同理。
这一次,道理通用,可惜双方的立场完全对调了。
王立咬着牙看向站在杭修途身边的杭杨,恨得牙根痒痒,偏偏大点气都不敢出,憋得肺都快气炸了。
杭修途拍拍李涛,冲黄涛和王立点点头:“李律将代表我司参与双方的协商,两位有事要谈尽管找他。”
李涛顺势笑眯眯递上自己的名片。
黄涛和王立:“……”
这俩鼻子都快气歪了,也只能咬着牙接下。
“那么,”杭修途微微勾起嘴角,“我和弟弟还有些家事,暂时失陪,告辞。”
*
杭杨一路亦步亦趋跟着杭修途,时不时抬头偷瞄杭修途一眼,要是杭修途稍稍偏过头、或者脚步有停顿,杭杨就猛把头低下去。
跟做贼一样。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地下车库的停车点,杭杨刚要乖乖拉开车门,谁知被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按住。
杭杨倒抽一口凉气,颤巍巍抬起头,被迫和杭修途对视。
“你怕我。”杭修途一手撑着车门,紧绷的袖子微微勾勒出小臂上漂亮的肌肉,轻轻松松把身材玲珑的弟弟箍在高大修长的身体下。
他微微伏下身,温热的气息轻轻拍打在杭杨耳后的肌肤上,激得他身体酥酥麻麻地抖:“你怕我,但又总这么看我。我想知道我的弟弟一觉醒来怎么不仅变机灵了,心思还细腻复杂了这么多,我都看不明白了。”
杭杨被他陈酒一样的嗓音灌得有点晕乎,他后背不自主地紧紧贴住车门,在两人气息交织的狭小空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软乎乎地喊:“哥……”
好在那双漂亮到令人害怕的淡棕色眼睛没盯太久,过了一会儿,杭修途突然松开手,把杭杨从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中解放了出去。
他拉开后座车门,想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看向杭杨:“上车。”
车已经驶出车库,在大路上跑了好一会儿,杭杨腿还软着。
杭杨突然发现,自己每每在杭修途面前说话,总像只被修剪了爪子的猫,只能小心翼翼把自己团起来,不是带着点害怕、就是带着点委屈。他双手用力按在膝盖上,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嘟嘟囔囔说出了口:“哥总欺负我。”
第11章
大概杭杨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这句怂到软绵绵的抱怨有多像撒娇。
杭修途微微挑起眉,他抬起自己形状完美的下颌:“嗯?”
杭杨这才发觉自己都胡说八道了什么,像个刚松开的压紧弹簧,“噌”坐直了。
他第一反应是跑,但身处私家车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外面,路两旁的绿化带飞速后移——
杭杨僵硬地把目光从车窗上挪下来,头皮麻了八分,半晌才哭丧着脸憋出来话:“哥我错了。”
正巧遇到一个红灯,杭修途踩了刹车,杭杨一看他的侧脸正微微往后转,下意识把刚抬起来的头猛低下头,使劲咬住下唇。
两人视线恰好错过。
半晌,杭杨慢慢抬起头,但杭修途早就转了回去,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给黎叔打电话,告诉他可以开始准备晚餐了。”
“……哦。”杭杨攥紧了手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但却多了中说不上来的滋味,反倒更让他不舒服了。
*
杭杨再听到和古盛有关的消息时,手里的心爱的猫猫招手杯一个没拿稳,差点砸了。
——古盛没了。
更准确地说……是被杭修途收购了。
身为当事人的亲弟弟,杭杨是从热搜上知道消息的——可能比广大网民还滞后一点。
他捧着手机匆匆敲响了杭修途的房门。
“哥。”杭杨背着手站在门口。
“说话。”杭修途仍旧手不释卷,修长的右手虚虚握着一只水笔,看样子有随时标注的习惯。
杭杨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手机:“哥,你收购古盛是因为……”
他说不上来自己想问什么:划算吗?价格公道吗?然后……是因为我吗?
“古盛手里有我中意的苗子和ip,趁着这次机会一并拿下了,利益最大化而已。”杭修途头也不抬,目光还停驻在手里的书上。
杭杨:“……”
杭修途撩起眼皮轻瞥了他一眼:“还有事?”
“没、有。”杭杨不自主地咬住下唇,又在意识到之后迅速松开。
“嗯。”杭修途重新垂下眼睛,窗外的阳光照在他修长浓密的眼睫上,在眼睑处映出一圈优美的剪影,整个人漂亮得像一幅壁画。
所以?我该走了?
杭杨慢吞吞退了半步,心里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又泛上来了,谈不上难受,但总归不舒服。
就像是,小时候在枫树下蹲了许久,还是没等到专属自己的那片完美枫叶落到脚边,只好怀揣着一点点隐秘的遗憾回家吃饭。
杭杨低着头转过身,正要拉开门。
“对了,”杭修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这两天你好好准备一下。我帮你请了老师,下周一开始上表演课,一对一教学。”
杭杨迅速回头,人还有点懵:“上、课?”
杭修途眉尖微微动了动:“不想?”
“不不不,”杭杨使劲摆手,“只是有点突然……”
杭修途也不多说什么,话精简得可怕:“在此之前,这周日晚,去见见你的经纪人。”
“我的……经纪人?”杭杨越发得懵。
“嗯,”杭修途就淡淡看着他,“蓝新荣。听说过吗?”
蓝新荣!
杭杨眼睛微微瞪大。
当然听说过,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这位姓氏生僻的经纪人也是圈子里一个传奇,在杭修途还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时期,这位“蓝新荣”就已经是他的经济人了。当年杭修途刚跟家里闹掰——离净身出户只有一步之遥那种,别说指望杭家给钱给资源,能放杭修途四肢健全走出家门已经是莫大恩赐了。
两个年轻人处境异常相似,简单说就是——一无所有。
结果,这两人硬是死扛着相互扶持,一路从默默无闻中生闯出一条血路,硬生生靠自己拼出现在的地位。可以说蓝新荣是杭修途手上最王牌的经纪人,但更是不可比拟的合作伙伴和当之无愧的患难兄弟。
他把自己交到这样的经纪人手里……
“听、听说过。”杭杨紧张得眼皮都有点抖。
杭修途冷淡地点点头:“嗯,别的没事了,你回去吧。”
等杭杨低着头离开后,杭夫人从巨大的装饰架背后走出来,声音里带着点薄愠:“修途,你一定要用这样的态度跟你弟弟说话吗!”
杭修途微微皱起眉,看向母亲:“我似乎一直是这个态度,有什么问题吗?”
杭夫人手按住太阳穴,叹了口气:“我希望你能尝试着喜欢小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