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茫
流言蜚语本身就是锋利的武器,它的目的是使人屈服,当人不屈服,它就变得更锋利。
处境总归就是十分糟糕。
许拙这些天下来,急得嘴都起了泡。
重生赋予人重来一次的机会,却因蝴蝶效应,根本不会让人无往不利。面对这样四面压迫的处境,他一方面抗衡不了有势有钱的魏岚,另一方面也不具备调转流言蜚语的能力。
即便他再坚持邢刻没有做这件事,也没人会信任他。
更何况许拙知道,这就是邢刻做的。
那么选择用报复行为来对待魏岚,本身其实也是在邢刻的心里划下了刀口。这个刀口,是最让许拙痛苦的。
回到体育课上。
因为各怀心思,所以许拙小组的跳绳情况是最差劲的。
到最后其他人都完成了指标,只有他们小组还在一直跳,而这其中,属刘金然和陈豪犯错最多。
最后,体育老师让其他人都下来,独留那两个人跳,绳子由其他组休息了一会儿的同学帮忙转。
这样安排之后,邢刻一个人走到了一个角落,李斐身为女孩子,也独自占据了一个角落。
王思就和许拙站在了一起。
天太阴了,加剧了人心中的烦躁。
刘金然和陈豪因为默契度太差,跳着跳着直接吵了起来。
刘金然大骂着说他们这组有问题。
陈豪暴怒说你他妈才有问题。
体育老师更大声地训斥他们,把周围同学看得鸦雀无声。
许拙是不关注刘金然的,他一直在看一边坐着的邢刻。
发现他在玩地上的一颗石子,才蓦地想起来自己最近因为心情焦躁,都没注意到邢刻好像不怎么看书了。
这个认知刺痛了许拙,他内心到现在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邢刻交流最近发生的事情。却在这一刻因为害怕邢刻会从此放弃他们共同约定的道路,而克制不住地想要朝他走去。
然而也就在许拙迈开腿的前一秒,却突然察觉到了身边不对劲。
王思好像……在发抖。
前边的同学们都围着看体育老师训学生,声音吵吵闹闹的,唯有许拙和王思这一块一直很安静。
要不是王思抖得太厉害,许拙恐怕都发现不了。
他的目光朝一旁看过去,然后发现王思的表情真的很不对劲,嘴唇都白了,连忙问道:“王思?你怎么了?”
王思没有吭声,依旧抖得很厉害。
许拙连忙大声喊了老师,然而体育老师正在训斥暴怒的陈豪,根本没听见这边的声音。
许拙就想跑过去喊,可是他还没有走,王思就一把抓住了他。
“你、你到底怎么了啊?”看见王思的表情,许拙也特别着急。
王思不住地摇头,被许拙问了好多好多句,问到天比之前变得更阴了时,王思才颤着声音说了句:“许拙,你,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看我?”
最后几个字王思几乎是用气音吐出来的,许拙直接愣住了。
随即一股冷意自他的脊柱猛向上钻,浑身起皮疙瘩都起来了。
许拙连忙朝王思身后的教学楼看去,然而这会儿是上课时间,学生们都在班上。走道上的不是在忙自己的事,就是在好奇地看楼下暴怒的体育老师,没人在看他们啊?
许拙于是说:“没人啊王思,你,你别怕啊,我看了你后边,没人啊。”
他也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也不懂得要怎样安慰王思。只能尽力把王思的背后描述出来,驱除他的恐惧:“真的没人,你后面的教学楼,一楼有两个老师在说话呢,二楼有一个同学在罚站,三楼……”
许拙费劲描述,然而就在这时,他们这边的状况被之前听见许拙喊老师的同学给捕捉到了,替他喊了一下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回头瞧了眼,也觉得两个学生状态不太对劲,于是往这边走过来。
伴随着体育老师的靠近,王思像是受到压迫一般,突然整个尖叫地跳起来:“就在那就在那就在那!啊!”
然后手脚并用地去挥打什么。他这个动作做得特别滑稽,像见了鬼,于是五班那边的学生便此起彼伏地笑了起来:“王思干嘛啊?”
刘北辰也在笑,刘金然更是大声说:“我就说了他们这组的人有毛病吧!”
邢刻偏头朝许拙的方向看过来,他看见了手忙脚乱安慰王思还不小心被打了好几下的许拙,也看见了尖叫的王思。
正皱眉呢,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敏锐地朝教学楼更隐蔽的角落里看过去。
那里有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
五班同学听了体育老师一整节课的训话,等到后来终于出了点乐子,自然是笑得不亦乐乎。
而王思也不知道是听见了同学们的笑声,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之中,等体育老师过去之后,他突然就不说话了,像是交流系统被割断了一样。
许拙艰难地把他引回了教室中。
回到熟悉的环境,王思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但还是不说话,就一个人坐在桌子面前发呆。
他这个样子让一些调皮的学生觉得有意思,一个劲儿地在旁边学。
座位是轮换制的,这周正巧是许拙靠墙,他想了想,让王思坐在了靠墙的位置,自己坐在了外边。
就这样等了一节课,忙碌的李养秋才身心俱疲地赶来教室了解情况。
可是王思不说话,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养秋只能拨打王思父母的电话,但不巧的是,父亲的电话停了机,母亲的电话打不通。
这可把李养秋给难住了,于是把许拙叫过去,悄悄地询问他,王思幼儿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拙愣了一下。
同李养秋的交流过程中,许拙才知道。原来王思的父母并没有告诉李养秋王思在幼儿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父母只是对李养秋说,孩子在幼儿园的时候受过一些重创,所以导致心理有问题,并且出示了心理医生的部分证明,恳请老师多多照顾。
也就是说,李养秋并不知道王思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问许拙,许拙也不知道啊。
他只能把元旦夜的情况同李养秋描述了一下。
“就这些?”李养秋问:“他是一个人被落下之后吓着了吗?”
许拙说:“我不知道老师,我就知道那么多。”
李养秋思忖片刻,说:“好吧,那老师拜托你一件事。我继续去联系王思的父母,第四节 课上课的时候你帮老师陪一下王思,下课的时候等老师来了,你再回去行吗?老师会多叫几个班干一起,但王思可能会更信任你一点。”
许拙毫不犹豫道:“好。”
李养秋对他疲惫地笑了笑,然后对他说:“之前体育课的时候还有课间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老师替王思谢谢你,很棒,回去上课吧。”
许拙的心情顿时雀跃了一下。
外边的天还是很阴,可是李老师的这句话却很温柔。以至于在这样的阴天里给许拙送了一点光芒。
他往回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又跑回来,摸着手无措道:“那老师,阿刻他……”
李养秋轻轻摇了摇头,又指了指教室说:“去吧。”
许拙这才沮丧地回到了教室。
*
第四节 课很快就过去了,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李老师并没有立刻回到教室。
这也不算意外,如果李养秋能保证第四节 课下课之前回来,就肯定不会多此一举让许拙留下来。
李养秋最近太忙了,邢刻的父母不做事,导致她就不得不把那件事中邢刻父母该做的部分也做了。再加上还有她的本职工作,如今再加个突如其来的王思,不用想都知道李养秋会忙成什么样。
许拙是知道的,也不介意多等一会,反正杏花苑近。
而除了他以外,李养秋的确还留了很多班干下来。
这里面包括班长刘北辰,副班长刘金然,还有劳动委员和学习委员。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挺无所谓的。这毕竟是班主任的任务,和圣旨下派没有区别,聚集在一起甚至觉得很光荣。
可等了一段时间,连值日的同学都回家了,整个教学楼昏暗下来,外边阴了许久的天又开始下暴雨时,学生们就有点耐不住了。
“要等多久呀?”学习委员是个女孩子,不满地嘟起了嘴。
“不知道啊,不能先回去吗?我看王思也没什么事吧。”劳委纳闷道:“再晚点回去我动画片都赶不上啦!”
“我没带伞。”刘金然在意的是这个,一体育课下来,向来纹丝不动的头发都乱了,他暴躁道:“真的烦死了,每次遇到他们事都那么多!其他人刚刚走的时候都在笑我们接了个麻烦差!”
刘北辰在写作业,烦得纸都戳破了,却还是不愿意回头。
因为背后呆着的是他最烦的三个人。
导致他现在回不了家的王思,和他有恩怨的许拙,以及他烦透了顶的……邢刻。
许拙一直陪在王思身边,发现不管他怎么说话怎么陪,王思都没反应之后,就给他罩了自己的秋季校服,然后想了想,往站在后门的邢刻走去。
一边看王思一边对邢刻说:“……老师也喊你留下来了吗?”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许拙和邢刻之间的话就变得很少,譬如说今天吧,这就是他们今天的第一句话了。
邢刻没看他,低低地应了声:“嗯。”
邢刻的脸上有之前和同学打架出来的伤口,用OK绷贴住了,棕色的一块。
许拙抿了抿唇说:“那你要不要跟我们坐过去?我们、我们可以……聊一聊。”
邢刻将头扭转开来,说:“不要。你去王思身边吧,他害怕。”
许拙一下子为难了,不确定邢刻是真这个意思,还是不愿意表露心迹的别扭。
而邢刻很快就补了一句说:“我认真说的。”
顿时打消了许拙的疑惑。
他想了想,觉得这会儿同学们都不在,也没谁能再伤害邢刻。且这件事发生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不差这么几十分钟了,就眼下,还是王思的情况更重要一些。
于是他回到了王思身边,等坐下去后没多久,许拙突然又发现王思不太对劲了。
他虽然还是之前那副发呆的样子,但是却整个人都在抖。
但又和之前体育课时密集的颤抖不一样,是隔三差五抽一下。
许拙:“……”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王思的状态,最后猛地反应过来说:“王思,你是不是想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