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百户千灯
他走去一旁,看了看表。
现在距离下班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了。
白修也跟薄溪云走了过来,问。
“担心下班来不及吗?没事,我朋友今天等处理完你的事才会走的,你先歇一歇吧。”
薄溪云看了看他,还是道了一声。
“谢谢。”
“不用客气。”
白修莞尔。
“能帮你我很开心。”
因为之前室内人员众多,加上这里还开着暖气,不算宽敞的业务厅里略显燥闷,还飘散着一些不知名的气味。
薄溪云被闷得有些不舒服,便起身,去了外面透气。
刚刚白修朋友已经记下了他的手机号,说等有回音就打电话叫他,也不用担心会错过。
白修照旧跟了出来。
天色几近昏暗,厅门外的路灯已经亮了。
看着暖光照耀下,侧脸愈发白皙剔透的少年,白修默默地舔了一下齿尖。
他看了看薄溪云呼出的白汽,忽然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条围巾。
“外面冷,哥护上一点吧。”
薄溪云轻咳了一声,染了些湿漉的眼睫在灯光下愈发卷长,他低声说。
“不用了,谢谢。”
白修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薄溪云慢声问。
“你说,因为孤单,所以很怀念我这个小时候的朋友。”
薄溪云回头朝明亮的厅内看了一眼。
“不过现在看,你的朋友还挺多的。”
白修很淡地笑了一下,没有反驳,说。
“当一个人忽然获得优渥的家世背景时,就也会有了很多朋友。”
薄溪云沉默。
“我是个很念旧的人。”
白修轻声说。
“所以也很常会坚持自己,即使有挫折也不会轻易改变。”
薄溪云知道对方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他在说,不会因为被拒绝而放弃。
但没来由的,薄溪云却忽然想到了易钟深。
……学长也是吗?
少年微微仰起头,望向已然生出点点星亮的天空。
他的侧脸被直射的灯光勾勒出愈发柔软的轮廓,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薄溪云在想。
之前自己对学长说的话,是不是太武断了?
白修说他不会轻易改变,但其实在薄溪云心里,提到坚韧笃定,他似乎只会想起易钟深。
他之前曾说。
“或许等你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现,没有我,你会轻松很多。”
现在薄溪云却发觉。
或许易钟深并不会变。
只是他妄自为对方做了揣测。
又或者。
看见他,学长才会更轻松一些。
薄溪云的思路忽然被一旁的声音打断,白修问他。
“在想什么?”
薄溪云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摇头:“没什么。”
白修却说:“你好像忽然心情就变好了。”
薄溪云心说,有吗。
可是又好像没办法不回答。
有。
薄溪云没再回答,他低头看了看时间,正好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白修朋友打来了电话。
薄溪云接下电话走回业务厅,各个窗口已经在准备关闭了,白修朋友走出来,面带歉意,说得很不好意思:“那边领导下班了,没办法,抱歉,只能明天再帮你问一下了。”
“不用这么说,已经很辛苦你们了。”
薄溪云礼貌地道了谢,对这个结果也没太意外,毕竟自己的情况处理起来确实有些麻烦。
离开派出所,薄溪云看了看时间,准备继续回图书馆。
只是一直等到去图书馆的公交车开过来,白修也没有离开。
薄溪云已经和对方道了别,白修却跟着他一起上了公交,还说。
“我正好也是这一趟车。”
薄溪云没怎么信,不过也没有多问。
正值晚高峰,公交车上没有空位,薄溪云站到了后门附近。
不知是不是车内人多拥挤,薄溪云隐隐生出了一阵晕眩感,像是他平日晕车时会有的感觉。
但一般来说,他坐公交车并不会有太大反应。
薄溪云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心,离图书馆还有七八站,他打算再过两站看看,不行就去后排等个空位。
结果车又开了两站,薄溪云晕眩反胃的感觉却更严重了。
他仿佛直接闻到了车体内正在溢散开来的刺鼻汽油味。
公交车在前方拐弯处一个急刹,薄溪云的手指脱力,没能抓住扶手,差点一下栽到了其他乘客身上。
“抱歉。”
薄溪云掩唇闷咳两声,低低道歉。
被撞了一下的乘客原本神色不虞,皱眉回头正要开口,看见薄溪云的长相时,却明显地顿了一下。
那乘客又见少年唇色苍白,最后还忍不住道:“你没事吧?”
薄溪云只勉强摇了摇头,连“没事”两个字都没能说清。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晕得直接干呕出来。
薄溪云恶心得厉害,随即就被旁边挤过来的人伸手扶住了。
“哥!”
白修居然还没走。
他扶着薄溪云的手臂,面带忧色。
“你难受吗?又晕车了?”
车辆又停停走走地开起来,刹车时依旧会有惯性,薄溪云说不出话,只能艰难地低喘着,眼前浮现出一片星星点点的黑影。
他的状态实在不好,旁边的乘客看了看两人,忍不住对白修道:“要不你下一站,先带你哥下去稳一稳吧。”
这辆公交刚经过一座活动中心,车上有不少老年人,一时半会也不太可能有空位。
薄溪云低头掩着唇,又听见白修问:“哥,我们先下去透透气可以吗?”
最后,他还是和白修先下了车。
走下车时,薄溪云甚至觉得自己一脚好像踩在了摇晃的摆锤上。
他极为勉强地让自己站稳了,拒绝了白修的搀扶。
但附近并没有能坐着歇一会儿的地方,薄溪云听见白修用导航查了查,最后找了一家附近的咖啡馆,将他领了过去。
咖啡馆有二楼包厢,里面很是宽敞。
说是包厢,其实跟一个休息室差不多,里面还有沙发和床。
白修把薄溪云领进来,将他安顿好,又下楼去卖了药回来。
一系列举动很是体贴。
但在一片难以抵御的昏沉之中,薄溪云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自己今天晕车怎么会反应这么强烈?
即使下车已经有一会儿了,薄溪云的头疼和反胃感却始终没有缓解,反而连意识都变得有些昏沉。
白修将冲好的药端了过来,见沙发上的人依旧面无血色,他还伸手,想要将人扶起来。
只是在他碰到那纤细的手腕之前,对方却哑声开了口。
“不用,谢谢。”
白修没再坚持,反而笑了笑,很规矩地将手收回来,主动离得远了一些。
“我没有别的意思,哥喝点药吧。”
薄溪云身上仍然一点力气都没有,鼻间还萦绕着无法散去的汽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