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茫
虽说这个故事最后在台上已经完全跑偏了,恶毒皇后急得一个劲儿向白雪公主道歉,连魔镜都不要了,最后大团圆的时候,小矮人更是把不属于落幕场景的猎人一起拉上了舞台中央,整个看上去乱糟糟的。
但是他们这一组的孩子表演起来是最开心、最投入的。虽说没有按照剧本走,却呈现出了这个年纪的孩子独有的天真烂漫,是真正的童话故事。
大伯带了相机,乐呵呵地给他们最后的场景拍了一张合照。
许行当时作为候场组,就在后台看着。台下父亲的行为给他带去了不大好的影响,导致许行在之后的表演中一个劲儿地出错,最后气得直接跑下了台。
许清朗见状连忙同大伯母一起去追许行了,孩子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好转。
但是大伯母和许行回来的时候,许清朗却没有跟着回来。他晚了一步,且回来的时候,还领了个一直在哭的大班孩子。
这个男孩和许拙是同班的,叫王思,和朋友结伴偷摸出去玩结果落了单,然后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一直哭,许清朗把他领回父母身边也没有停止。
“是不是小孩子怕黑啊?”那哭声闹了一片家长,孙芳丽有些担忧。
许清朗摇头,奇怪道:“不知道啊,问他也不说话,刚开始还不肯跟我走呢……”
许拙作为开心鬼,早就凑上去安慰王思了。不过小朋友们的安慰也没有用,王思是真的被吓着了。哭完就闭口不说话,最后被家长带着早退了。
这一段小插曲让大(1)班的孩子们不太好受,李东更是如此,他是当时提出偷摸去玩的“头领”结果却漏了一个“小弟”在一旁别提多愧疚了。
许拙戳了戳他,提议道:“要不,和之前我回班一样,给思思也准备一次礼物呗?”
李东眼睛一亮,一个劲儿点头。
*
那之后没多久,晚会就结束了。
往后是整整三天的元旦假期,许家父母放弃了元旦一天的工作,却不能奢侈到继续放弃后两天来陪伴儿子。
大伯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元旦晚会的当天晚上就同许清朗说好了,之后两夫妻没空的时候,可以把出出暂时放在他家。
大伯是一所重点高中的教师,大伯母是全职太太,两人的元旦会比许孙夫妇空闲不少。
按理说在这个年代,或者说在任何年代,繁忙的父母将小孩暂时交给亲戚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许多亲戚家的孩子也是这样一块儿长大的。
但因为大伯母的态度,孙芳丽一直就不太愿意。
她倒也没有怨大伯母,只是觉得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一旦牵连了孩子,那往后孩子寄人篱下,养成敏感的性格可怎么办才好。
于是临送去的这天早上,孙芳丽便拉着许拙的小手,担忧地看着他,一副想说点什么的样子。
许拙一眼就知道妈妈在担心什么,凑上前去在孙芳丽的脸颊上热乎乎地贴了贴:“妈妈,你不要担心啦,出出都明白。”
孙芳丽没想到会反过来被自家孩子安慰,顿时乐了,笑道:“你明白什么呀宝贝?”
“我明白不管发生什么,爸爸妈妈都爱出出,都会保护出出呀。”许拙笑嘻嘻道:“所以出出有什么不快乐,都会和妈妈说的。”
孙芳丽心下顿时一软,“哎哟”一声地抱住了自家孩子。
许拙太懂事了,去新幼儿园没有哭,晕倒没有哭,面对父母繁忙时的晚接也没有哭,还会反过来安慰爸爸妈妈。
懂事的孩子招人喜欢,但也是真的招人心疼。
如果可以,孙芳丽一点儿也不希望自家孩子这么懂事。
许清朗站在身后也是一样的心情,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对孙芳丽道:“没事,晚点我和大哥大嫂说说,就两个白天,没什么事的。”
孙芳丽摸摸许拙的脑袋,想了想,摇头道:“我来说吧。”
于是乎,许拙就在穿好小衣服之后,蹦蹦跳跳地被许清朗和孙芳丽带上六楼了。
六楼一样是五户,但与此同时也是一户。
因为整个六楼的五户,都是大伯家的,被大伯母打通成了大平层。
这个大平层的来历很长,得追溯到许拙的爷爷奶奶。
二老过世得比较早,当年走的时候,手底下有三套房。
那套大一些,地段好一些的房子给了许清朗;小许多,地段也差许多的两套小房则给了大伯许定平,大伯母的不满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而造化弄人的是,两兄弟拿了房子之后没多久,大伯的那两套房就得到了巨额的拆迁赔款,大伯母扬眉吐气地在杏花苑购置了六套房,还保留了不少赔款。
许清朗一家则先后经历了孙芳丽母亲的重病,和许清朗本人的重病,债务累积到不得不把父母留下的房子给卖了出去,搬到大伯家多出来的房子居住。
如此一来,当年的情况就算是彻底逆转了。
孙芳丽抱着许拙,轻轻敲响了大伯家的门,来开门的是大伯母。
大冬天的,许家只舍得给许拙一个人开一个小太阳,而大伯家却是全屋暖气。
同孙芳丽这几年的操劳比起来,大伯母柳杨看着就精致多了,披着个小披肩,瞥了孙芳丽一眼,随意道:“来了啊?放进来就行。”
孙芳丽却没有立刻依言放下许拙,而是伸手顺了顺孩子的脊背,然后略带恳求地看着柳杨,轻声说:“不好意思啊,这两天得辛苦嫂子了,如果出出有什么不乖的地方,嫂子你同我说,我来批评他。”
柳杨看了眼孙芳丽的表情,都是母亲,倒也没什么难理解的,轻哼一声:“出出不一向乖得很,能有什么问题,我还能同一个孩子计较不成?”
孙芳丽想听的就是这句话,顿时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连声谢过柳杨,放下许拙,叮嘱他在别人家的礼仪。
许拙乖极了,妈妈说的时候一点儿不带催促的,反倒是柳杨有些不耐。
大门重新关上,孙芳丽和许清朗离开,玄关只剩下一大一小,许拙于是抬起小脑袋,朝大伯母看去。
孙芳丽切切实实的是个美人,许拙长得是真像她,一双眼睛亮晶晶得很,形状还特别好看。
柳杨被闪到了,不耐道:“看我干嘛?”
许拙嘿嘿一笑,像个小太阳一样,还有点害羞:“大伯母太好看啦。”
柳杨顿时一噎,不自在地敛了敛披肩。
“出出可以进去吗?”许拙又指了指客厅。
柳杨:“……去、去呗。”
许行这个时候才醒,在房间里大哭大闹地要喝奶。
柳杨看了眼乖巧坐在客厅里的许拙,又瞥了眼哭声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气哄哄地进去了。
大伯这个时候还没起来,伯母又进了许行的卧室,偌大的客厅一时间就只剩下了许拙一个人,变得特别安静。
他放下爸爸买的玩具小车,然后便坐在沙发上回想起了方才上来的场景。
自从知道邢刻就住在四楼之后,许拙便一直想上来看看。
但是他年纪太小了,晕倒之后身体又很不好,孙芳丽看他看得特别紧,平日回家之后,连到楼下去和同龄的孩子玩都不轻易允许,更别提带他来陌生的四楼了。
许拙想到四楼,就只能同孙芳丽提出要去大伯家,然后途径才行。
搬家一个多月,孙芳丽倒是带许拙上来过几次,但是几乎每一次,许拙都没有见到邢刻,也就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一户。
可是刚刚不一样。
刚刚许拙被孙芳丽带上来的时候,好像瞧见403的门被打开了,有个高大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一大早就一身酒味。
虽然没有见到邢刻,但许拙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个男人走出的就是邢刻的家。
因为男人出来的时候,嘴里骂骂咧咧说的还是:“畜生玩意为了两本书跟老子犟,真他妈活腻了……”
那男人特别凶,许清朗似乎是认出了声音,表情当时就不对劲了,这也是加重许拙判断的原因。
……难怪以前许拙提出他家也住杏花苑,且就住在三楼的时候,邢刻愣了一下,会说什么也不肯告诉他自己家具体住在哪。
且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同许家错开出行的。
难怪邢刻会那么抗拒许拙靠近他家。
也难怪邢刻……会想看书。
许拙一想到这,内心便忍不住难过。
他很高兴邢刻真的听进去了大小胡老师说的话,选择用看书的方式去应对这样极端的境况,可与此同时又很难过。
他是重生回来的,所以他很明白,念书这条路是最能走通的,但与此同时也是最漫长的。
上一世的邢刻在初中的时候都没能坚持下去,成绩突然一落千丈,一度选择了辍学。
邢东海太高大了,许拙也打不过他,可他还是很想让邢刻这一世在这条路上,稍微走得轻松一点点。
于是许拙内心做了个小决定。
这天中午,在大伯家吃午饭。
许行一大早起床,就莫名其妙受到了妈妈的情绪对待,他怎么也想不通要杯奶为什么会被妈妈说不懂事,来来去去的,只能归因于家里突然冒出的许拙。
许定平总在家里说许拙懂事,所以许行的仇恨目标也特别好找。
而让他更仇恨的是,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定平竟然掏出了一小沓学习书。
作为高中教师,许定平在孩子的教育上,可以说是发挥了百分之两百的职业精神。
他当年同意柳杨买杏花苑那么奢侈的举动,根本原因也在这里是学区房,对孩子日后的教育有好处。
如今许拙和许行都如愿走在了学区房的行列上,许定平自然是要继续发挥他的功力了。
“出出啊,还有半年,你们就得升小学了。”许定平微笑地看着乖乖的许拙,然后瞪了许行一眼:“阿行,别咬勺子!”
许行:“……”
愤怒地放下勺子,更仇恨了。
“大伯呢,给你们准备了一点小学的书,不难的,就是一些拼音啊,图画书啊,还有简单的算术之类的,出出也不用有压力,不用都做会,就拿回去看看就可以。”面对许拙,许定平是耐心又怜惜的:“好不好啊?”
许行最烦他爸这一套,本身也不是特别爱学习,推了推碗就想说:“不要。”
却不想面前的许拙特别高兴地冒了句:“好啊伯伯。”
许行顿时哑炮了。
许定平开心地大笑起来,将学习书分成两份,一份递给许拙,摸摸他的脑袋道:“出出真乖。”
柳杨瞪了许行一眼,许行才不情不愿地接下了另一份,在原位生无可恋地支着脸。
“但是大伯。”正当他纳闷时,对面的许拙又说话了:“出出可不可以有一个请求哇?”
许定平正开心着呢,大手一挥:“你说!”
许拙珍惜地摸了摸那一沓对他来说还有点厚的书,用圆眼特别真诚地看着许定平说:“这些书,出出可不可以和朋友一起分享?”
许定平一愣。
“出出有个好朋友,特别喜欢学习,出出想和他一起学。”许拙甜滋滋道。
幼儿园开始就喜欢学习的孩子,许定平人民教师的灵魂都震动了,立马拍桌道:“当然可以,有什么不可以!出出想和他学就和他学!阿行你看见没?看见没?看看别人家的孩子- -”
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