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玉面
可是他好不甘心。
凭什么这样被折磨到死的人是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不过是想要捡一点没人要的食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到底为什么,又凭什么?
这个世界就这么容不下他吗?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凭什么不让他活下去?
“因为你太弱了。”有声音贴着贺铎的耳朵响起,“因为你认命,宁愿像野狗一样流浪乞食求生。”
贺铎趴在雪地里,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他碰到了湿润的,浸满了鲜血的冰雪。
“想要力量吗?”那个声音充满了邪恶的蛊惑,吹拂着灌入贺铎的耳际,“想要反抗吗?把所有欺负过你的人,通通撕成碎片,送进地狱。”
“他们不让你活下去,你就让他们谁也别想好过。”
贺铎嘴唇动了动,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应道:“我要。”
他要力量,他要变强,他要让所有人,全都被他踩在脚下。
他要从今以后,没人再能欺辱他。
那个声音贴着贺铎的耳朵,发出恶魔一样的低笑。
“对,就是这样。”
昏暗里,一道诡异的鬼影,渐渐凝出实体,它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有着漆黑的躯体与模糊的面容。
“把你的灵魂交给我。”那个影子蹲在贺铎身旁,低着头,用模糊的漆黑脸庞,死死盯着贺铎,“我会给你力量,只要你臣服于他。”
贺铎并没有听懂影子话里的意思,他也不想听懂那句话里的臣服意味这什么。
他只想要活下来,然后得到撕碎那些欺负过他的人的力量。
他要变强。
身体突然恢复了知觉,贺铎拼命抬起手臂,抓住了黑影,他没有说话,但这个动作,已经代表了同意的回答。
只要能得到力量,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黑影发出笑声,他突然散开,变成一道浓稠的鬼气,猛地扎进贺铎被贯穿的胸膛,破开的伤口被入侵,血肉开始蠕动,强行愈合。
伤口撕扯活动,新的血肉生长出来,挤出更多的鲜血与痛苦。
而力量就从伤口里迸发出来,顺着贺铎的骨肉,一寸寸撑开他的肌肉,既撕开了他的身体,又填入了力量。
强烈的痛楚让贺铎浑身发颤,冷汗瞬间涌出,打湿他的头发。
那声音又一次贴着贺铎的脑海响起来:“从今往后,你便是他的奴仆,你的生命,灵魂与肉/体,都属于他。”
“你将臣服于他,被他操控,为他牺牲。”
“这是你付出的代价,也是你注定的宿命。”
痛苦越来越强烈,胸口的伤仿佛活了过来,完全不受控制的互相牵扯融合,贺铎痛地开始抽搐,他下意识抓紧手指。
指尖握紧,他好像真的抓住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
贺铎勉强撑开眼,看向那个被他牢牢抓住的东西,是一只手。
肌肤白皙,手指修长而漂亮的手。
这只手从黑雾里伸出,任由贺铎牢牢抓住,可贺铎却看不到手的主人。他隐藏在黑雾里,除了这只施舍一般探出的右手外,贺铎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让贺铎抓住了。
**
苏离原本在装睡。
床的另一侧,贺铎额头靠着他的肩膀,本在熟睡。
可突然之间,他梦魇了一般的挣扎起来,眉头死死拧着,仿佛陷入了巨大的痛苦。
拼命想要醒来,又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噩梦。
苏离睁开眼,本想摸摸贺铎的脸,安抚安抚他,让他冷静下来,但手刚伸出去,就被贺铎死死抓住。
失控的贺铎用力极大,捏得苏离掌骨都要裂开了。
苏离忍着疼,他伸出另一只手,试图触碰贺铎的脸,但同样被突然翻身坐起的贺铎抓住了。
贺铎仍旧闭着眼,身体却压在了苏离身上。
他抓住了苏离的两只手腕,身躯压在苏离之上,将苏离的双手死死摁在床上,双眸仍旧紧闭,并没有从梦中醒来。
脸上没有暧昧,只有紧紧皱着的眉头,与拼命压抑的痛苦。
苏离没立马挣扎,避免激怒噩梦中的贺铎。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从贺铎身体里溢出的东西。
像是红色的鬼气,丝丝缕缕,如烟雾一样浮动着升腾而上,穿过天花板,往外飘去。
苏离尝试着动了动手腕,贺铎立马扣紧了手指,用力愈发地大,苏离怀疑自己再强行挣扎下去,会被贺铎直接扭碎腕骨。
“贺铎。”苏离出声叫他,“醒醒,贺铎……”
**
贺铎还困在梦里。
他不知道自己拉住的是谁的手,只下意识认为,如果现在放手,那只手就再也不会伸回来了。
他会一个人被留在这地狱一样的黑暗里。
所以不能放手,就算死也不能松开。
胸口的伤口仍在蠕动,破碎的伤口在力量的牵引下强行愈合,凝结成狰狞的伤疤。
伤疤团聚在贺铎的胸前,像是趴在肌肤上的寄生虫,贴着贺铎的皮肉,往里生长着无形的触手。
这些触手顺着贺铎涌动的血液,蔓延他的全身,每一次被活动,都会扯起无数剧烈的痛苦。
贺铎无法抵抗,也无法缓解这些庞大的痛楚,他只能收紧指骨,牢牢抓住掌心里那只手。
大量冷汗流出,打湿贺铎的额发,又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
苏离就躺在贺铎身下,能清楚看到他痛苦挣扎的表情。
一缕缕的红色的雾气,不断从贺铎身体里浮出,升腾着消失在天花板之后。
苏离看了一眼那些雾气,再度尝试叫醒贺铎。
但贺铎好像根本听不到。
苏离的手腕被抓得很紧,他白皙的肌肤上已经留下了青痕,苏离在一脚把贺铎踹下去,与一头把贺铎撞开之间犹豫片刻,最后选择了放弃暴力唤醒。
他看着贺铎痛苦皱眉的样子,顿了顿,费力地撑起一点身体,慢慢贴近贺铎的鼻尖。
苏离敛下睫毛,眸光被半掩住,显出几分轻柔。
他对着贺铎的脸,轻轻吹了一口气。
“贺铎,能感觉到吗?”
贺铎双眼仍旧紧闭,但他仿佛有所感应,他侧了一下头,手指也在继续收紧。
“贺铎。”苏离又叫了一声。
两人隔得很近,苏离的嗓音也不由放轻了,这次没有刻意假装的轻柔,也没有轻佻的捉弄,只有细心的温柔。
“贺铎,醒醒。”
贺铎又偏了一下头,眉头皱紧。
他好像听到了,正在挣扎,但又无法挣脱。
苏离犹豫了好一会,最后他叹了口气,再往前靠近了几寸,一偏头,苏离咬住了贺铎的下巴,他用力不大,只是试探性的。
然后苏离抬起眼,观察贺铎的反应,如果他感觉不到,也不能从噩梦里挣脱出来,那苏离就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幸好这次贺铎的反应更强烈了,苏离能明显感觉到贺铎猛然收紧的手指。
捏地苏离腕骨都响了一声。
苏离吃痛,于是报复性地狠狠合拢牙齿,狠狠咬了一口贺铎。
**
贺铎还被困在黑暗里与剧痛里。
胸口愈合的伤口不停在蠕动,好像在顺着他的血脉与骨肉,往他灵魂里生长。
他痛得几乎崩溃,而就在这时候,他感觉的自己下巴被什么舔了一下。
湿湿的。
贺铎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了过去。
剧痛仿佛在这一刹那被转移走了,只留下下巴上那一点触感。
想抓住。
贺铎收紧手指,不想放开手里的东西,又贪婪地想把那个触碰他下巴的东西一起留下。
“贺铎。”黑暗里,突然响起了声音。
有些不悦,又带着些说不出来的轻柔。
贺铎立即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是那个隐藏在黑雾里,只伸出手的人。
黑雾浓稠涌动,将那个人的身形尽数掩藏,贺铎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他说:“你再不醒来,我就要把你赶出去了。”
贺铎猛地惊醒了。
他撑大了眼,光亮瞬间涌过来,视野清晰明亮,他先看到了白色的,留着凹陷睡痕的枕头,然后是一截毛茸茸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