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白衣
“你根本就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对吗？”黎火抬起了眼睛，黝黑如焦土的眼带着情绪炽烈的质问。
这样的眼睛——
倒映在簇雪的银白色兽瞳之中，令他久违的回想起第一次遇到黎火的那天。
天地法则崩塌之后，暗塔易主，其中的空间法则也发生了变化。
作为早就在第七层等候族中继承人出现的簇雪，则是在第一时间受到了法则反噬，他的血脉都曾是那一族精心培养，血契是与生俱来的一种羁绊。
宿命之主陨落，暗塔无主，法则崩坏。
为了填补这个缺陷，簇雪将自己的一半本源融入了暗塔的法则之中，勉强守住了即将崩塌的暗塔第七层。他也因此拥有了领域，成为了这片雪原的主人。
但暗塔的核心法则，也只能由那一族的人来更改。
在那一族的血脉陨落后，暗塔落入了其他势力手中，他们试图将暗塔下七层变成他们的驯兽场，由此从外界抓来了不少的魔兽填补进来，好的坏的，幼崽或者成年魔兽，装了一层又一层。像是货物一样。
但能从第一层爬活着爬到第七层的魔兽不多，黎火就是其中之一。
他全身焦黑，像个碳块一样。本身是负有古凤凰的一支血脉，族系出自鸾鸟。但因为他涅槃失败，被鸾鸟一族抛弃，最后被有心之人利用，当货物卖给了当时的暗塔持有者，成了暗塔里的魔兽。
当时黎火身上的伤势很重，姿态狼狈的倒在雪地之中，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散发着宛如凶兽一般的戾气，蕴藏在其中的炽烈曾未熄灭。
好像哪怕至死，他都不曾绝望过，眼中依旧带着自己的期望，尽管那些情绪是恨意颇多，但这样意志力惊人的魔兽也是相当少见的。
于是簇雪救下了他，并且给他讲了暗塔的规矩。
……
一晃，又是很多年过去了。
暗塔之中的岁月流逝令他们这些被困塔中的魔兽并没有多少的概念，直到今日，簇雪又在黎火的眼中看到了这样明烈的情绪。
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过往和执念，能够让一个曾经跌落到泥潭之中的魔兽终年如一？
簇雪不明白。
但是簇雪很清楚按照黎火的性子，他绝不会轻易让那三名人族修炼者离开。为了不让自己的话语沦为空谈的笑话，簇雪的周围灵力流转，开始凝结出了雪花。
“你果然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出乎簇雪的意料，对面的人对着他失望极了，像是在取舍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一样。
“……”簇雪保持沉默。
“你是在笼子里长大，所以失去了冲破牢笼的兴趣吗？”黎火的话语讥讽，在说出这句话后，他的身形飞快的朝那离开的三名人族修炼者冲过了过去。
本该困住他的。
“……”簇雪伸出去的手停顿下来，心头涌现出莫名的情绪来。
他在今日之中，回忆的次数已经很多了，但那些过往在今日看来，不知道为什么一次会一次要强烈。
“我曾经，属于这里。”寒风捎来他的一声叹息。
暗塔曾经是他的家园，他也曾经满怀期待等待着宿命的邀约，然后与契约者一同踏出暗塔，去见一见外面有多大，设想过登上武道巅峰是什么滋味。
但是这一切都倒塌了。
“而且，我不能就这么出去。”他的本源已经有一半和暗塔的法则融合，如果他出去了，暗塔里的一切便都毁了。到时候不仅仅守不住暗塔，就连过往的回忆，也会消失……
一种微妙的情绪啃噬着簇雪的心脏，原来他并不是失去了期待，只是因为还期待着最后一丝可能，才会一直驻守在此地。
一百年过去，一千年过去，一万年过去——
在这漫长的时间中，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意外，能够让他遇到那一族的继承人。
“轰隆——！”
一声灵力碰撞的响声蓦地炸开在雪原的尽头。
那里离这里有些远，毕竟先前遇到的三名人族修炼者也是天级巅峰的修为，黎火要追上他们不容易，但根据黎火要从这里出去的执念，竟然也让他抓住了机会。
簇雪从回忆中回神过来，迟疑着自己是否要过去干涉局面的时候。
——灰白的天际倏然落下了雪花。
簇雪的那双银白色兽瞳骤然紧缩，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在他的心底疯狂滋长，比期待还要来得迫切。
下一刹那，不属于雪原之主的一股冰灵力在这片雪原中爆发，空气中游离的冰灵力尽数被牵引过去，巍巍冰霜自雪原的尽头开始凝结。
“轰隆——！”
不仅仅是灵力碰撞的动静，还有这片雪原从长久沉寂之中苏醒的动静。
簇雪抬头看了眼灵力爆发的尽头，几乎是顺应本能一般，身影化成了一只雪白的兽奔向了那个方向。
*
冰灵力爆发后，巫白霜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撤去了因为范围灵技不小心冻到了风燕青和褚炎身上的冰霜，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落在了眼前那名被冻成冰雕的火系魔兽身上。
除了那一头好看的赤红色长发外，他整个人形就像一块被火焰烧毁的焦块。
硬要再找出一点别的象征，大概就是他的眼睛也很漂亮，兽瞳里仿佛有深深的恨意代替他的火焰在烧灼着。
巫白霜隐约有点印象，在盛云学院的剧情里，褚炎也收获到了一只战力很强的火属性魔兽，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的这一只。
十级银蛟是水属性，而他们一路上走来，火属性的魔兽实在是少的可怜。第七层是盛产高级魔兽的地方，方才围堵他们魔兽之中，也只有眼前这只是火属性。
想到这里，巫白霜的杀意褪去了些许，转过头和褚炎开口说道，“阿炎，要不你将他契约了吧？”
“不要。”出乎巫白霜的意料，褚炎这一次是干净利落的拒绝掉巫白霜提议。
“为什么啊，这可是十级高阶人形魔兽，今后的天赋自然不会低，晋升圣境也指日可待。”巫白霜听褚炎这么说，当即将这只魔兽的优点找出来，说给褚炎听。
褚炎皱起的眉头没有松开，但在巫白霜的视线中，他开口道，“方才他想要袭击你，若我没有早些发现，他就得逞了。”
“你契约银环之前的时候，它还想要把你吞入腹中呢。”巫白霜的目光纯粹，语气诚挚，等视线转到变成冰雕的火系魔兽身上时，带上了几分赞许，“他真的挺适合你的，带上契约吧，也不枉白来暗塔一趟。”
“尽快决定吧，这里还是雪原之主的地盘。”风燕青也在旁边提醒道。
褚炎：“……”
但是打他和打巫白霜是两个概念，说实话，如果不是白霜突然动手，这只魔兽褚炎想烧了的心思都有了。
谈话之间，巫白霜解除了黎火身上的一部分冰灵力，让他有个能签订契约的行动力。
“他们出尔反尔。”褚炎不是很想。
“答应你们的是簇雪，和我黎火有什么关系。要杀就尽快，我发誓不会和人族签订契约的，强行契约我也没用。”黎火的嗓音沙哑，他已经无路可退，但在说出后面半句话时，语气之中仍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如果人族强行契约他，他也知会被法则拉去无尽地狱，而不会成为人族的契约兽。
“性子还挺烈……”巫白霜感慨了一声，如果不是眼前这只火系魔兽，那么在剧情中，褚炎应该契约哪一只？
“阿炎你怎么看？杀了真的怪可惜的。”巫白霜惋惜。
“等一下。”褚炎忽然开口了，他凝神仔细分辨了眼前这只火系魔兽的血脉，“他好像，也是身负古凤凰血脉的鸾鸟一族。”
第103章
鸾鸟一族，和金翎凤鸟都算是古凤凰的后裔，古凤凰涅槃后的赤焰流火，正是巫白霜目前所需要的天材地宝。
褚炎很快就分清楚其中的利弊，心底对眼前这名火系魔兽有了几分改观。如果是为了赤焰流火，他契约下这只魔兽也不是不行。
“你们要做什么？”黎火听到这些人族谈论的话语，眼底浮现出戒备的情绪，他最忌讳别人说他族系。
鸾鸟一族的血脉因为有古神兽凤凰的恩典，在日月大陆也是高等族群。
但前提是鸾鸟能够成功涅槃，继承凤凰的羽翎。
而他，不过是一个涅槃失败的弃子，被火焰反噬后灼烧成了这副鬼样子。
黎火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族修炼者。
复仇和不甘的念头从黎火的眼睛升起，最终倒映在那双暗红色的眼眸之中。
褚炎想要从黎火身上得到赤焰流火的线索，但是对于这只魔兽本身，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期待。
天地法则的图纹在他们两人的脚底下显露，这是强行契约的规则。当一方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强大的一方可以单方向定下主仆契约，仆从一方死亡不会对其主造成损失，而主方死亡，仆从也会跟着一起丧命。
主仆契约比追随契约还要苛刻。追随者在法则约束下不会背叛从主，但从主死后，追随者依旧能存活于世间。
契约兽和宿主双方都愿意立下的契约就是普通的羁绊契约，一方死去另外一方会损伤元气，互相不会背叛。
比羁绊契约更为苛刻的是本命契约，本命契约兽则有和宿主同生共死的法则牵引。如今鲜少会有人愿意和一只魔兽签订本命契约，除非它们的血脉天赋极强。反过来，高等血脉的魔兽亦是如此，它们不会找一个资质平庸的人族定下这等苛刻的契约。
黎火垂眼，目光盯着那道猩红的主仆契约上，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他立下过誓约，绝不会成为人族的契约兽。
一旦主仆契约成立，他将会落入无尽地狱之中，从这个世上消失。
消失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虽然不甘就这么死去，但比起成为人族的牲畜，他更愿意炽烈的去赴死。
只是——
无尽地狱之中再也不会有他曾经失去和现在拥有的一切，所有的事情，都会在契约完成那一刻消失。
黎火忽然有些迷茫。
他并不后悔自己曾经发下的毒誓，但是在濒死之前，有点想看看簇雪那张没有情绪的脸有什么表情。一千年了，他从最落魄的时候遇到那个魔兽，要说没有丝毫的情感，也是不可能。
簇雪会为他的死亡动摇坚守在这个囚笼的念头吗？
簇雪会难过吗？
“……”
思绪游离之间，主仆契约的法则烙印在黎火的意识海中诞生，他沦为了仆从。契约已经完成了。
一息过去，十息过去，三十息过去——
没有感受到法则将他拉进无尽地狱的黎火蓦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与他签订下主仆契约的——人族修炼者。
“你怎么可能？你不可能越过我曾经发下的毒誓。你怎么可能成功契约我？”黎火语无伦次的说着，试图从混乱的思绪中找到一个合理的说辞。
暗红色的眼眸依旧静静的看着他，那双没有多余感情的眼睛倒映出了黎火自己的狼狈。
【闭上你的嘴，不该问的事情不要多问。】
从意识海中传来一道话语声，将黎火整个思维都被震慑了一下。随后，黎火从意识海中看到一只巨大威严的黑色魔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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