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茫
球场上被人撞得五脏六腑移位他都没有爆过粗口,可在面对邢刻这样一句话后, 许拙却忍不住在内心爆了个粗口。
他迅速站直了身体,让邢刻和他讲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打算。
邢刻没有回答。
那双眼睛看着比以前要黑冷了许多。气候分明是在变热,可许拙看着着装单薄的邢刻却只觉得冷。
也是这个时候, 许拙注意到,邢刻的耳朵下方脖颈处, 有几道细小的伤口。深红色, 已经结痂。
这不是帮老曹改车弄出来的,老曹那地儿没那么不规范,要真出事,也不可能是这种小打小闹的伤。
这像是被人抓挠出来的,亦或者是打架打出来的。
许拙深呼吸一口气, 定定地问邢刻说:“你真的什么也不打算告诉我吗?”
邢刻沉默。
许拙又说:“所以我两不算朋友了是吧?”
邢刻还是沉默。
许拙濒临爆发,是真的生气了,连胃袋都开始一抽一抽地泛疼。
他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 然而却一句比一句难听。他让那些话卡在喉咙里,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才矮身撑住了膝盖, 低低道了句:“阿刻,你可真行。”
邢刻闭了闭眼。
“今天就这样吧,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再说下去我可能要揍你,但我不想那样。”许拙咬住了自己的衣领。矮身的动作让他的额头开始变红。
邢刻在原地又站了许久,直到许拙耐不住对他说:“走啊!”
才沉默地起身要往巷子外的方向走。
他越长越高了。以前因为不起眼和不好接近,班上男生没谁想过要拉邢刻打球。但到下学期,因为拔高的身型,已经有不少人私底下让许拙拉他一块儿玩了。
邢刻不再是以前营养不良,比许拙还矮上一截的小难民样。
他成长了许多,然后踏进了许拙完全不熟悉的领域,看见了和许拙不一样的世界。
“我原本以为,”邢刻踏上离开巷子的台阶,在临走之前,回头看向许拙道:“你意识到这件事应该会比现在更晚一些。”
他的声音太冷太硬了,简直像是机器一样。许拙扭头对上他的眼,也没从里边看出丝毫裂缝。
许拙的脑袋充血得厉害,说:“为什么?你觉得我傻?”
邢刻低头看他,几乎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才仿佛没听见许拙说话一样,继续往下接。
“但既然已经意识到了,就还是提醒你一下,以后没事别回大院了。”邢刻一边说,一边在巷口的位置,偏眸朝杏花苑的方向看了一眼。
风将他的薄衣和黑发吹起,成波澜状:“我妈病了,神志不清。我和她关系不好,她总怪罪在你身上,别听这种胡话。”
许拙回想起了方才李书梅的模样,也回想起了方才邢刻是如何带着他跑的。
在这种回忆中,他仿佛摸到了一点两个人曾经情感的温度。
于是放平了呼吸,试探地轻声问道:“知道了,还有呢?”
许拙还是觉得邢刻不能那么绝情,他一定有原因,即便藏得再好,许拙也觉得自己能从细微之处把它给捞出来。
然而邢刻听见这句话,回过头看向许拙的目光里却没有一丁点裂缝。那双眼像一堵墙,严防死守。
随即一字一句,无比冰冷道:“没了。”
许拙已经记不清楚那天邢刻是怎么走的了,他后来不管怎么去回忆,都觉得那天发生的一切像做梦一样。
他是鼓起勇气,带着和好的决心去找邢刻的。想要和他一起克服困难,但得到的却是两人变得更远的答案。
这个结果来得猝不及防,完全在许拙的意料之外。
让他在一瞬间觉得自己重生后想要掌控命运的想法可笑。连他人的想法和意图都不能为他所完全洞悉和控制,他实在是太渺小了。
而就在两人分离的那天之后,又数天,附中返校的时候,许拙终于知道了邢刻口中“我原本以为,你意识到这件事应该会比现在更晚一些”是什么意思。
邢刻在初一下册的期末考试时,以一鸣惊人的成绩考了年级第一,惊呆了所有老师和同学的下巴。
不仅十一班,全年级的学生视线都落在了邢刻的身上。
他彻底成为了附中的明星人物,而不再是许拙一个人的阿刻。
*
酷暑。
许拙瘫在刘良家。
刘良父母双职工,家庭条件还不错。许拙这个暑假不帮孙芳丽打工的时候,就会跑到刘良家来蹭空调。
当然,他自己家也有空调。但许拙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在家,心里烦得慌。
“所以说,邢刻到底是怎么考出年级第一的啊?我知道他牛,没想到他这么牛啊。”放假后足足半月时间,刘良还没从这个震惊中回过神来:“咱市报纸竟然没报道这个事,都不像咱市报纸了。”
“不报道才好。”许拙在空调下摊着白肚皮,有气无力道。
刘良:“哈?为啥不报道好?报道才好啊,那咱班出名人了!”
不报道省事啊,给他点清净的时间。许拙砸吧了一下嘴,没说。
“哎,对了,你知道不,我听老周说,邢刻考这个成绩之后,学校去查了监控呢。真他妈晦气,就觉得咱十一班不配考出个比重点班还好的分数呗!第一反应竟然是查监控!”
“啊。”
“你别‘啊’啊,你猜然后怎么着?”
“然后怎么着?”
“当然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啊。然后年纪主任那边就开始动心思了,想把邢刻转到重点班去。他妈的,更晦气了!”
邢刻同班上同学的联络并不强,几乎没有什么上课之外的联系。
然而即便如此,想将这样一个人从十一班挖走,也会激起同学们的反抗心。
刘良就是如此。
虽说关系不近,但那也是他们十一班长出来的小苗苗,怎么就能让其他班坐享其成呢?不行!
他这句愤怒的话音说完之后,家里安静了好一阵。
刘良偷偷看向许拙,然后抱着肚子嘿嘿嘿地笑起来:“我两刚怎么跟说相声似的。”
许拙原本也皱起了眉头,听他这么一说,破功笑道:“我本来不想搭理你,你非得我回你。”
刘良开始傻乐。
这个年纪,这种事儿就够他们乐呵好一会儿了。
而等终于笑够之后,刘良用手肘顶了顶许拙说:“所以咧,邢刻会不会去重点班啊?”
许拙说:“我怎么知道。”
“我觉得咱学校这个事儿虽然做得晦气了点,但应该也不会罔顾学生意见直接转班。也就是说,只要邢刻不同意,他肯定就还在咱班。”刘良老神在在道:“如果要是这样,那你咋可能不知道,邢刻没和你说?”
“他有没有和我说先不提,但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了,我搬家了。”许拙强调。
“搬家就搬家呗,那你两一直关系好,难道搬个家关系就不好啦?”刘良起初还没当回事。
直到他这句话音结束,许拙半天没吭声。
刘良才渐渐正色起来:“不是吧?我以为你两铁哥们啊,搬个家关系就出问题了?这这这、这岂不是比我和你之间的感情还脆弱?”
“我是不这么想,”许拙瘪瘪嘴,然后冷哼一声:“但有些人可能就是这么想的。”
刘良哽住:“你这样讲让我一时间不知道我是应该骂你还是应该安慰你。”
“安慰我一会吧小刘子,我都快憋死了。”许拙发燥地往沙发上一瘫,肚皮掀得更开了。
刘良笑起来:“行行行,看你这样估计是你被邢刻甩,那我当然得安慰安慰你。”
“甩你个头,你能不能有点正经的?”许拙平时虽然不关心这些事,但也知道“甩”是什么意思。
刘良说:“甩怎么就不正经了,这个字又不是只能用在谈恋爱上。再说了,知道的知道你两铁哥们,不知道的说你两谈恋爱也没有问题啊,成天腻乎在一块的。”
“你才恋爱,你全家都恋爱!”许拙一个转身从沙发上坐起身,瞪着刘良说:“你干嘛拿恋爱这种事来形容我和他啊。”
刘良还真跟他杠上了:“不是,我干嘛就不能拿这种词来形容啊?你别搞得好像恋爱玷污了你两似的,你知道多少人重色轻友不?你知道重色轻友什么意思不?就那种谈了恋爱就把朋友丢一边的!你就知道邢刻不是个重色轻友的人?万一他是,谈个恋爱就把你丢了,那我说你两跟恋爱似的,还是给你两贴金了你懂不懂。”
许拙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刘良下意识往后一缩:“干、干嘛?想打我?”
“不是,我是想跟你讲道理。”许拙那只手摆得板正正道:“恋爱有可能会分手,而我和阿刻的关系是要走一辈子的,永远不可能分开,所以别拿恋爱来形容,懂吗?”
刘良看着许拙,傻了。
隔了半年才喊道:“你他妈这是个屁道理啊,以后哪个姑娘和你两谈恋爱哪个姑娘倒霉的道理- -”
许拙压根就没听,抱着胸躺回沙发上。
虽然刘良觉得他说了个屁道理,可许拙却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关键。
他自行认真检索了一番,随即很快就找到了重点。
对啊,他是要和邢刻走一辈子的。
重生之前这就是他的夙愿,只是很可惜没有达成,邢刻三十多岁就走了。
好不容易重来一世,即便没办法保证邢刻所有的想法都在他的规划线上,他也应该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相处时间。
就算中间有分离,有问题,那和死亡比起来,也什么都不算。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活着就是在问题里乘风破浪!
邢刻上一世那样护着他,为他计划周全,为他退让。
这一世本就该轮到他来追着他跑的,他不可以再这样丧气下去了。
*
想通了之后,许拙就再也不去刘良家蹭空调了。
两人约好暑假一起看完的《海贼王》他只陪了一半,就让刘良自行解决。气得刘良在□□空间里骂了他好几条重色轻友。
不知道的同学还以为许拙恋爱了。
唯有知情人刘良知道,这人分明是去追邢刻去了。
邢刻最开始也不知道许拙是来追他了。